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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黄泉路
下午两点钟，范轩杰才姗姗而来，明显是喝了酒的，一双眼红彤彤的，一走进将作为指挥所的村公所，除了几个值守的，凌剑飞和乔某都不在。
他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大声喝道：“怎么不见人接驾呀？凌剑飞和乔某俩小子去哪儿了？给我都叫来，太不像话了！”
此时，凌剑飞和乔某还在秦村长家里喝着酒呢。报信的人拿话吓他们，说范老大发火了。乔某正喝在兴头上，挥手斥着报信人说：“去去，吓唬谁呢，他要发火，怎么这会儿才来，他是不是也喝了酒来的？”
人说是。他愈发不愿起身。还是章唯说，不管他是真发火，还是假发火，毕竟他是长官，礼数得要到堂的。
在路上，凌剑飞颇有些担心地问乔某，真不怕范轩杰发火呀？乔某不屑地说：“他其实高兴着呐。要是他稍微着点儿急，就不会在大祥镇打尖，也不会这个时间才到。我太了解他了，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该着的急，你我都跟他着过了，等会儿你就知道他为啥要喊咱们过去了。”
章唯一旁揶揄他说：“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的，他只怕还会对你一脸的笑不成。”
满嘴喷着酒气的乔某洋洋地说：“那还真说不准，你就当心他给你来个熊抱得了。”
离着村公所还有一小段距离，门里传来某个人在哼京剧《空城计》曲子的声音，除了范轩杰还能是谁，有谁还敢在他面前得瑟不成。章唯吐了吐舌头对凌剑飞悄声说，还真被乔某说准了。
三个人在门口一露面，范轩杰正欲张嘴喊一声什么，见了章唯，他好似愣了愣，眼珠子转了两圈，突然就起身朝她奔来，嘴里喊着：“是章唯来了呀，嗬，有两年没见了，怎么越来越年轻漂亮了。”果然如乔某所料，他要给她来个熊抱。
又一次被乔某算准，章唯气恼地一把拉过他往范轩杰身前推去。范轩杰清醒得很，一把拽开乔某，改抱为握手把手伸向章唯。章唯边握着他的手边笑着说：“处座好，记性也好，就是把我扔在这儿不管这点不好。”
不知范轩杰是趁着酒劲胡说，还是他的真心话：“我是不想毁了你知道吗？你得谢我。两年前我曾动过把你调到我身边的念头，调到身边的意思你懂吗？我被你迷住了，傻丫头。可我听别人说了你为你那口子一直守身如玉的事，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就放了你一马，晓得不？”
他这话任何一个场所都说得，可有一个凌剑飞在场，章唯便显得极为不自在了，红了一张脸应付道：“处座说酒话呢，我一个残花败柳哪值得人惦记，又老得不成样子了。”
范轩杰今天可能是有点儿高兴过头了，借着章唯的话进一步说道：“那你的意思，这回我可以把你带走啰？你一点儿都没老，愈发有女人味儿了。”
实在是没法跟他再说下去，章唯把话岔开了：“您今天是来谈事儿，还是说我来了？净说酒话。”
范轩杰把手一挥：“好，以后找机会继续。凌剑飞同志，你的方案出来了吗？”
凌剑飞一愣，问：“我哪来什么方案，就等您来定盘子呢！”
“你敢说没有？那就别怪我等会儿不搭理你。”范轩杰戏谑道。
乔某哼了声说：“老狐狸，跟咱哥俩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呢，所以一点儿也不着急。”
眨了眨眼，凌剑飞像不认识似的盯着范轩杰看了一眼。范轩杰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一脸的狡黠相说：“不明白是吧？道理其实很简单。刚入行的新人大都是菩萨心肠，像遇上这种带有挟持人质事件的处理上，他们的第一个念头往往就侧重于怎样解救人质方面，这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弯，我太了解也太理解了。就这么回事，你们不服我老范还不行，被我当枪使了吧？”
凌剑飞确实傻了般盯着范轩杰不放，乔某则一直面带冷笑，而章唯却小声嘀咕道：“这哪只是老狐狸呀，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狠着呢！”
范轩杰听了乐得哈哈大笑道：“这话我爱听，没有这点道行，如何调教这帮坏小子。闲话少叙，邹科长的方案挺完美，有些需要调整的他已经去办了。等你们这两个小子来，就是想听听你们救人的良策，都坐下好好说说吧！”
找个角落坐下，凌剑飞似在赌气，让乔某替他说。乔某可没那么傻，明摆着让范轩杰享用他俩的成果，还等着他来吹毛求疵，二百五才干。章唯凑到凌剑飞跟前劝了劝他，他却说有种被人捉弄了的感觉，心里不爽呆都不想呆这儿了。
章唯便笑对范轩杰说：“他俩都觉得被你耍了，那我来替他俩说吧，行吗？”
范轩杰满不在乎地说：“谁说都一样，他们哪知道我是在栽培他们，还得要我瞧上眼的才有这个福分，小子就是小子，懂个屁。”
凌剑飞和乔某几乎是异口同声道：“鬼才要你这个福分！”
闹归闹，事归事，章唯铺开草图说了个大概，给了凌剑飞和乔某分别予以补充的机会。范轩杰亦非常认真地听着，然后仿佛掏心掏肺地说：“太完美了！挑不出一点儿毛病。跟你们交个底吧，我是宁愿少杀几个小日本，也要尽量多救出几个人质，不然，我如何走出这个村庄？我承认，好大喜功是我们这些有一定官阶的人的通病，但得要看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救不出人质，或救仨死俩，我得俩手蒙着脸才能走出这个地方。我利用你们一下又怎么了，我非要明着下命令你们才干哪，发挥一下你们的主观能动性不好吗？回头你们自己好好想想。现在带我去外面看看，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了！”
一方埋怨，一方抱怨，说穿了，章唯心里最清楚，其实是酒精在作怪。她今天滴酒未沾，并非她不想喝，而是因为凌剑飞之故，她着实有点儿怵乔某。
陪着范轩杰在舵口村内外“视察”了一圈，天已经黑了下来。乔某饭也没顾上吃，便驾车奔了大祥镇，找了处电话，拨打了静子给他的电话号码。没想到电话是静子本人接的，二话没说，让他去丰都黄泉路找她。
听着“黄泉路”三个字，从不信鬼神的乔某刹那有种瘆着慌的感觉，静子什么地方不好去，非要约在这么个鬼地方见面。
夜色愈来愈黑，走在黄泉路上的感觉真的不好玩。在幽幽烛火的映照下，满眼均是红得像血般的彼岸花，乔某难以想象，静子一个女人怎么敢一个人呆在这种鬼地方。
就在他睁大双眼去寻找着静子的身影时，忽听好似身旁响起一声轻轻的咳嗽，若非听得出是静子的声音，他会吓得掉头而跑也说不定。
“你怕了？”转过身体来的乔某看见的是静子面带嘲讽的笑容。
“你难道喜欢这个地方？”乔某答非所问尽量找回场子，因为他不敢确定自己刚才的脸色是否有一丝惶然。
“鬼才喜欢这儿。也不知你们支那人怎么想的，把这种地方竟当做景观。不过啊，人在死之前，晓得自己将从这里走向幽冥之狱也还不错。”静子似挺平静地说着这番话，但让乔某觉着有些不对味。
“你不会约我来这儿谈鬼的吧？”
“那你说说现在什么情况。”
乔某遂大致把范轩杰的方案明确告诉给了她。他的目的是想以此令静子让水野放弃抵抗，这样人质的安全就万无一失了。
“光狙击手范轩杰就足足准备了二十名，这一仗他是志在必得，水野想挟持塞蒙夫人突破重围的难度太大了。”乔某有意把狙击手的数量扩大了一倍。
“你现在只须告诉我，范轩杰确定发动攻击的时间了吗？”
乔某如实称还未，却委婉地说：“水野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是恐怕你……。”
“那是妄想！水野也不会答应。”静子瞪了他一眼，说出他的后半截话，徐徐呼出一口长气，望着眼前满目的彼岸花说：“这些花儿多美多红啊，阳间找得出这么好看的花儿吗？或许只有阴间才有。”
她突然一个转身面对乔某，眼里射出一股极度仇恨的光芒说：“范轩杰在等待一个时间的到来，你感觉到了吗？他在用这种极为残忍的方式在折磨鞭挞着我，因为他明白我需要时间来印证，我也必须得等待，虽然我明知道这样的等待已无多大意义，但我只能等，等来一个置我于死地的结果！范轩杰，你好狠，你就这样玩弄我于股掌！可是，乔某你听着，只要黄泉路上不收留我，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既然她准备赴死，乔某无须再多说一个多余的字，她已经打算让水野等人与她共赴黄泉了。突然他看见，静子的眼里竟然盈了些许的泪花，若换作另一个男人见了她这副楚楚之态，恐怕心疼死了。
她把这副楚楚的苦笑呈现给了乔某，楚楚地望着他说：“我哪天要是走了这条黄泉路，你还会记得我吗？”
往面前这条黄泉路远远地望去，乔某亦苦笑了一下说：“那要看记得你的什么了？不管你信不信，你的美貌我是一定会永远记在脑子里的，至于其他的，你就别苛求我了。”
似脉脉含情地伸手抚了把乔某的脸，静子说：“你呀，就这点让我喜欢也蛮欣赏的。要是没有这场战争，我和你恐怕有场要死要活的恋爱谈，那该多好！若是这次我躲过这一劫，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愿意吗？”
乔某装傻道：“不会放过我什么呀，我听不明白。”
“聪明如你，哪能不明白呢？但我求你一件事好吗？”
乔某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为我祈祷！”
乔某再次点点头。总觉得她不该就这么死去，这次她会死去吗？乔某至少相信，没有人能让她死去，除非她自己想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