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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局中局
二十一岁的乔某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他被少将的一席话彻彻底底地吓着了,失了魂般脚步虚浮地“飘”回了家。
所谓的1号行动方案,原本的设想,是以一个虚假的情报,引诱重庆特高课倾巢而出,将其全歼之。现在少将欲假戏真做,其性质来了个颠覆性的变化,所承受之巨,作为策划者,乔某如何扛得起其责任之重!
辗转反侧,从不知忧愁为何物的乔某有生之年第一次失眠了,盖在身上的被子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掀开被子,像个夜游魂般飘进了后院,连起手式都省了,凌空踹出一脚,似欲将那高高悬挂于夜空的月亮给踢碎了。
因用力过度,他的身体呈倒扣之势眼看着即将与地面来个接吻,思绪紊乱的他,脑子里蓦然将之串联到一颗重磅炸弹从天而降炸向炮艇的画面,就像他的身体坠向地面,只待听那轰然一响般……
浑浑噩噩中,这声响并未如期而至,他的身体也未坠向地面,而是被一只脚接住了,继而轻轻一挑,一个一百八十度翻转,他仰面向天了,天空中的月亮还是那轮月亮,讥诮地望着他。
“你怎么了?”一张彷如满月生辉般的脸凑近了乔某的面庞。
“你会武功?”一个令婉儿啼笑皆非的回答。
“你受什么刺激了?”从未见他如此失态的婉儿好生好奇地问。
“你到底是关心我还是来监视我的?”今晚俩人的脑子似乎都有些短路,均是答非所问。
“你可以看做我是来监视你的,可静子却会认为我是关心你,随你和她怎么想,反正我现在已经不属于我了。”不知是否受乔某的影响,婉儿的情绪霎时也变得低落起来。
一个鲤鱼打挺,乔某并未能站起来,而是跌坐在地,恼自己也是恼她的问:“你们就不该跑到我们国家来,你更不该来我家。”
抬头望着天空,婉儿语气凄婉地说:“你让我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呢?我到现在都像做梦一样,怎么就来到了你们的国家,又怎么来到了你家?我天天都在想我的国家,想我自己的那个家,可我好像回不去了。你以为只有你痛苦你难过,我跟你一样的。可你总还在自己的国家里,我呢,在这儿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看她确实挺痛苦挺认真地说着,乔某突然觉得自己就不那么痛苦了,反而同情起她来:“我也觉得你活得不像是自己。还好,我老爹比较疼你,要不你真的生不如死。”
从天上收回目光,婉儿幽怨地说:“可我一半在这里,一半被静子捏在手中,好累好累啊!”
乔某忽然嘻嘻笑道:“那天,我骂静子是女魔头,差点把她气哭了,我好高兴啊!”
扑闪了一下长长的眼睫打量了乔某一眼,婉儿似不相信地说:“她会被你气哭?那便有些奇怪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在你面前显露她女人的一面,莫非她喜欢上了你?”
乔某的眸光略心虚地一闪,嘴里却满不当回事地说:“你以为我是谁想喜欢就喜欢的?我有我的妍儿一个足矣。”
瞧他的语气和神情,婉儿突然问:“心情好些了?”
这一问,似乎又点中了乔某的心病,他怔了怔,眸光一黯然,默不作声转身而去。心病在,心情能好到哪儿去。
第二天早早的,乔某便驾上车去了军情局。
范轩杰还没来,他的秘书正趴在桌子上吃着早点,见他一副蔫蔫的样儿,甚觉奇怪地问:“怎么了,挨你老爸的骂了?”
身子懒懒地往沙发上一靠,乔某来了一句:“你最好别惹我啊,小心我当你出气筒。”
池蓉无所谓地说:“当就当呗,反正我也习惯了。”
见她叭哒着两片红唇儿吃得香香甜甜的,一下勾起了乔某肚子里的馋虫,忍不住问:“你吃的啥呀,像龙肝凤胆似的。”
池蓉转过身来举着手中的豆浆油条说:“想吃吗?我帮你买去,就在办公楼对面的巷子里。”
乔某从身上掏出皮夹往她手上一扔,竟拿起她放下的豆浆往嘴里倒去,引得池蓉惊叫道:“哎,你怎么这样啊,上面有我的口红。”
乔某一句“我就是贾宝玉”,羞得池蓉满脸通红地跑了。
点上一支雪茄,乔某望着嘴里喷出的烟在面前袅袅升腾着,情绪愈发低落,自己挑起的事儿该怎么收场啊。一支雪茄还没抽完,池蓉跑着回来了,脸蛋上还泛着兴奋的红晕。把豆浆油条递到乔某的手里,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喝着,池蓉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好吃吗?跟你说个事儿。刚才排队买油条时,我看见巷子口停了辆小车,有个男的坐在车里鬼鬼祟祟地往我们楼里瞧着,见我走过去连忙把头别开了。你说他会不会是小日本的探子?”
“长得像日本人吗?”乔某随口问了句。
“我还说你长得像日本人呢,不都差不多吗?”池蓉嗔了句。
“谁说的?”范轩杰突然走了进来。“在我眼里,日本人就是日本人,中国人就是中国人。”
“凭什么?”池蓉不服气地说。“我看就差不多。”
瞅了无精打采的乔某一眼,范轩杰把目光放回到池蓉脸上:“我告诉你一个识别日本人的绝招。日本男人的脸通常是死板的,女人呢,即便杀人都是温柔的。”
池蓉嘟着嘴说:“我才不信。”
范轩杰冲她挤了挤眼说,我又没让你信。池蓉便伸手向楼外指着说:“楼对面的一辆车里就有个人挺可疑的,你有本事去认一认,他到底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嘴里嘀咕了一句“有这事”,范轩杰让池蓉去拿架望远镜来瞧上一瞧,然后对乔某说:“我今天可是第一次见你比我早上班,又丧着个脸,出啥事了进屋里跟我说说。”
俩人进了办公室,池蓉的望远镜也取来了。范轩杰拿上望远镜,随着池蓉的指点,隐身窗后向对面巷口的车里望去,果然一个看去挺精干的男子坐在驾驶席的位置上,俩眼往这边不断睃着。他便喊了声乔某,让他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乔某走过去看后,摇着头说从没见过。
范轩杰以肯定的口气说这个人绝非日本人,那他盯着军情局干嘛?乔某懒得搭腔,返身坐回沙发里。范轩杰立在窗口沉思了一会儿,转身对乔某说:“我们来做个小实验,你下楼开上车随意兜个圈子,看他是不是针对你的。目前好像也只有你身上会出事,去转转。”
乔某懒得动,说要先跟他谈个事。范轩杰却说眼前的事比他要说的事重要,板了脸要他赶紧的。池蓉也过来推着乔某往门外去,老闲得慌的她随时需要新鲜的玩意儿刺激。
刚走到门口的乔某忽然一下立住了,思索了一会儿说:“若真是冲着我来的,一定是金在玄搞的把戏。我若转了一圈又兜了回来,他便知道自己暴露了。不如这样,我在新天地咖啡厅等你,反正我有事跟你谈,就让他跟着。”
好主意!范轩杰称赞了一句,站到了窗后。
果不其然,乔某的车一开出军情局大院,对面巷口的那辆车便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地吊着。乔某想试试这个人的斤两,一路上几次欲摆脱他,可每当乔某认为已经甩脱了时,远远地,那辆车又缀上了,还真是个跟踪老手。
当他走进新天地咖啡厅时,范轩杰已经叫了咖啡在独自享用了。乔某朝他竖了下大拇指,范轩杰笑着说:“金在玄还真花了心思了。这两天他找你了吗?”
“戈蒂洛跟我说,他装作若无其事,心里挺急的。”乔某给自己点了杯咖啡。
“你认为他现在顾忌你什么?”
“我为什么要卖情报给他?换言之,我跟自己国家的最高统帅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
范轩杰赞同道:“对,你又不缺钱花,为什么要干这种人神共愤出卖国家的事情,你先跟我说说。”
乔某说:“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吗?我属于一个地下组织,要借日本人的手除掉他。不过,在情报圈一般不过问底细。”
思考了一会儿,范轩杰却觉得不妥:“不过问并不证明不想知道,否则怎么会找人来摸你的底,事情太大了。这样,咱们还得做个局,彻底打消他心中的疑虑。”
蓦然苦笑一声,乔某大摇其头道:“我的老大,这事不能往下做了,知道昨晚少将对我说什么了吗?”
范轩杰诧异道:“他怕了?昨天还跟我在电话里说得好好的,让我跟他找的一些专家碰个头,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出来。”
用右手食指点了下自己的鼻子,乔某苦着脸说:“是我怕了。”
“你怕了?你还有怕的时候?”
乔某遂把昨晚少将假戏真做的话跟他说了。范轩杰似信非信地摇着头说:“他真这么说的?那这事可真要闹大了。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要想诱使日本人上当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你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天塌下来自有人顶着。”
乔某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委员长可是咱们国家的这个,万一……”
范轩杰却说:“我们若做到了万无一失,哪来的万一。这是一个极好的计划,少将既然宁愿担这个风险,说明这事儿是非做不可了。你和我要做的是,让这个计划完美无缺。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是给金在玄做个局中局,让整件事更趋合理化真实化。”
他的这番话似给了乔某很大的鼓舞,眼眶里那两粒原本黯淡的白加黑的珠子眼看着活泛了。
这时,一名服务生走到范轩杰身边,非常礼貌地问他是不是范轩杰范先生,柜台上有他的电话,是他的秘书打来的。
范轩杰和乔某对视惊诧的一眼。会有什么紧急的情况,电话都追到这儿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