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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京中城门已关, 周家的后院却是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女子的哭声。
周文昌跪在地上,皇上嫡亲的妹妹凤和公主指着他大骂:“想我是太后娘娘嫡亲的女儿, 今日为了个你,真是丢尽了脸面!”
周文昌大气不敢喘一声, 前些时候因为挨打而留下的脸伤尚未痊愈,脸上一块青一块白的, 着实不太好看, 看着让人十分可怜。周笑看不下去了,叹气道:“凤和,你到底怎么回事, 刚从宫里回来就胡乱发火, 要说文昌这性子不好还不是你娇惯出来的,你老说他无长兄之责, 又不需继承家业, 没必要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喜欢带着他跟小女孩玩,我当年说让他跟着师傅练练身体,还没怎么样呢你便护着他不让他学,现在拿孩子出什么气。”
凤和公主抿着嘴角, 想起了白日在大哥面前受的冷遇,还有自家的侄女,凤德贵妃周若儿, 不为周家出头也就罢了,还不够给她扯后腿的呢。她不过是跟母亲诉几声委屈,她还在旁边劝着,说着人家的好。
“周笑,你给我听着,是,我嫁给你,耽误了你的前程,但是你侄儿周仿的户部尚书怎么当上的你不是不知道吧!如果没有我,你们周家最多也就是混个清流编修,如今倒是好了,你那个侄女是后宫三贵妃之一,敢对我说话指手画脚了,我要是为了自己也就罢了,如今我是为了昌儿,为了你们周家的脸面去跟太后倾诉委屈,她周若儿不帮着也就算了,居然还义正言辞的说我。”
“什么?”周笑一怔,赔笑道:“夫人,消消气,若儿一向最疼文昌,不可能让周家吃了哑巴亏啊。”他垂下眼眸,想了片刻,脸上爬上几分惊恐的情绪,道:“莫非皇上那头……”周若儿膝下无子,却可以稳坐后宫三贵妃之一的位置,自然不是个傻的,前几日文昌刚刚出事,还特意遣人来看过,当时也是义愤填膺,怎么没多久过去,态度就变了呢?难道说是若儿看出几分圣意,才会如此?
“哼,还不是你侄儿做的好事。我说过多少次了,皇上如今年岁长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下的去手,何况我和二哥?周若儿若是有儿子也就罢了,偏偏她没有子嗣,你侄儿又和静安王走的那么近,就不怕我大哥多心吗?”
周笑为难的撇撇嘴:“这还叫走的近,仿儿平日里都是绕着走静安王府的门。”
“那我怎么听说静安王妃娘家从江南带来了几份孤本画作,都进了户部尚书府上?”
“额……”周笑尴尬的摸了摸额头,他这个侄儿什么都好,就是爱画如痴,定是一时没忍住,收了人家的东西。只是他们周家,着实和静安王平日里没啥往来。
“最要命的静安王家的小世子也被打了,我起初和娘去诉苦,不想着静安王妃也求见太后,到了也是哭,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我当时生气,也没去过多的在意,直到娘亲发怒,要让皇帝哥哥惩治隋家的时候,我才觉得有点不对。你那妹子突然就跪下了,说什么事情都怪文昌,让太后娘娘息怒……”凤和公主毕竟是天家后代,擦了下眼泪郁闷道:“当时我就觉得脸面特挂不住,后来你那侄女偷偷跟我说,让我提醒周仿莫收静安王的画卷,我才猛然觉得自己进了个套,真是气死人了。”
周笑叹了口气,道:“这么说根本是没见到皇上了?”
“见皇上?”凤和不屑的瞪了他一眼,道:“太后娘娘宣了皇上,但是皇上一直在和大臣在殿上讨论北漠边境的事情,时间长了,太后乏了,便睡了。若是皇上有心管这事,又怎么会以正事推脱?八成现在生我气呢!我也反思了下整个事情,觉得最初的一步就是走错了。不过这事儿最怨的就是你那侄女。你那侄女到底有谱没谱,若不是她开始那么生气,我们又怎么会误会了圣意,我又怎么会将此事闹大,如今看来,竟是不知不觉的和静安王绑在一起了,周笑你给我记住,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们周家表面上必须和静安王府走的远远的,若是周若儿有了子嗣还好,偏偏她还生不出孩子……要是让皇帝哥哥误会周家和娘亲一样偏着二哥,日后不管我哪个侄登基,都对周家没有任何好处!”
周笑来回走了好几步,看着跪在地上哭嚷嚷的儿子,怒道:“你平日里也不怎么和静安王家的小辈玩在一起,怎么偏偏就一起去马球了?”
周文昌看父母脸色不善,知道宫里的态度必然不是他们期望的那样,泄气道:“人手不够才叫的那小子,父亲大人,儿子现在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他吸了下鼻子,说:“只是父亲,母亲,我们家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和隋家有何区别,为何皇上舅舅就那么向着他们?不说隋么宸那个泼皮,就是人人称颂办事爽利冷面无私的隋么寒,按理说我是他的长辈,可是他明明到了,却没有阻止斗殴,还参与进来,不是打我们周家的脸面又是什么?母亲大人,打我的脸面就是打您的脸面,打您的脸面就是打太后的脸面啊!”
凤和公主一听这个,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怒道:“我还不知道这些吗?你若是有点本事也打人家一个稀巴烂,我即便帮你善后也不过是道歉不会那么生气,如今倒好,自己挑事还被打个稀巴烂,真是丢人又丢势,我即便是能让隋家吃点苦头,这心里的火又如何发出去。几十年也没看你和静安王家的少爷们玩到一块,偏偏出这么一次事,竟是你俩起的头!”
周笑见妻子越说越气,怒眼相瞪,劝慰道:“罢了,文昌身上还不利落,你先下去休息吧,这件事情不许再提,尤其是你身边的小厮,让他们一个个都闭上嘴,不许再生出事端!”
周文昌见父亲让自己下去,巴不得的站了起来,只是或许是跪的久了,膝盖一酸,差点摔了个马趴,气的凤和公主甩手扔了手上的茶杯,弄的一地的碎渣。
“凤和,你这是干什么!”周笑急了,示意儿子赶紧下去,周文昌如大赦般的跑了。周笑赔笑的握住了妻子的手,说:“你干什么,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能气成这样子?再把自己弄伤,我多心疼。”
凤和听见丈夫的软话,心头一暖,却多了几分委屈,道:“是啊,大风大浪都没打倒我,如今却是为了这么个儿子丢人成这样子。隋么宸是谁?隋么寒是谁?那是锦德贵妃的亲外孙。那人一向是个不争的主,我即便在太后那里见了她,又能如何?跟她吵架,一个时辰不回你一句话,我心里的气只能往肚子里咽下去,让外人看了,好像我多欺负他们似的,殊不知我心里这气,都快憋死人了。你那侄女还一个劲的向着人家说话,我再傻也知道皇帝哥哥的意思了,如此一来,我就成了最大的笑话,今日进宫,纯属去丢人现眼去了,即便娘亲向着我又能如何?娘亲派人叫皇上觐见,皇上一直拖着,拖到最后连影子都没有,我即便后悔了也必须强撑着等着,换来了更大的耻辱,那些宫女太监指不定怎么传呢。再加上静安王妃的突然出现,皇帝哥哥肯定认为是我们两家联合生事,我仔细琢磨这事,咱们是被别人利用了。”
“不至于吧……”周笑不认同的摇摇头,道:“我听管家说是隋家人的箭射中了昌儿他们这头人骑的马屁股。静安王若是心有不轨,想拉扯我们,却管不住隋家人啊。”
“呵呵。”凤和撇嘴笑了两声,说:“是啊,起因或许是偶然的,只是一件巧合的事情,最后却被他们利用了去。我怎么那么傻呢,竟是被昌儿气昏了头,从小到大,他都被我宠坏了,没经历过大事,再加上那几个小厮的胡报,我也着了急,没往深处去想,怕是现在皇帝哥哥必然认为我和二哥是一头的,连带着对你侄女也会有想法吧。”
“那可怎么办,我们周家可是对那个位置没有一点想法啊!该死的靖安王爷,居然想拉我们下水。我说这事怎么传的那么快呢,必然有人煽风点火。”
“静安王吗?”凤和摇摇头,说:“怕是不只他一个人出了力。最近娘身体不好,几个孙儿毕竟不是她亲生的,相较于我,大哥,二哥,太后总觉得年轻时助大哥夺储,让二哥牺牲了不少东西,现在难免娇宠于他,只是她却忘了,大哥的孩子们都大了,太后这种行为,难免让几个侄儿有想法,不但要兄弟相争,还要和叔叔争……宫里现在没有皇后,三个贵妃中锦德贵妃最为低调,但是她是有儿子的,而且排行老二,若是大哥突然出事,大皇子罪责在身,尽管三皇子势大,二皇子却比他更占个长字,如果排行可以不计较的话,我二哥哥为何要让位于大哥?”
周笑不由得吃惊,道:“莫非这事本身就是隋家人自个推波助澜的?仔细想想,锦德贵妃是最不爱出声的,看似什么都不管,可是从历代族谱上看,二皇子永远都压着三皇子,除非皇上圣谕,指明三皇子继位,但是现在看皇上似乎不太服老,大家越是喜爱三皇子,他便是越不待见三皇子。如今出了打人这事,咱们周家即便不进宫去求个公道,照如今这事儿的风头也早晚会被皇上知晓,一边是弟弟的儿子,一边是女儿的儿子,又牵扯的咱们周家,我就怕圣上觉得咱们家文昌和那静安王府的世子是一头的,再生出外心来……”
凤和公主摸着额头,眯着眼睛,怒道:“你以为现在不怀疑吗?外头是个人就嚷着静安王妃和周夫人去宫里求公道啦,是个人就知道我现在和那女人是一头的,弄的好像我们有什么交情似的。”
“可是我们为儿子求公道也不是错啊,坏就坏在静安王的世子是跟昌儿一起挨打的!”
凤和公主不耐的摆摆手,说:“我就是被你们都气昏了头,才会失了阵脚,若是事发当日我们能坐下来仔细想想,也不会被某些有心人煽风点火。大哥哥本身就介怀于娘亲越来越向着二哥哥的说话的事情,我还傻了吧唧向上面撞,真是傻死我了。”
周笑也是郁闷的要死,搂住老婆的肩膀,道:“那该如何事好,要不我进宫跟皇上请罪?”
“你请罪?请什么罪,你又没打人!”凤和公主真是觉得亏大发了,莫名其妙的就被大哥哥疑了心,儿子挨打不能吭声也就罢了,还要让老子去跟隋家求和不成。她仔细回想今日宫中各人的神色,又从头缕了下事情经过,淡定道:“不行!此事尽快压下为上,我明日再进宫和娘亲说下,近来北漠不太平,娘和大哥哥身体都不太好,若是为此事起了争执,更是麻烦。”凤和公主已经有了决断,道:“明日在府里公开责罚昌儿,你只便对外说我们周家深感宠坏昌儿,让他在外挑事压榨他人,和隋家的事我们都将责任拦在昌儿身上,一点都不要推卸!”
周笑无奈的点了点头,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他们静安王愿意闹就闹去,咱们周家不掺合,否则让皇上对若儿隔了心,便真是前功尽弃了。”
“隋家的亏,咱们日后再找回来就是了,但是此次有人故意将事情夸大,我们反而不能再声张。你找人向外传话,就说我昨日进宫是自省去了,但是没有见到大哥哥。明天我继续去宫中为昌儿请罪,争取见大哥哥一面。千错万错都是昌儿的错,他丢了皇家脸面,在这种时候给大哥哥添堵,总之一切都是周家不对。”凤和公主不愧是皇家女儿,在折腾了几天发现风头不对以后,立刻尽可能找出补救的办法。“我们周家如此做,也算是帮皇上解忧,大哥哥是明白人,应该不会心里再有其他想法,即便有了,我们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了。”两个人谁都不再说话,只是彼此望着,不由得连声叹气。夜色渐深,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洒落在石灰地面上。凤和公主依偎在丈夫怀里,闭着眼睛,想起曾经的往事,忍不住喃喃道:“其实这世上又有什么对错,完全要看那人心思,他若是觉得错的事情,即便是对的,我们也要说成错的。二哥哥近年来因为母亲的宠爱,心里怕是多少有些想法,但是他能错,我却不能错,你们周家更不能错。且不说几个皇子不是吃素的,单是一向低调的老二都能在北漠混的风声鹊起,指不定是什么光景,我身为当今皇上亲妹,只要不参与夺储斗争,日后不管是哪位皇子继位,我都是他嫡亲的姑姑,即便二哥哥得势,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干嘛拼着整个周氏去争,要是若儿有儿子也就罢了,既然她没有子嗣,我们何苦被别人当枪使了。这次的事情未必是静安王府做出来的,却也未必是隋氏推波助澜,还有可能是三皇子故意将事情弄大,让大哥怀疑我心思偏向二哥,将矛头指向我们,他好落个悠闲。时局越乱,皇帝就越会求稳,定不好动他。如今大皇子虽然失势,先皇后却并非没有根基,再说大皇子又没死,他子嗣也大了,还指不定会有什么事情。你别忘了皇帝近臣夏子旭还在贺州呢,一切都不好说。”
凤和公主似乎越说越觉得沉重,声音里忍不住带出几分哽咽,说:“你和我就昌儿这么一个儿子,他却是个不能担当的,这里面有你我的责任,但是事已至此,我们也无他法,不如赶紧给昌儿找个贤妻,生下子嗣才是大事。你我年岁已高,保的他一年两年,却保不了他一生一世,皇上年岁已高,新帝继位是早晚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会选择谁坐上那个位置,在储君之位尘埃落定之前,怕是整个京城,都难免于混乱之中,你切告诉你大哥周仿,不管是谁,不管是谁许诺了周家何等荣耀,我们都不理不睬,若是你侄女能生个儿子,咱们周家为了有血脉的子嗣拼上一拼也就罢了,至于其他,不管是哪位皇子,还是我二哥哥,谁登基又和周家有何关系,不如退一步保住家里根基,你看那些百年勋贵,有几个真正乐意参与到夺嫡之中的?”
周笑深感妻子说的有理,却有些犹豫,道:“只是这些年皇上为了压制一些勋贵,把我们周家捧的太高了,我和大哥深知高处不胜寒,但是有些旁支子嗣……哎,不说也罢。”
凤和公主按了按丈夫的肩膀,轻声说:“那些都是小事,至少我们还可以稍加约束孩子们的行为,只要不参与夺嫡,其他什么贪赃,什么枉法,都要不了所有人的命。一个家族的兴旺短时间看是靠钱财,长久发展还是靠人,只要人在,便什么都在。更何况我们也算是外亲,在错处不大的情况下,谁还想任意打皇家的脸面不成……”
周笑点了点头,心里明白却不由得难过,怎么一件小小的斗殴事件竟然引出如此大的动静?当真是时局不稳,即将进入一个关键的时机了吧。妻子说的没错,越到这个时候,他们越要沉得住气,周家从他们这一代发迹起来,一切以稳定为主。
其实在这个平静的夜晚,除了周家以外,位于皇城根德外大街静安王府和大驸马府的后院也都是灯火通明,让人久久无法入睡。静安王坐在密室之中,桌子上是皇上近几日下的圣旨,旁边坐了四五个幕僚,人人眉头紧锁,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王爷,属下觉得现在的场面似乎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一位青衣幕僚率先站了出来,静安王坐在那里一个时辰,却什么都不说,任人也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王爷,可是宫中传出来了什么消息?”又一位黑衣幕僚站了起来,恭敬道。
静安王深深的叹了口气,深邃的目光看向远处墙上挂着的一张白纸,上面清晰的写着一个字,戒。这是先帝御赐之物,他又何曾不知道这一字所代表的含义。只是当时他还年少,并未觉得什么,嫡亲的大哥登基,其他兄弟落马,他比任何人都高兴,只是时光荏苒,他的年龄渐长,心却反而变得不安分起来,只是这份不安分,绝大部都来自于那人的不信任啊……
他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静安王扪心自问,自己所作所为,绝大部分是为了自保,当别人的箭冲他刺来之时,他又如何不去反击?只是做的多了,反而深陷其中,拔不出来。即便没有那份心,却被一件件事情,一个个人,一些些流言逼的不得不做出一些计量。
“今日……”他缓缓启口,众人全部坐下,安心聆听。
“今日王妃进宫,为了堇文的事情觐见母后,最后被母后留下了……”在座的众人默不作声,整个密室内鸦雀无声,这便是让王爷不快的缘由?
“母后当着公主,王妃的面斥责了锦德贵妃,让贵妃娘娘将此事好生查个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但是最后独留下了阿梧,和阿梧提起了许多当年之事,尤其说到父皇留下的那些东西,其中有一件便是这大堂内挂着的戒律……你们说,太后娘娘,这是何意?”静安王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明亮中闪过几道锐利的神色。
“王爷……”
“嗯?”他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站起身的幕僚,见大家都是怔忡的沉默,忍不住颇让大怒,吼道:“此事我之前说过让周氏出头便好,王妃只跟着附和便是,怎么会引起这么大的舆论反响,我竟是不知道,还有人说我要引领勋贵氏族写万人书,逼皇上惩戒南域隋家呢!!”
“王爷息怒!”几个人同时启口,一位年轻点的幕僚道:“王爷息怒,属下认为此事定是和三皇子玉德贵妃一派有关系。”
“呵呵,算计来算计去,我们竟是被人推到了最前面,就连母后,心里都是那样想的,还让王妃警示我,你们又觉得那人会如何想我?”
“王爷息怒,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静安王吸了口气,道:“是谁说可以借这个机会将周家栓在静安王府的身上的?是谁自作聪明,认为此事是可乘之机,让大哥误以为自己捧起来的周氏并不可靠,甚至有靠在我身上的想法,从而疑心周氏,让周氏不得不依附于我的?”
“王爷!”年轻男子再次起身,道:“王爷,自古难猜帝王心,即便王爷心中毫无想法,圣上也会对王爷心存戒心,不为其他,只因王爷是圣上的嫡亲弟弟。”
“是啊,嫡亲的弟弟……”静安王撇了一眼他,又闭上了眼睛,他这一生,荣辱皆在嫡字上面。
“如今圣上身体欠安,大皇子心术不正已经被废,二皇子在军中虽有威望却在氏族中毫无地位,三皇子是温室中花朵,主要仰仗玉德贵妃的外戚势力,对此,朝中重臣多有不满,再加上太后娘娘对王爷的偏爱,那个位置,王爷不是不可以去想一想。”
“闭嘴!”静安王大怒,道:“这种话岂是现在可以说的?”他养了一群猪嘛?
“是,王爷,息怒……”
众人沉默片刻,一名黑衣幕僚起身,道:“奴才认为故意将此事弄大的人应该是三皇子一派。皇上年迈,身体不好,最反感群臣谈论立储问题,尤其是近来有大臣竟然利用皇上身体情况大做文章,企图劝皇上早立太子,越是如此,皇上越是反感,对几位年长的儿子便会生出疙瘩,近来宫中也有人常言,皇上对三皇子的宠爱渐渐不如六皇子了。此时三皇子利用此事,将周家推向我们,又传出什么群臣一起上书参奏隋家,见到如此庞大的势力,皇上只会越加反感防备王爷,三皇子那里倒是可以得到喘息的机会。”
“呵呵,愚钝。”静安王不屑的听着众人提起三皇子,说:“你们以为我大哥是个傻的?他能做到那个位置,又岂会看不清楚这些小动作。此事暂时揭下,看周氏如何行事,我们便如何行事,一切我不会出面,全交给王妃处理,我全当不知道此事。”
“王爷说的是,此事说到底不过是小辈打架,本不至于闹到御前。”
“既然如此,你们有些人与其去算计让周氏不得不依附于我,不如想想如何解决眼下之难,我了解我那位兄长,此时他想必早就全权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不过是不乐意提罢了,若是当真闹到一定程度,让他参与进来,便有人要丢官弃爵了!”
“属下明白!”众人齐声回应。
静安王狠狠的瞪了幕僚们一眼,那些人想着什么,他会不知道嘛,只是他们不清楚,在皇家做人,除了一个戒字,还要有一个忍字。皇上此时怕是巴不得有人露出马脚,好让他杀鸡儆猴,做出个靶子,谁往上撞,谁就是傻子。他那个三侄儿表面是个聪慧的,实际却差的远呢,还不如老早躲出去,却知道在关键时刻进京的老二呢。
老二,隋家,大公主,锦德贵妃……
静安王眯着眼睛冷笑,曾几何时,这个所谓对皇位不感兴趣的老二,那个为了看顾南域隋氏而远嫁的公主,在他们争得头破血流之时,都突然回来了?还是被诏回来,真是好手段。
与静安王府仅仅一墙之隔的大公主府此时的灯也掌着呢,还有人在门口静候着觐见公主。这人正是南域隋府的幕僚沈括,只是大公主似乎是故意凉着他似的,直到诵经完毕,才让他入院。沈括颤颤巍巍的跪下,琢磨着如何解释大少爷不肯入京的原因……想必大少爷也怕大公主生气,索性来了公事繁忙,无法抽身,先躲过去再说。只是这种做法不是二少爷隋么宸才有的计量吗?什么时候用在大少爷身上了额。
“起来吧,你远路而来,倒也辛苦。”大公主不咸不淡的说道。
沈括哪里敢真起来,道:“奴才有辱公主使命,请公主惩戒。”
“惩戒?”大公主挑眉,说:“我哪里敢罚咱们世子的人……”
完了,公主这回是真生气了,连说话的调调都有问题,他哪里知道,大公主生隋么寒的气不是因为打人的事情,而是另有原因。王嬷嬷跟在公主身旁一辈子了,哪里不知道公主的心思,大少爷那个不冷不热的性子如今突然有所改善,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只是大少爷这改的点不对……
大公主垂下眼眸,似乎在酝什么气,不快道:“我乏了,你下去吧,让绿莺进来。”
“是。”沈括出了一身冷汗,真不知道大公主发的什么疯,怎么言语里酸不溜秋的感觉。
绿莺穿了一身绿色纱裙,她本是要留在隋么寒身边伺候的,却没想到公主点名要见她,一时间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本就是公主派到少爷身边的大丫头,如今不会是大少爷跟公主殿下说了什么,要把她遣走吧,一想到这里,绿莺就是全身的不好受,莫名的红了眼圈。
大公主将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独留下嬷嬷和绿莺两个人,她端着茶杯,上下打量着绿莺,道:“还记得当年把你派去伺候寒儿的时候,你也就是八九岁的年龄。”绿莺一怔,越发坐实了心中的想法,不由得双膝跪地,琢磨着若是公主让她离开大少爷,她就不停的磕头。
大公主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忍不住笑了两声,道:“你怕什么,我不过是想问问你寒儿的情况,你是他身边的大丫头,莫非是自觉有什么失职的事情,怕我怪罪。”
“啊,奴婢不敢,奴婢只想尽心尽力的一辈子都伺候大少爷。”绿莺急忙表明心意,生怕大公主借着这次二少爷娶妻,清了大少爷的身侧。
“哦?一辈子?”大公主眼睛一亮,低声道:“寒儿碰你了?”
“……”绿莺一下子傻掉了,整张脸被羞的红扑扑的,腼腆的摇摇头。
大公主那十分感兴趣的眼眸好像极其失望似的垂了下来,不快道:“你是个傻的吗?连宸儿那呆子都碰了身边的丫头,你,你就那么不得寒儿的喜欢?”
绿莺脸色瞬间惨白,什么意思,难道公主殿下倒是希望大少爷收了自己嘛?也对,自己是公主殿下赐给大少爷的人,日后若是能成为房中人,倒是可以帮公主殿下盯着世子妃。只是,她隐约从大公主眼里,察觉出几分气急败坏……人家都发愁儿子乱搞,如今大少爷品性很好,不爱女色,公主殿下怎么还那么不高兴呢……
“奴婢有罪,辜负公主殿下重托。”她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大少爷不好这口,反正千错万错都是他们下人的错,绿莺无奈的想着。
“算了,你下去吧。”大公主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望着绿莺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发呆。王嬷嬷跟在大公主身边那么多年,自然了解公主的心思,只是大公主怕是自己也不好意思面对这个问题。当初初听大少爷参与此事的时候,大公主好笑的叹着不可能,寒儿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吗?只是当此次挨打的人一个个被揭开后,大公主那原本抱着几分玩闹的心变得越来越凉,突然生出几分儿子大了不由娘的悲伤感觉……那曾经怀疑的事情如今一一被自己验证,别人看不清楚其中关联,他做母亲的却是知道的十分详细,就连隋么宸都偷偷跟身边人说大哥是为了女人才动手的,他这个做娘的,又怎么会看不清楚他那点心思。
越是这样想,大公主心里就越别扭,合着如今闹腾这么大的事情,全是为了个女人,错,女孩……为了个女孩让她当娘的收拾残局,还不告诉她真像,寒儿还是她儿子吗?她突然觉得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她给他挑的媳妇人家不喜欢,一味的拒绝,根本就不乐意谈娶妻的事情,她以为他真没那个心,其实呢,早就自个找好了……
大公主突然觉得十分难过,忍不住冲着自个的奶娘唠唠道:“他若是真喜欢,不管对方是谁,我拼了这份脸面也给他迎回来,可是他却就是不跟我说,还为了人家生出这种事情,怕是人家都不知道呢,我这脑子里,就总觉得寒儿心里有了别人,不舒坦呢。”
“哎呦,我的夫人……”王嬷嬷急忙一边按着大公主的背部,一边上下揉按,说:“公主殿下,以大少爷那种性子,若是当真对谁有了好感,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您应该高兴啊,这样就可以早些抱孙子了,干嘛在这里独自垂怜呢。”
“高兴?我高兴不起来,还抱孙子呢,那个孩子我是见过的,模样倒是标志,只是骨子孱弱,整个人又瘦又小的,我怕……”
“儿孙自有儿孙福,什么都比不得两情相悦最为重要。”
大公主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可是那孩子真的好小,如何懂得情爱,怕是寒儿付出什么都无法得到回报。若是等她及笄再说,到时候寒儿都二十多了,知道的说他看不上别人,不知道的还指不定如何踩我们家,我如何让寒儿受这等气……”
王嬷嬷见公主钻了牛角尖,继续劝道:“公主殿下若真是担心,不如找大少爷仔细谈一下,这事儿若是公主不出面,靠他一个人必然是成不了事情的。想必大少爷自个也知道这一点。”
大公主犹犹豫豫的看着嬷嬷,道:“找他,谈一谈?”
“嗯,公主殿下把心里的想法,担忧,都说给少爷听一听。大少爷表面虽然冷淡,却是个心重的孩子,他不会听不进去的。而且公主殿下和大少爷是亲母子,原本就没什么不能说的,把一切说开了,让少爷自个定夺岂不是很好,否则日后就算那个姑娘进了我们家门,殿下心里不是也有疙瘩吗?”
大公主想了片刻,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她现在就心里头不舒服呢。这姑娘虽然是隋么寒自个挑的,但是要说解决问题,确实越不过去自个去,就是寒儿早晚还是要请教她的。想到此处,大公主心情稍微好点了,便不甘心道:“我那个呆儿子,自以为给谁出了口恶气,却不知道连人家弟弟都打了,我看他到时候如何收场!”说完这句话,大公主似乎觉得心里痛快不少,便命令丫鬟进屋准备洗漱,王嬷嬷总算放下心来,琢磨着是否要提醒下大少爷,那被打的人里还有个叫夏东至的小少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