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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两人的去势极其凶猛，刀剑相交时却只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响，像是顽皮小童拿了个小锤子在铁块上轻轻敲了一下，完全没有半点生死相搏的紧张感。
然而只要是看得清楚这一击的人——客栈老板，店小二，就连一贯冷静的厨子，都会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两人都抱定了在第一击结束战斗的念头。哈扎尔这一刀使出了真功夫，只见他的弯刀如同手指一般灵活，在天野面前舞出了各种花样，幻化出各式各样的攻击轨迹，却在最后一刻摒弃了所有多余的动作，化作一道闪电从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斩落。这一斩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极限，比起之前留下残影的那些虚招还要更快，敌人即使可以让眼睛适应前面的那些动作，也绝对跟不上这光速般的一击。
然而天野却做了一件事。他在全速前冲，即将踏入哈扎尔攻击范围的时候突然不可思议地脚步一顿，随后再度跨前一步。这一步毫无逻辑可言，只是天野长期战斗中产生的直觉动作，然而恰恰就是这一顿，让哈扎尔原本无懈可击的招式出现了一点小小的瑕疵。而这时间上的微小差异，如果这里真有人能够抓到的话，那就是天野。
他挟在胁下的黝黑大剑就在此时以一个拔剑术迎了上去，瞄准了弯刀挥落时那短暂露出的侧面。这是大多数武器最脆弱的地方，尽管“万剑?绝影”在锋利度上不尽人意，但这一剑凝聚了天野前冲之力和扭腰反手的力量，一旦命中，弯刀必断无疑。
哈扎尔手腕微微一错，弯刀角度略有偏转，大剑的这一斩虽然击中了侧面，却在发力之前就被带得偏转了方向。这股相互黏住的力道几乎发不出声音，却拖着两人犹如舞蹈般各自转了一圈。借着旋转的力道，当两人再度面对面的时候，刀光一闪，剑芒一现，刀剑之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碰撞声，这一记实打实的碰撞不分胜负，巨大的反冲力把两人震得向后跃出几步，稳稳站定。
这时，他们才找到空隙，不约而同地呼出了一口气。
全场再度寂静，刀剑相撞时的金属鸣叫声仿佛仍然在众人耳边回响。也因为如此，那句轻声说出的话语才会显得如此清晰。
“有如鬼神拔刀。而后鬼神挥剑。”
店小二自言自语，小声评论道。
在下一秒，春雷般细碎的撞击声瞬间淹没了这片空间，间中夹杂着叮叮当当的金属轻响。连续的快速斩击已经不足以跟上对方日益加快的速度，两人不约而同地用上了全身所有可以作为武器的部位，拳，肘，脚，膝盖，肩膀，甚至连头槌都用上，眼花缭乱，让旁观者根本无从捕捉他们的下一步。
“哈哈哈哈！”
哈扎尔双目血红，酣战之中居然还有余力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今天打得实在痛快，痛快啊！族里可没有像你这样的人，可以和我打到这个地步！”
言语之间这短短两三秒间，他已经连续攻出一轮快踢，辅以十八下神速斩击。天野用手中大剑一一接下，勉强还了两拳一掌。一轮乱战过后，一向以近身高速格斗的天野竟然隐隐有了被压制住的趋势，这对于他来说还是初次体验的感觉。
“这位老兄……你不痛吗！”
天野苦笑着，抓住对方空隙反手一掌正中哈扎尔胁下要害，然而哈扎尔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硬是迎着攻击的方向转过身子，手中弯刀如同电光一闪而过，在天野的肩膀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天野的脸色突然一变。哈扎尔的反击原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然而在时机上却发生了小小的偏差。他以为对方会被这一掌稍微延缓了动作，于是将自己抬剑格挡的时机故意往后调慢了一点，然而他没料到哈扎尔居然能够无视身体的本能反应，强行用更快的速度反击回来。
（是这一掌的力道不够吗？低估了他身体表面的防御力？）
天野的脑子里迅速反省着自己刚才的过失。然而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明白，只要第一下没能挡下，被迫露出破绽之后，更加快速密集的攻击便是陆续有来。
“痛？”
哈扎尔大笑，手中弯刀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弧线，不住往天野的身上招呼过去。后者用手中大剑费力地将弯刀磕开，却无法阻止自己身上瞬间多出大大小小十几道伤口。
“痛不重要！”他狂笑着划出最后两刀，累积的力道终于让天野的手腕也无法承受，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明比弯刀沉重许多的“万剑?绝影”脱手，在自己眼前如同火箭般向上飞射而出，“夺”地一声刺入了房梁之中。
而在剑身飞起，遮住双方视线的一瞬间，哈扎尔手中的弯刀再一次摒弃了所有的招式变化，以一个诡异的直线狠狠刺进了天野的腹部。
“唔！”
天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让弯刀从身体中退出来。然而哈扎尔完全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他的脚步刚一动，哈扎尔随之往前踏出一步，和他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你完蛋了！小子！”哈扎尔大笑着，手腕往上一挑，那深深刺入天野体内的弯刀眼看就要把他的内脏搅成一团血泥。然而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一个牢不可破的铁钳紧紧锁住，竟是完全不能动弹一分。
“你刚才来不及说完吧。”天野口鼻之中正在冒出鲜血，而他却像是毫不在意地紧紧抓住了哈扎尔握刀的手，微笑着说道，“痛不重要……痛快才重要！””
哈扎尔忽然发现，对方的另一只手已经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伸到了背后！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天野出场时的那一幕，从容含笑端坐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两柄剑……
白光一闪，哈扎尔骇然后退！
天野这一抓用上了全身所有力气，让哈扎尔无法挣脱。可他另一手的斩击虽快，仍是不及他之前的任何一次攻击，也许哈扎尔伸手即可抓住剑刃，最多也就割破一点皮，根本无法造成太大伤害。
然而哈扎尔的战斗直觉告诉他，面对那柄剑的话，一点伤都不能有。
那么，就只有一个选择。
就在天野的剑即将触及哈扎尔身体的前一刹那，这个素来以决策果断闻名的蛮族智将，已经做出了自己一生中堪称最重要的一个决定。他挥起左手化掌为刀，在剑刃及身的前一刻斩断了自己的手腕，换取了向后回避的自由，也让他可以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这一剑。
天野的左手依然握住哈扎尔握刀的右手，然而此时那只手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个手腕。而他那边却没有料到这一击居然斩空，脸上难得地露出了那么一丝惊诧的表情，身体的动作也因此稍稍慢了一点。
哈扎尔虽是手腕鲜血喷出，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攻击的机会。他飞起一脚狠狠踏在自己被斩下的手腕上，将弯刀又往天野的身体里刺进了几分，而他自己也借着这一踏之力向后飞出，和天野拉开安全的距离。
（太壮烈了，双方完全是不惜命的打法。）
店小二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的战斗，几乎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店小二之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天野宁可用笨重而锋芒不利的“万剑?绝影”，也不愿意改用“魔剑?迷魂”。在这种一对一的战斗中，并且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魔剑简直就是七剑之中毫无争议的第一神器。只要能够给对方造成一点伤口，再稍微拖延一下时间，就能够将对方收为己用，甚至不用想想如何击倒的问题。
而“万剑?绝影”也不该是这样的用法。它藏在剑身中那数不尽的暗器对上不明情况的敌人一样是非常给力的攻击手段，然而天野这段时间一直规规矩矩地把它当做一柄普通的大剑来用，让店小二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到了这时候，一切都清楚了。这一轮攻防战完全是以血换血的搏命打法。天野在劣势之下主动舍弃武器，牺牲自己被刺中一刀，换取了在极近距离锁定对手，用“魔剑?迷魂”进行最后一击的机会。如果计划成功的话，他虽然会受伤，却可以控制一个极其强大的傀儡为其作战，同时也等于除掉一个敌人，算下来并不算吃亏。
哈扎尔的野兽直觉算是出乎他的意料，然而，他的这一招，还没有使完。
“头领受伤了！上！”
守候的蛮族兵们眼见哈扎尔手腕喷出鲜血，顿时怒气攻心，蜂拥着冲入客栈想要为主帅报仇。大草原上的规则，生存从来都是第一位，他们才不会管什么以多为胜的指责。若不是刚才的战斗实在让人插不进手，他们一早就上来助拳了。
然而天野的嘴边，却忽然露出一丝诡计得逞的暗笑。
下一秒，死神从天而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