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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正中,硕大的银盘子不知被谁给擦得铮亮。
今天不就是十五? 刘祚晨猛地一拍大腿,伍六一没能探得老女人是谁,他总觉得心里有些难安,趁着月色正亮一探究竟,或许能有收获。
……
宅子好大,也正像伍六一所说那样——考究奢华,雕梁砖刻,重楼叠嶂,月色正明仍然灯火通明。隐身于墙角旮旯的刘祚晨不禁皱眉暗叹:皇宫大内也就这排场罢了!眼见得廊道口有人影晃动,慌不迭地将脑袋收回,紧贴住墙面。
“快点吧!公主发怒可没我们好果子吃!”
“……唉!公主也真是的,这都半夜了,还要什么下酒小菜。”
“你小声点!也不怕被割了舌头。”
……
将行渐远的小厮,人是看不到影儿了,可那话却在刘祚晨耳中环绕不一。
公主?不是即将远赴边关,不是被任命为钦差大臣?怎么转眼间就来到了霍州,为何半点风声也没收到?连番的问号将刘祚晨震得两腿发软,身子顺着墙角秃废地瘫软在地。
想不明白,为何听到公主两字竟然会是这幅模样,很在乎她?想着,抬头望向远天,圆月挂在树梢上静悄悄地回望着他。
割舌头,不论是危言耸听还是确有其事,一向轻言细语的如萱断然没有这般狠厉!不是她?!再次将脑袋探出,望向小厮走远地方向。
三进厅房后的一座高阁,应该就是这宅子的正厅无疑。灯火更加明亮,粉漆如新的墙壁,雕梁画栋的木质重楼,无一不在彰显着主人的尊崇。
老女人!公主!
想着,刘祚晨不由自主地笑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前朝公主竟然隐居在霍州,竟然与霍州知府亲密无间。
以墙边廊道旁的冬青树为掩护,刘祚晨轻易便接近了正厅,难道就没有窃贼敢于行苟且之事?暗暗忖量着,很是奇怪,硕大的宅子竟然到现在都未曾发现一位守卫,也算是怪事一桩。
“一个毛头小子罢了,竟然让你大费周章地想要暗中惩戒,……说你越活越没出息了,还是应该说那小子就是那般难斗?”
“……这…也是迫不得已,总得探探那小子有多少斤两不是?”
听的出来,回话的声音就是被称之为活阎王的严玉成无疑,小心地用匕首将窗户上的丝绢挑破,左右巡视一番的刘祚晨将眼睛紧贴了上去。
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条、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褙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再仔细看她面容,还真与如萱公主有些相像,唯一的差别就是那双丹凤三角眼,闪烁间尽显毒辣。
“试探?在霍州,还用试探!?”她冷冷地笑着,又道:“不服就正大光明地与他对着干!不服,就打到他服为止!”
好个性!不像是一介女流之辈,更像是呼啸山林的英雄好汉。听在刘祚晨耳中,即便是针对他自己的一番说辞,仍然让他心中大加赞赏,哪像那活阎王,尽干些偷鸡摸狗之事!
突然心有所觉,难不成眼前这老小子竟然也想打闷棍?咧开嘴,暗自嘿嘿笑了起来,不远千里来到霍州竟然遇到了同行,可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嗯?怎么哑巴了?没出息!本公主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一个窝囊废!”
对于严玉成的默不作声,她很是着恼。
“也说不上窝囊吧?那小子……怎么说也是当朝驸马,怎么说也算是您的亲侄女女婿不是?”
未曾料到,人前吆五喝六的严玉成此时竟是和声细语无比地轻柔。只是这轻柔在刘祚晨看来,鸡皮疙瘩霎时起了满身。
“咯咯咯……”笑声不断的公主,头上戴着的金丝八宝攒珠髻乱颤不止,好大一会,喘息着停住,道:“哎……,可笑死本公主了,这样说来还是看在本公主的面子上喽?”说完,又是“咯咯”笑了起来。
尴尬地将酒杯轻轻放到桌子上,严玉成好似有些手足无措,讪讪地陪着笑脸,却愣是没能笑出声来。
“即便是有那一层身份又能怎样?”骤然瞪大了她那丹凤三角眼,咬牙切齿地说道:“面子有那么重要,老太婆会将本公主发往霍州这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面子那么重要,老太婆会下懿旨命本公主永世不得进京都?”
老太婆应该就是老皇太后吧?带着疑问,刘祚晨屏住呼气继续看下去。
“那……,应该都是我的……错…”
“你?!你算老几,又能算是哪根葱?”面露不屑地公主,微微扬起下巴,“说本公主有失皇家威仪更有失体统,还不是为了她的私心让本公主苟且!?”
有怨气怨言,就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好戏在哪里都能开场,这话的确不假。如是想着的刘祚晨暗自咕唸着,难怪从来未曾听人说过这位公主,原来都是讳莫如深!
“那……,就这么明火执仗地与刘祚晨对着干?”说着,严玉成轻轻摇了摇头,“依照我的眼力来看,这小子或许还真有点门道!”
“被称之为活阎王的霍州知府,如今窝囊成这幅模样!”愤然瞥了严玉成一眼,她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惬意地微微闭上双眼沉思起来。
良久,桌上的蜡烛,“砰”地一声炸出一蓬烛花,吱吱响着晃动着火苗,越发较之先前明亮了几分。
“也好!试探一番,或许能够探探京都城里的反应,一波波地派人来,烦也烦死了!”
“哦……”
“哦什么哦!尽早动手,就能尽早查探得动静,先前都是年时较高的当朝大员,如今皇哥派来一位乘龙快婿,就以为本公主不敢动手?就以为本公主会顾及他是皇家驸马身份,不舍得出手?”说着,冷意渐冷的脸上,眼神空洞地望向屋外方向,缓缓又说道:“都是你们抛弃我在先,我恨!我…恨……”
竭斯底里地嘶吼,尖锐而又悠长,刘祚晨吓了一跳,严玉成也吓得差点将酒杯打翻!
“什么人?”
聚精会神地刘祚晨听到一声断喝,迅速一矮身子,就地滚到阴暗处。
“有歹人!来人……来人!”
原来,不是没有守卫,也许是职守相当松懈,或是因为严玉成的到来,守卫们刻意对正堂保持了距离,这才让刘祚晨有了机可乘之机。
“在那里,放箭放箭……”
“嗖嗖嗖……”箭矢破空声响起,刘祚晨暗自后悔不已,仅仅听了一段时间的谈话,一点坏事也没做成,被狗撵兔子一般追杀,这在几次潜进别人府邸做祸的行径当中,还真是首次。
他娘的!就这灯火通明的院落之中,冒冒失失地窜上墙头,非得被射成刺猬不可。一路急蹿,此时趴在一丛冬青当中,刘祚晨听着箭矢破空,不由得着急起来。
一身夜行衣打扮,被人活捉,即便说自己是工部侍郎或是当朝驸马,就听刚才公主那话味,绝对讨不到一星半点优待。
骤然,离着大门口最近的一进殿房火光闪动。
“失火了……,快来人救火……”
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刘祚晨自认为颇受上天眷顾,还是不认为这就是巧事一桩。应该是伍六一一行人,暗暗见到他溜出寓所潜进这宅子,赶来接应或许更能解释的通。
果然,带着火焰的箭矢从远处射在正厅门窗上,丝绢遇火便着,令守卫们顿时慌了手脚,“保护公主!快快快……”
压力一松的刘祚晨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跃而起。
“嗖……”
“噗……”
刚刚越上墙头的刘祚晨,闷哼一声,倒向墙外。
……
经年打雁,被大雁啄伤了身!
露出一个脑袋的刘祚晨,坐在浴桶里,想想就窝囊地直咬牙。
“严大人……严大人……,刘侍郎正在沐浴,您……”
“滚一边去,本官找刘侍郎有要事相商,再敢阻拦,看本官如何处置于你!”随着话声,“咣当”一声,房门被一脸铁青的严玉成一把推开。
“嚯!严知府好大的威风,找本官有何事相商?”不屑地瞥了一眼还真有阎王风范的严玉成,轻轻搓弄着臂膀的刘祚晨双眼微微迷了起来。
“都这般时候了……,刘大人还在洗澡不曾就寝,倒是让本官始料未及!”
豁然从木桶中站起身来,澎起的水花溅了严玉成满身,刘祚晨愤然道:“严大人管天管地,还要管着本官何事洗浴何时就寝?大安泰律法还有这一条?!”
烛火还算明亮,地上乃至浴桶水里皆是没有血迹以及血腥味道,站在水桶里满脸愤怒的刘祚晨稳稳当当。
应该不是这小子所为,那应该是谁呢?房外阻拦自己进屋的一行十多个人,都是他的跟班,也是一个受伤之人也没有,可明明自己打着灯笼看的仔细,公主宅院墙角下的血迹也证明了守卫所言非虚。
“你……情绪这般激动,本来准备与你商议一点事情,罢了!明日待你情绪稳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