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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静子归来
郑传风英勇殉国、别动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令军情局上下笼罩在一种浓重的悲恸氛围里,而对于乔某来说,别人的死悲则悲矣,他却独为凌剑飞的死痛彻心扉。
二十年的发小,从小学到大学十余年的哥们情谊,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同追一个女生的历历往事,让乔某一想起来心都碎了,他唯有借酒浇愁,每天呆在酒吧里直到打烊。
他再也不是那个讨女孩子们喜欢的大男孩了,无论多么漂亮的女孩如何地挑逗他,他可以任你卖弄风情当视若无物,眼角都不扫一下,哀伤的眸子里只有杯中物,被女孩子们讽为转性了。
可这一晚,当一种独特的销魂蚀骨的香味儿飘进他的鼻孔里时,他的身体禁不住颤抖了一下,整个魂魄倏忽间蓦然灵醒了。他不敢扭头,担心会被认作之前都是装出来的,他不允许对方占据哪怕一点点的心理优势,而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只纤纤玉手拿下他手里的酒杯,他假作恍然地伸手去夺,静子精致的五官撞入他的眼帘,他近乎傻傻地一笑:“你怎么来了?多日不见变得更漂亮了。”
“多久没见了?”素颜淡妆的静子挑逗地问。
“有些日子了吧,我记不得了。你要不要来一杯?”乔某拿过她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再去找服务生要酒时,被静子夺下酒杯放在吧台上。“别喝了,出去走走。”
乔某听话地与她并肩走出酒吧,引来身后一群女孩的起哄声。
略带寒意的风爽然拂面,乔某脚下略微踉跄了一步,静子伸手挽住了他,他禁不住瑟缩了一下身体,竟引来她肆意的咯咯笑声。
“你该还不是个雏吧?”
这话可不好接,乔某王顾左右而言他:“我要找你时找不着,你找我时却无处不在,太不公平了。”
静子同样没接他的话,因为她怕他看出她的心事。回到重庆两天,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跑来找他,直至现在挽着他的胳膊,她也没弄明白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三月的重庆,虽仍有些冷,但性急爱臭美的男女已经换上了春装,乔某和静子同属于这一类人。一件毛衫一件薄外套,装点出青春的华彩。尤其静子,一件薄薄的毛衫勾勒出她美妙身材的玲珑凸透,惹得乔某心里火烧一般。
虽然隔着衣物,静子挽着他的胳膊紧紧贴着她的丰满,那种柔柔颤颤的感觉,让弱冠年华未经人事的乔某如何禁得起。
幸亏静子不是来引诱他的,以他现在的身体反应,他的心态恐难把持得住。
“你今天的酒好像喝得有点不对味儿,是吧?”一小段时间的沉默后,静子主动打破沉寂。
“你应该知道原因的。”乔某的身体一僵,手上使了点力欲挣脱她的亲密。
“我若说凌剑飞没死,你相信吗?”静子也使了些力,仍牢牢挽住他。
乔某一个蘧然转身,双手把住了她的双肩,激动地问:“告诉我,他到底死没死?”
皱了皱眉的静子嗔怪道:“你轻点儿,弄疼我了。我这么告诉你吧,现场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估计是从北桠子湖逃走了,但死没死在湖里可不好说。”
乔某兴奋地松开了她,高举双手使劲挥着说:“那他一定还活着,水边长大的,怎么会死在水里呢,真是一个太好的消息了。”
静子不知那根筋搭错了,竟然问:“那你该怎么谢我呢?”话刚说出口,她已然意识到地掩了嘴,因为她从转过身来的乔某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浸入骨髓的寒意。
“你就是一个女魔头,一个长着漂亮脸蛋的蛇蝎女人!”乔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静子顿时感觉一种心神剧颤瞬间划过了自己的魂魄,女魔头——蛇蝎女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恶毒的语言来形容一个女人的,尤其这话出自她心仪的男孩嘴里。她的脸有刹那的苍白,只是为五彩斑斓的霓虹所掩饰没被乔某瞧出来而已。她望着乔某的眼里有一丝丝的乞怜,心里有好多话欲言却止,但在乔某冷漠的目光*视下,她默默地转过身,一个人彳亍而去。
望着她依然美丽却显得孤独的背影,乔某觉得现在的她甚为可怜。一个漂亮的女人不能享受她美好的青春年华,却要厮杀在异国他乡的枪林弹雨中,扭曲自己的人生,何其可悲!
年轻的乔某却没去想想,随着静子的回归,重庆的天空将会掀起一场怎样的血雨腥风。
就在他为静子深为惋惜之时,忽然一辆吉普车刹停在他身边,王岩的助手小安冲着他喊,让他上车。乔某边坐上去边跟他开着玩笑说:“这么晚找我,该不会是要请我喝酒吧?”
小安笑斥道:“你就惦记着那点儿破酒,还惦记着啥?”
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俩人虽见过几面,但并无什么交集,这么晚跑到街上来找他,莫非……他兴奋地喊了句:“剑飞回了?”
连连摆着头的小安不由笑道:“难怪都说你长着个聪明的脑袋瓜,真是名不虚传,算你蒙对了。”
乔某伸手使劲摁了下喇叭:“牛皮不是吹的,哪天你也蒙一个我看看,快把速度提起来呀!”
可当小安的车驶进安康医院的大院时,乔某顿时紧张了。
“你怎么把车开这儿来了?剑飞伤了?重不重?”
“有点儿。可你首先得跟我稳住了,进去了别闹。”
“什么意思?”
“进去了就知道了。记着我说的话。”
俩人下了车,穿过门诊部走向后院的住院部,登上三楼的外科病区,乔某一眼看见了走廊里的范轩杰和王岩,还有两名持枪宪兵。他走近他们,扫了那俩把着病房门口的宪兵一眼,问沉着脸的范轩杰和王岩,这是怎么回事,是保护病人还是看守犯人?
王岩把他拉向一边说:“小乔,稍安勿躁。剑飞人是回了,但也犯了点儿不大不小的事儿,要接受审查。”
乔某甚为不解地问:“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他能犯什么事?是逃兵还是被小日本招安了?”
拍拍他的肩头,王岩说:“有证据表明,凌剑飞涉嫌通共。”
略略一惊,乔某却说:“通共?一个老掉牙而又新鲜的词儿!他即便通共了能有多大的……”
“住嘴!”满面怒色的范轩杰走了过来。“你小子少在这儿胡说八道,还嫌事儿不够麻烦怎么的?”
“这事儿是你办的吧?”终于找到发泄对象的乔某伸手怒指他。“剑飞是怎样捡回一条命的,你比谁都清楚,死里逃生啊!阎王爷念他年轻饶他一回,你却过河拆桥把他往死里整,你还是人吗?”
怒发冲冠的范轩杰毫不迟疑地挥手往他脸上搧去,幸被眼疾手快的王岩伸手挡住了,若依乔某大少爷的个性,指不定闹出俩人就此结下什么解不开的梁子的事儿出来。
“胡闹,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大放厥词!老范情愿吗?深更半夜他是专为来此恭候你的?这不都在这儿想辙怎么帮他吗?真是不识好歹!杵在这儿干嘛,还不进去瞧瞧你的好兄弟。”王岩毫不客气地申斥乔某道。
“凶什么凶嘛,若真冤枉了他,了不起给他赔礼道歉就是了。”乔某倒会给自己找台阶下,转身推开凌剑飞的病房走了进去。
一片雪白的病房里,崁着凌剑飞一张苍白而面带无奈笑容的脸,对扑到跟前的乔某怪责道:“你还真是冤枉了范处长,他也是没办法,心里比谁都还急。”
乔某挥了挥手说:“不说他了,你伤哪儿了。”
平躺在床上的凌剑飞往小腹处指了下。
大吃一惊的乔某便要去掀开被子,嘴里嚷道:“我的天,伤着小弟弟没,那这回可亏大了!”
凌剑飞逗他道:“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就做不成男人了。”
放下心的乔某这才坐了下来,却皱了眉问:“怎么回事,到底?”
轻叹口气,凌剑飞道:“说起来就话长了,总之我遇见了一个神秘人物,屡次伸出援手相救,我这条命就是他拣回的。他没说,但我估计他就是传说中的。”
乔某好奇地冲口问道:“长什么样?”
瞧他这样,凌剑飞乐得扑哧一笑道:“俩鼻子四眼睛八张嘴,瞧你问的幼稚。”
不好意思地一笑,乔某说:“不是只听说没见过吗?和军统不是死敌吗?他们凭什么三番两次地救你们?”
凌剑飞困惑地摇摇头说:“我也弄不清楚,那可是拼着自己的命出手相救,真不容易。我问过,他就简单一句,同为华夏子民,联合抗日。”
这时,房门被猛力推开了,范轩杰和王岩同时走了进来。
“凌剑飞,你给我好好听着,从今日起,这些事要烂在肚子里,再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就当它从没发生过。”范轩杰声色俱厉地说。
凌剑飞倒还稍迟疑地在那儿点着头,乔某却甚为不屑地说:“还真当人家是洪水猛兽啊,老蒋不都说了要联共……”
范轩杰豁然*到他眼前,厉声道:“小子,你给老子听清楚了,管好你这张臭嘴,别拉着旁人随你陪斩!”
乔某戗着眼睛还欲辩说,范轩杰根本不给他机会怒冲冲而去。可乔某已经到嘴边的话不说出来心里憋着慌地仍飙出了口:“我看你是怕比怕日本人更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