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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恐怖的真相
做了个让乔某打住的手势,范轩杰动作略有些过猛地拿起话筒,无力地说了声“马上接通军令部一厅督察专员王岩的办公室”,顾不上修养地挥起巴掌去抹脸上的汗珠子,吓得乔某慌忙掏出身上的手帕怯怯地扔到他手边。
“范处长,我哪儿说错了?”
范轩杰强自镇定地拿起手帕抹去脸上的汗,自嘲地笑了笑说:“正因为你说得太对了,看来我们都让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还不及你这个未入门的毛头小子。”
电话里传来王岩的声音:“老范,啥事?独立师的几个老战友正约着,要不你也过来吧,都是熟面孔。”
范轩杰声音微颤地说:“老王,这顿酒你恐怕是喝不成了。马上到我这儿来一趟,立刻!”
王岩还在语气慵懒地说:“老范,没那么急吧……”
当即打断他,范轩杰声厉了许多说:“我说了立刻。出大事了!快来,哥求你了!”
扣下话筒的范轩杰又是一脸的汗,郑传风已经拧了把毛巾过来,他的面色也异常地冷肃。
倒轮到乔某不解了,有些纳闷地问:“范处长,事情没您想象的那么严重吧?”
摇了摇头,范轩杰没法跟他说得通透,做了个手势让他接着说下去:“说说你怎么想到这上面的。”
乔某想当然地说:“那天脑子里一闪,就想到这个问题上了。泄密案一发生,王叔作为督察专员空降军令部一厅,这个时候,高俊怎么可能还稳得住,逃命应该是他的第一本能。大家都是吃谍报这碗饭的,不存在侥幸心理。无论他本人或他的上级,均不可能安排那出夜会的戏,纯属多余,高俊更不会傻到送上门去让日本人灭口。这是从他若真是日谍层面一种理性的分析。在这个判断的基础上,回头再拿透视窗说事,他是如何做到的。答案是,他无法做到,除非他能预知他的办公室铁定紧邻电讯室。由此可以排除,这个透视窗也绝非建造之初就安上了的,除非未卜先知,可能吗?”
朝他又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范轩杰让郑传风马上着手去落实军令部一厅那幢楼的建造和修缮情况。待他出门后,范轩杰神情冷肃地*视着乔某说:“小乔,这事就局限在这间屋内,从此烂在你肚子里,你必须向我保证!”
乔某却迷惑不解地问:“我怎么觉得您怪怪的。即使我的分析判断是对的,也不至于让您紧张到这种程度吧?”
还不及跟他解释,门外传来王岩的说话声,随之他和郑传风一道进来了,范轩杰遂压低声音对乔某说:“等会儿你看你王叔的反应就知道了。”
见乔某在场,王岩歪了下脖子开着玩笑说:“老范,你该不是为了这小子搅了我的饭局吧?”
范轩杰安排他在乔某身旁坐下对他说:“应该说是这小子搅了你的饭局,更倒了我的胃口,我还不知今天吃不吃得下饭了。”
说罢,他走回他的办公桌,摁下录音机的按键。
录音机里,乔某的第一段话刚落音,王岩“噌”的一下立起,大喊一声“等等,等等”,范轩杰摁下按键的同时把手边的毛巾扔进他的怀里。
擦了把额头上冒出的汗,王岩目光恐惧地看了另外三人一眼问:“是谁在说话?”那时出产的录音机的录音效果不是很好。
范轩杰朝他身边坐着的乔某努了下嘴。王岩返身抓住乔某的衣领
一把将他擎起,声音颤抖地问:“你的意思是高俊不是那个日谍?”
可还没等乔某回答他的话,他又一把将他扔回到沙发上,双手抱头原地转着圈,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等等,等等,让我先捋捋是怎么认定高俊是日谍的,这很重要,让我想想,想想……”
良久,在另三人的注目下,王岩稍稍镇定下来。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认为高俊的系列举止不符合卧底间谍的条件,却很大程度上为后来彻底推翻这一判断埋下了伏笔。高俊在江边被日特杀害之后,我更加坚信他不是日谍。可从他的办公室发现了透视窗那一刻,我却由此而产生了一个悖论,瞬间把高俊钉死在日谍的耻辱架上。他之所以不愿说出他身边神秘女人的身份,我原先以为这个风流家伙是为了保护他的女人,现在看来这个女人应该是一直在牵制他的行动,给我们造成迷局。泄密案发生后,高俊怀疑上了这个女人,这也是他的助手为何死于日特之手的原因之一,是高俊派他去盯这个女人的,也是他死亡当晚为何执意要去江边赴约的原因之二,他欲确定这个女人的身份。”
这时,范轩杰挥手打断了他,要他直接说明为何在发现透视窗之后却认定高俊是日谍。
王岩面上露出种无尽的悔恨和痛苦的表情。
“这一结果就产生于对先前判断的悖论。在看到透视窗的刹那,之前的‘误判’像放电影一样推到我的眼前,接着倒回去。高俊出现在陶相可出事现场,是要亲自确认他是否掉下悬崖;他不欲宣示神秘女人的身份,是因为这个女人是他的上线;他赴那个死亡之约,极有可能是让他撤离的诱饵所致;而他的最终死亡无外乎灭口,一纸通缉令可令他在山城无所遁形。”
或许从王岩和范轩杰对自己的判断所反映出来的巨大反应上,乔某也意识到事态的某种严重程度,此时他像在课堂上一样举了下手,王岩眼睛的余光扫到了,马上转身问:“你要说什么?快说!”
乔某遂带着他少有的怯生生的神情说:“这里存在一个谬误,分析的结果高俊若仍具有日谍嫌疑,您现在的推论……”
王岩似暴怒地喝道:“住嘴!我跟你说了这是一种悖论!透视窗不可能产生于这幢楼的建造之初,是后天性的,是后来安装上去的。谁也不可能知道会是你我他哪个拥有那间办公室,一切将重回对高俊的原论。他是无辜的,是冤枉的,是被日特利用了,却由我栽赃成了所谓的日谍!懂了吗?你们都懂了吗?”
“老王,注意场合!”范轩杰厉声喝道。
气喘咻咻的王岩连连地摇着头,总算把呼吸调整过来了,痛楚万般地继续说:“老范,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乔某也是你的人了,让他听听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可对他保密的,是他揭开了真相不是吗?真正的日谍另有其人,可因为我的失职,我的好大喜功,高俊成了那个李代桃僵的人!他死了,无所谓了,可他父母呢?他的妻儿呢?将一生背负汉奸日谍家属的恶名,怎么活?怎么活下去?你们谁能告诉我?”
室内一时间呈现死般的沉寂。除了乔某,另外三个男人猛抽着烟,以掩饰和舒缓内心汹涌的愁结伤悲。
年少的乔某忍耐不住这种气氛,胆怯地开口道:“刚才我的话还没说完。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高俊确实是日谍,那个透视窗是他的同伙给他创造的条件……”
范轩杰打断了他,带些埋怨口气对他说:“你的问题真多!不会是想为你的王叔开脱吧?他受得住,别担心。有了高俊不是日谍推论的成立,许多我们之前忽视的问题便浮上了水面。通灵山之战、长沙会战作战命令的发布,是通过我最新研发的青码,此密码的交接和入库程序,高俊全程参与,未离开机要保密室半步,他决不可能分身至办公室窥探到青码发报的全过程,也就是说他非泄密之人,从而可以认定,高俊不是潜伏在军令部的日谍,与你之前的判断从理论到实际均是吻合的。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
到底年少,乔某当即雀跃道:“好事啊,既还原了本质,那个真正日谍的暴露不就指日可待了吗?”
苦笑一声,范轩杰说:“哪有你说的这般轻巧,错过了最佳时机,不容乐观啊!”
惹得王岩发誓般说:“不揪出这个家伙,我还死赖在一厅不走了!”
范轩杰却揶揄道:“你以为能如你所愿吗?”
这其实是迄今为止最为沉重的话题,乔某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何向民众交代,向媒体交代,向上峰交代,向高俊的家属交代!
丑闻啊,天字第一号大丑闻!
在抗战形势最为严峻吃紧的时刻,作为举国临时政治中心的陪都重庆,岂经得起这一爆炸性丑闻的冲击和打击,不啻于往四万万民众重创的伤口上撒盐哪!
乔某顿时变得忐忑不安起来,似乎将面临的所有一切都是他惹的祸,而一边看着他的范轩杰,目光逐渐犀利。如何收拾残局,将是他以及他的上峰或当局所要面对的当务之急,掩蔽真相或将可能是唯一的最佳选择,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付诸某些迫不得已的局部牺牲,或可将其称之为阴谋,说得好听些,或如壮士断腕般葬送某些人,
而年少、无意卷入其中的乔某将首当其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