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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云和佛狸坐在梨树下,正谈说着,一个人影恍惚从他们眼前走过。绮云抬首看去,笑道:“佛狸,一个你心中念叨牵挂的人来了。”
“我心中念叨牵挂的人?”佛狸奇道:“你知道是谁?”
绮云反问他:“你心中念叨的不是毛修之吗?刚走过去的人就是毛修之,你不是想让他成为你身边的厨子吗?”说着,睨了他一眼:“你的心可真够大的,想让他成为你的厨子。他官至尚书,除非你是皇帝,才用得起他。”
佛狸被她嘲弄,并不计较,一笑了之。他们向前找了一路,竟看不见毛修之的人影。正疑惑着,忽听到身后的树丛后边传来一个沉稳有礼的声音道:“二公子好!”
“毛司马,你来了。请坐,看茶!”一个温雅柔和的声音道。原来,那毛修之进了树丛背后的亭子,义真正在亭子里面等他。义真道:“算起来,毛公是义真的长辈,义真还要请教目前前线的近况。”
听到此处,佛狸停下步伐,远远地走开了。绮云醒悟过来,他听义真在谈议军政,远远避开了,免得惹人嫌疑。她则不避讳,依然站在亭子后,凝神听着。
毛修之是东晋名将,少有大志,多读史籍。他与刘裕深交,曾被任命为参军、黄门侍郎、右卫将军等职。此次,毛修之随刘裕一起北伐,灭亡后秦。刘裕匆匆回归江南后,留下毛修之和王镇恶等人一起辅佐刘义真镇守关中。
毛修之擅长制作美食,义真和绮云从小喜欢吃他烧的菜肴,每逢他到太尉府,绮云更是缠着他不放。毛修之也素来潇洒随意,与他们俩如忘年之交。
绮云躲在灌木丛后,听义真向毛修之问道:“毛公,现前线抗击夏军情况如何?”
毛修之答道:“二公子,王镇恶正和沈田子分别在前线部署,防范夏军铁骑,前方部署其他倒还一切正常。只是,那王镇恶和沈田子两位将军有些不和。在军事部署方面,二人经常意见不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是面红耳赤。下面的部将手足无措,不知究竟该听谁的。”
义真叹道:“素闻他们两位将军不和,没想到竟到了这种地步?”
毛修之答道:“是啊,王镇恶将军是率先攻入长安,军功赫赫。沈田子则是主公的心腹近臣,两位将军大有势同水火之态啊。”
“他们积怨已深,是陈年旧案,一下子难以化解。只是在此刻,他们这种情形对我南军极其不妙啊。”义真叹道,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对毛修之道:“毛公,等会儿义真写封信,告诉两位将军利害关系。毛公将我的信带去,义真还要仰仗你居中调和,让两位将军化干戈为玉帛、齐心协力,共同抵御赫连勃勃的骑兵。”
毛修之恭谨地答道:“二公子客气了。公子所言,修之一定谨记在心 ,竭尽所能。”
义真说完正事,话锋一转:“今日毛公回到都督府,还未见到绮云那小丫头吧?云儿可是很想你呢。”
毛修之呵呵笑道:“二公子说笑了。与其说小郡主想老夫,还不如说,她是在想我做的羊羹吧?”
义真也轻笑起来,“这话倒是说得没错。只是,不知那丫头去哪里了。她现在神神秘秘的,成天不见她的人影。”
绮云听他们在背后说起自己,再也藏不住身,从灌木丛后面跳了出来:“偷偷在别人身后,说人家的闲话,是君子所为吗?”
义真和毛修之无奈地对视摇头。义真微笑道:“这话该问你才对,偷偷在别人身后听人家说闲话,是君子所为吗?”
她巧笑嫣然,两眼望天。毛修之笑着摇头:“郡主,你这心性儿也该改改了。小姑娘矜持一点,否则当心嫁不出去。”说罢,朝她挤挤眉。
绮云上前拉着他的袖子,笑道:“借你吉言,我到时候若是嫁不出,就都是毛公你害的,你得为我负责。如此,我冯绮云这辈子就跟着毛公你了……”
义真听了,脸上笑意更浓,手指着毛修之:“毛公,你惨了。灼华郡主赖上你了,你就为她做菜,做一辈子吧。”
“那是自然,折本的买卖,我是从来不做的。”绮云眉眼上挑,尽是小女儿风情,“毛公的美食是天下一绝。说到你做菜的本事,我有一个朋友要介绍你认识,他可是已经仰慕你很久了。”
绮云走出亭子,招手佛狸示意他过来。佛狸进了亭子,对毛修之和义真作了一揖,算是见礼。毛修之见佛狸长身玉立,其长相和气度高贵不凡,举止神态疏闲自若,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和声问道:“这位公子……好像不似汉人?”
佛狸微笑道:“毛公好眼力,佛狸是北方鲜卑族人。因仰慕汉文化已久,游历关中,途中遇险,幸被二公子和郡主所救,收留在都督府内。”
毛修之手捋着美须,又问:“公子的汉语说得与汉人一般无异,公子读过什么汉书?”
“师傅教授佛狸,粗粗读过《诗》《书》《礼记》《春秋》之类的。”
毛修之赞道:“难怪公子待人宽厚庄敬,原来是因为熟悉诗书礼义之故。”
佛狸谦让道:“疏通知远,博古通今,佛狸还差得很远。听郡主说起,毛公文才武略。今日有缘能结识,佛狸三生有幸。”
毛修之见佛狸文雅恭谦,原来的疑虑去掉,心中暗暗喜欢。
“什么文韬武略,都不如毛公亲手烹饪的美味佳肴来的让人难忘。”绮云在一旁忍不住插话。她只要看到毛修之,脑海中浮现起羊羹等美食,再想不起别的。
义真请他们二人入座,让侍女重新上了茶,温雅地说道:“说起毛公做的菜,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年上巳节时,记得我们几个在建康秦淮河船上的那次。”
绮云接过话茬,笑道:“对,我也记得。那次,我们见个人在船上赋诗饮酒,席间还有谢灵运和颜延之。毛公为我们亲自下厨,那一次,真是尽兴而归啊!”
义真也笑道:“我记得那年的上巳节,那晚在船上。三月初三,看着天空一弯新月如钩,耳听着丝竹曲乐之声,秦淮河的两岸彩灯映照,和几个知己好友一起赋诗吟唱,吃着毛氏菜肴。在我刘义真心中,人世间最畅快的享受,也莫过于此啊!”他边说,似沉醉在回忆和遐想之中。
他说的景象多美好啊!只是,他怎么就占尽天下这些美事呢?此时,佛狸的心中,对义真不仅是羡慕,更有嫉妒,似乎还有那么一丝恨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