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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迷离之夜
进入防空洞没多久，乔某便感觉到紧紧偎依着他的静子似乎很紧张，身体一直微微颤抖着。他心里非常明白她此刻的心理感受，她再也输不起了。
“你冷吗？”他在她耳畔轻轻问着。
“不知道，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这正是她此刻的心理反应。
防空洞内的空气随着一批批人流的加入，渐感稀薄，连乔某都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了。洞内充斥着各色人等的大呼小叫，急切地寻找各自的亲人。随着空气稀薄的加重，人们开始尽量朝通气孔那方挪动，也有的往洞口方向挤去，一时间呈现出极度混乱拥挤之状。
防护团的团员们手持铁皮喇叭大声喊着让人们不要随意走动，可除了无谓的增加分贝量，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太多的人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没法理智下来。
“乔少，我好难受，快憋死了！”静子的身体在乔某的怀里渐渐瘫软下去。他望了眼朝通风口拥去的众人，本质上所具有的良好素养不允许他参与其内，可作为一个在女人面前自然呈现出保护欲的男人，又不可能坐视静子的现状不管，情急之中，他掏出身上的手帕，在静子的鼻孔下频频挥动着。
或许是心理作用，也或许手帕的扇动的确带来些微的风，静子感觉好些了，仰起脸面对他绽放出一个包含感激意味的笑容。倏忽间，她的这个笑容，让乔某产生一种错觉，此刻的她好像就是自己的一个亲人，这个笑容感觉上很温馨亦很温暖。
在难耐的等待中，解除空袭的警报声终于响起，防空洞内的温度因为所有人共同呼出的一个叹息骤然升高。
乔某和樱子一左一右搀扶着静子走出防空洞，身边的几乎所有人急切地奔向各方，唯有他们三人慢慢地朝停放车子的地方一步步走去。
突然间，静子推开了乔某和樱子的左右搀扶，面色呈现出刹那的惨白之后渐渐赤红，呼吸逐渐急促，一双眼睛似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四处瞭望着。
乔某随着她的目光扫了一轮，终于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因她所看到的景象所致。
照常理，一轮空袭之后，街头上人们的表情一般呈现出一种劫后重生的放松或习以为常的麻木，可他现在所看到的却是，有许多人似在奔走相告传递着什么喜讯，尤其是重新出现在街面上的那些个警察和宪兵，个个像打了吗啡似的，脸上均表现出一种罕有的亢奋之情。
作为此次枭首行动的策划者，静子应该对这种反应尤其敏感。她感觉到了某种不妙，一把抓住樱子的手，吩咐她去打听一下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樱子去后，静子突然一把紧紧攥住乔某的一只手，身体发出一种比之刚才在防空洞里更为剧烈的颤抖。
“乔少，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你看那些人，那些警察和宪兵，他们，他们怎会是那样的一种表情，加薪了，升职了，或者中啥大奖了？”静子略有些语无伦次，表明了她内心的某种震撼，而这种震撼来源于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测。
樱子分别问过一名看似知识分子的中年男人和一名貌似中了大奖的警察之后往回跑着。在乔某的目光中，她的脸色就像刚才静子所表现出的，一阵红一阵白，眼睛里透出一种惊惧，不待她跑到跟前，静子便急急地迎了上去。
“他们怎么说？”
“说，说打下了我们很多，很多架飞机。”短短的路程不至于让樱子喘不上气来，可她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还有呢？”静子切切地问着，目光里透出一种绝望。
“没有了。我问这些飞机炸着什么，那个警察狠狠瞪了我一眼，反问我什么意思。”
这时乔某注意到，刚才樱子问过话的那名警察朝这边射来怀疑的眼光，忙扯了静子一把，三人匆匆朝停车的位置走去。
通往歌乐山的交通管制仍未取消，樱子小心翼翼地将车子驶出车位往回开，似想问静子一句什么，扭头见她沉着张脸，把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静子自然是察觉到了，让她把车靠路边停下，沉吟了一会儿对乔某说：“我们就此分别吧，你回你的军情局，有事我会找你。”
乔某似乎一愣，说：“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时间上有些巧合，范轩杰会起疑心的。”
点了点头，静子想了想才说：“你说的也是。樱子，先回酒店把乔少放下。”
“你要去哪里？”乔某很自然地问。
“回‘盛源’。”静子很果断地说。
乔某大吃一惊道：“你疯了！”
徐徐摇着头，静子极为冷静地说：“我不回去才会疯呢。山下和岩川的消息我必须尽快得知，回‘盛源’才可以做到。樱子，开车！”
车子开到下榻的酒店门口，乔某下了车，趴在窗口上对静子说：“你要小心些，一小时后我会给你打电话，确认你是否安全。”
静子似感动地点了点头，面色温和了些许。
樱子驾驶着车在盛源商行街前街后转了一圈，确认附近没有可疑人等，把车停在后院门口。
“您进去吧，我就在外面守着。”
“不用，你和我一块儿进去，暂时还没事。”静子断然一句下了车。樱子把后院门锁打开，静子抢过她手里的钥匙，打开后门锁径直走入店堂，拿起话筒便拨号，拨打的是龚依琳别墅的电话。
电话出于连线状态，但一直没人接，静子颓然坐进椅子里，双手捧住了脑袋。
山下回来的可能性，无论成败希望都不大了，若是龚显达家里的电话打不通，就极有可能意味着所谓的枭首行动是中了龚显达的圈套，或者说是钻进了范轩杰所布的局里，被他牵着鼻子走，招致完败。
樱子倒了杯热水过来放在她手边，她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对她露出一个凄苦的笑，把杯子捧在手心里暖着说：“樱子啊，我们很可能被人算计了！”
“没那么严重吧，毕竟还没得到最终证实，我过去看看。”樱子安慰着她说。
“不用去了，没用的……”电话铃骤响，樱子面色一喜抢上一步取下话筒，却在接听瞬间交给静子。
“北原课长的。”
静子接过话筒还没开口，关着的店门外突然传来报童的叫卖声：号外，号外，特大号外，大快人心的好消息，日本鬼子的飞机被干掉了十三架，委员长安然无恙，快来看快来买呀，特大好消息……”
樱子身体一个哆嗦，上前打开门买了一份，回身递到已挂了电话的静子手中。静子却一把挥落报纸，面色死灰地颓然倒进椅子里有气无力地呐呐道：“不用看了，我不想看。”
同一时间，乔某的手里拿着同样一份号外。好家伙，十四架日机一下子干掉了十三架，放了一架回去报丧信，这对当下的军心民心是多么大的鼓舞啊！乔某手舞足蹈地在屋子中央旋着舞步，高举着报纸情不自禁地欢呼着，太漂亮了，我的空军兄弟们！
号外消息的末一段，有这么一句画蛇添足的话：成都万千民众夹道欢迎空军勇士们凯旋而归。
成都发生的事情关你重庆报纸的鸟事！看到这里的乔某禁不住乐得哈哈直笑。这是范轩杰发出的暗语，是担心着自己呢还是被特高课突然全线撤离而迷惑着。
乔某才懒得理他呢，现在才晓得急着要见我呀，且让我逍遥两天罢。
到了晚餐时间，乔某去了酒店的餐厅，要了两个下酒菜一瓶红酒，悠悠哉自得其乐，整间餐厅里进餐的人都在议论一次干掉小日本十三架飞机的事。自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只有干瞪眼挨炸的份，好像无所谓有自己的空军了，这样一场空对空干掉日机十三架我仅损失两架飞机的大胜仗，简直就像一场梦幻。
吃饱喝足，乔某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房间，一推开门差点吓了他一跳，客厅里，静子竟侧卧在沙发上手里抓着一瓶红酒往嘴里灌着。
在他一愣之际，静子俩眼斜睨着他说：“你心里挺高兴的是吧？我也挺高兴的，烦心事一下全没了，来，共同庆祝一下。”
乔某走拢去从她手里夺下酒瓶：“你吃过了吗？空肚子喝酒很快就会醉的。”
静子伸手指着他，似醉非醉地说：“你不认为我现在醉了比醒着好吗？”又伸手指向乔某买回的那份报纸。
“你们打了这么大的一个大胜仗，所以你去喝酒以示庆贺，对吗？”
乔某把酒瓶放到茶几上，坐到她的身边，摁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说：“我喝喝酒怎么就惹着你了，我哪天不喝呀。说句不该刺激你的话，这是天意。”
使劲地摇着头，静子呐呐道：“不，不是天意，是人祸，一定是人祸！”
一颗脑袋扎进乔某的怀里，竟嘤嘤而泣起来，令乔某未曾料到强悍刚烈如斯的她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他安抚性地轻轻搂住她的肩头。哼哼卿卿了一会儿，静子抬起她楚楚的泪脸，扳下乔某的头频频吻着他的唇。
“乔少，我的乔少，安慰安慰我吧，我什么都可以没有，却不能没有你啊！”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乔某没法推开怀里这个几近陷于崩溃状态的日本女人，她的确迫切需要一种身心的慰藉以平复内心的创伤，而对于他本人，亦是一个重拾信任的良机。
他开始温柔地回吻她，任她上下其手索取她之所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