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龙淼 x 顾延之

执葱一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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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 蝉鸣聒噪,簇新的崭绿树叶被日头晒得沉缀,仿若能滴下油。

    柏油马路的地面蒸腾起波伏的热浪, 直往上钻。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龙淼从顾氏大楼出来,迈上保姆车,靠在椅背上休息,一声不吭。

    戴着的墨镜都遮不住轻蹙的秀眉。

    小助理见了凑过来, “姐, 怎么了,不舒服?”

    龙淼摇摇头。

    “顾总说你了?”

    “不是。”龙淼听此,总算开口。

    顾延之现在倒还不能影响她的情绪,反倒是在她出公司的路上,遇到左问右问的林荫, 拽着她的胳膊,像是看不到她的不耐那般,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

    龙淼不太喜欢这样的纠缠。

    当时是懒得和林荫虚与委蛇, 只静静地听对方说完。

    林荫和她同为顾氏集团娱乐分支的艺人,平日里回公司, 低头不见抬头见。

    “你有顾总的联系方式吧?你把名片推荐给我, 我找他有事。”林荫说到最后, 倏然来了这么句,像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轻轻地拂了下自己耳根的秀发。

    “你也说是你有事了, 那来问我做什么?”龙淼双手抱肩, 红唇轻勾,语气不咸不淡。

    林荫听了抬眸,恰好撞上龙淼似笑非笑探过来的目光。

    她嗫喏了片刻, 终归带着点儿骄矜,不复之前的柔色,语调都稍稍拔高了些,“我知道你有,你告诉我一下怎么了?”

    “哦?”龙淼朝她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我有?”

    “我助理和我说的啊。”林荫应得理直气壮,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既然你的助理这么神通广大,你去找你的助理要啊。”龙淼纤手稍抬,将挂在鼻梁上的墨镜往上推,戴好以后,她再也没撂过来半分眼神,径自朝着门外走。

    林荫不可思议地望着龙淼的背影,刚想要高呼名字并追上去的时候,被助理拦了下来,“我的祖宗欸,说了多少次了,您能别老是找龙淼的茬吗?”

    林荫脾性蛮纵,但在人前却是一派温纯柔丽,便是镜头前,也走的是清纯淡雅的路线。

    这般不符,林父见她胡来,干脆特地又派了个助理帮衬,以免她闹出些事来。

    林荫家里有些小背景,大小姐的做派惯了。

    之前闹着要进圈不说,还非要签约顾氏,林父被她气得不行,却又心疼女儿,特地找了顾延之这个小辈,掏心掏肺地谈了话,才终于让对方松了口。

    顾延之神色漠然,权当是顾氏的娱乐分部多养了个闲人,别提多么不痛不痒了。

    林父至今回想,不仅为自己一把老脸扶额,更是为自己的女儿难堪。他是有些家业,但和顾氏相比,总归是越级高攀了,只是因着从年轻的时候便开始拼搏,奋斗的日子久了,商场上不说无利不往,总归带了点长辈的风范。

    眼下.........

    “我那怎么就是找茬了?”林荫不死心地朝着公司单门看了眼,面上复又恢复那般娇弱轻柔的模样,“我就是看不惯她,凭什么她可以自由出入顾总的办公室,我却连进都不可以进?”

    助理的话喀在一半,想说又不敢说。

    人家和顾总是什么关系,你和顾总又是什么关系。

    顿了顿,助理叹了口气。

    他就期盼着林荫能早日看开,少折腾点自己,也少折腾点他了。

    ---

    龙淼这厢,助理看她兴致缺缺的模样,替她拉了车窗上的遮光帘。

    待到车子缓缓驶入的时候,小助理的手机“嗡嗡”而响。

    接了又挂掉电话以后,小助理探身过来,“顾总说让你今晚去他那儿。”

    龙淼柔腰倾在椅背上休息,“不去。”

    方才在办公室那场,顾延之临时有国际跨洋而来的视频会议,只好先放过她。

    现在他说让她去,她就得去?

    “这.........”小助理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挠了挠头。

    龙淼说话缓缓,没带什么情绪,可她嗓音本就好,听起来愣是让人酥了半边,“就说我不舒服,懒、得、去。”

    “好嘞。”小助理应下后,似是不放心,又看了两眼她,“不过姐,虽然我知道你好好的,但是你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会不会中暑了,我们要不要就地去趟医院?”

    龙淼窝着,总算是笑了出来,“我哪有你想的那样,不用了,直接回我那儿吧。”

    ---

    回到自己的公寓,龙淼随意蹭掉高跟鞋,洗过澡后,去冰柜开了瓶红酒,拎着酒杯走到落地窗前,缓缓地向外眺望。

    整座城市恍若亮昼,即便入了夜。仍是星河灯火,绵连不断。

    大抵旁人都有团聚成火的温馨时刻,而她却是孤身一人,没有家,也没有牵挂。

    龙淼啜完了好几杯,这才迷蒙着眼,随意地瘫倒在了床褥之上。

    大抵醉意醺头,思绪繁乱,今夜借由红酒助-兴都迟迟不能入眠。

    她抬手想关灯,还没触碰到按钮,双眼被泄下来的灯光刺得微眯,长睫微挡,怎么也睁不开。

    而后,在这般晕黄的光圈里,她倏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晚。

    ---

    龙淼和顾延之是高中同学,同校却不同班。

    他是全能学霸,尖子班里的佼佼者。

    顾氏集团的太子爷,从小便众星捧月,受尽万千瞩目。

    可他又和那些书呆子不同,总归是富家子弟,年少时期意气风发,和同龄的二代也玩得开。

    而龙淼落于差班,除却容貌过甚,成绩吊车尾,家境也不大好。

    按理说,两人本该没什么交集,也互相不认识对方。

    唯一的交点,大抵是校草校花排行投票--榜首位置的并肩。

    顾延之秉承了世家大族的风范,初中显出高挑的个子之时,便已引得许多女生趋之若鹜;待到高中的时候,他整个人看起来虽冷,但面容清隽至极,宛若苍山寥寥劲松,更是招惹了源源不断的爱慕者。

    不管是在篮球场上;还是在学校礼堂;亦或者是打头走在他的那群朋友前,路过班级与班级之间的走廊--他的周围从不缺献殷勤的人。

    可大抵因着从小到大被捧惯了,顾延之对于这方面很是冷漠,不屑于搭理。

    他和龙淼的第一次单独相处,是在校庆的时候。

    彩排的时候有泼水项目,她恰好路过台下,不知道怎么了,刚好被泼中,衣衫都被浸透。

    此刻这般,不免有些狼狈。

    龙淼躲进后台,垂着眼睫缓缓用纸巾擦拭。

    顾延之走进来,不偏不倚抬起头的同时,目光落入少女明艳的侧脸。

    少女初长成,身段姣好,比同龄人更早,也更柔地展开了,歆香韵浓。

    胸前本就是耸伏而起,因着被沾润了,轻且薄的校服透到了底,显出两瓣紧紧贴起的皑皑白雪,而裹着的颜色,则是娇-嫩的淡粉。

    几缕发尾也遭了殃,贴在鬓角。

    她很快察觉到了不速之客,抬眸望过来的时候,目光触及到他,稍显顿顿。

    少女唇瓣点朱而红,吊梢的狐狸眼宛若涔了雪山清溪,透彻明亮。

    即便被看到了这副模样,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当即将视线转移开。

    很是冷静,超乎寻常的冷静。

    顾延之停在原地看了会儿,也没说话,略微颔首以示抱歉,转身就走了。

    走出后台偏僻角落的同时,他脚步顿顿。

    一向懒得管闲事的顾大少爷,破天荒地破了一回例。

    ---

    第二天,下课的同时,班里一群人在谈论校园内最新的八卦。

    --“我靠你们听说了吗!来来来都过来听!我们校花昨天不是在彩排的时候被泼了水吗,好像说当时刚好有人路过,就被知情人上报给老师了,后来查了监控,发现真的是故意的欸!现在始作俑者正在办公室挨训呢,等会儿估计还要当面和校花道歉。”

    --“校花是谁啊?”

    --“虽然你的心中只有学习,但是你真的连校花是谁都不知道?”

    --“就龙淼啊,挺漂亮一妞,她长得真绝了,看一眼我都酥了。我高一军训的时候就想泡她了,结果人鸟都不鸟我。”

    --“她长那么骚,身材又难得,不泡真是可惜了,估计眼光高着呢,不过我和你说,她家听说很穷,也就是假清高,你实在不行——”

    说最后这句话的男生正站在顾延之桌前,谈论得很是兴奋。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话语只到了一半,就被利落地打断。

    顾延之抬腿踹了脚面前的桌椅,随着“砰”的声,桌椅移动间,几乎是飞着,径自弹到那男生身上,带有的猛劲撞得人痛得龇牙咧嘴。

    男生“嘶”了声,刚想骂是谁,结果转身看到了面容冷然沉寂的顾延之。

    到底惹不起顾氏太子爷,对方觉得自己是吵到他了,讪讪而退。

    ---

    校庆泼水风波过了后,龙淼迈入高三。

    她不再待在学校里上课,而是前往专业的培训机构准备艺考。

    即便还未毕业,龙淼因着面貌和身段,已然招揽不少经纪公司抛过来的橄榄枝。

    而借由此机会,接了些小广告攥足学费,也算是比较幸运的事。

    再次和同班同学相聚的时候,是高考完后的庆祝夜,很是疯狂。

    龙淼同桌劝她,“阿嚒把你拜托给我啦,你好好玩嘛。”

    两人以前经常一起上学,比起旁人要亲密些。

    龙淼想想因着自己考入盛电,阿嚒开怀的笑脸,心中倒也放松些许。

    “行,以后估计也不怎么能见到,我也去聚聚吧。”

    庆祝夜的地点定在了市中心的酒吧包厢。

    说来也巧,其余几个班级也刚好在这儿聚,一时之间,有互相熟识前来串门,好不热闹。

    顾延之和他的那群朋友今晚也在这儿,也不知道是谁怂恿着,还真的大着胆子去隔壁请了。

    当那些富家子弟,尤其是那道清劲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龙淼班级包厢内的时候,全场都沸腾了。

    高考之后,各奔东西。

    趁着庆祝夜,能和顾氏太子爷,亦或者是他周遭的朋友,攀上点关系,总归是好的。

    酒吧里无外乎就是那些玩法和内容,唱歌拼酒,或者玩真心话大冒险。

    顾延之虽说是被邀请着来了,但全程坐在沙发一角,偶有参与,兴致不大高的模样,更多时候则是低着头玩手游。

    男生那边热闹,有小心思的女生想搭讪,奈何怎么也凑不进去。

    人压根不带女生玩。

    转身触及到坐在一旁,并不怎么吭声的龙淼,女生登时转移了目标。

    她们其实是吊车尾的班级。成绩不大好的话,有钱的出国深造,没钱的碌碌无为,一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

    但说到龙淼,丧了双亲,家里还有年事已高的老人需要照顾,高考成绩也不说太好,可偏偏就是刚好过了线,加之格外高的艺考成绩,两相结合,直接进了盛电。

    这样的运气,愣是让龙淼成为了飞上枝头的凤凰。

    她长得招人,是媚而不俗之相,日后指不定能火。

    这般的命运,可是着实地将她和众人,彻彻底底地划分开来。

    “龙淼,恭喜你啊,你以后可是大明星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同学啊。”女生浅浅地笑着,拿了一杯酒过来,作势要递给她,“毕竟你当初都被泼成那样了,还是我们力挺你,帮你的呢。”

    论及这般阴阳怪气的语气,以及肆无忌惮的打量。

    龙淼自小就不知道感受到多少回。

    她明明也没做什么,可从小学开始,等到上初中,乃至到高中的同班女生,都仿佛自动和她划了结界那般,不愿意和她交朋友,不愿意和她说话,甚至于将她当成空气人。

    龙淼知晓自己容貌过甚,总是吸引男生的关注和主动献殷勤,但她也统统没有理过就是了。

    这方面,即便有心人再想编排,也编排不出什么。

    所以。

    只能反复提及她日后的学校前程,以及当初被泼水的事件。

    那女生话落,龙淼同桌忿忿之余,想要站起来阴阳怪气回去,被龙淼拦下。

    龙淼接过那杯酒,浅浅地啜了口,笑了下,“那真是谢谢你的关心了。”

    不去顾及那女生什么样的脸色,总归日后都见不到面了。

    龙淼丝毫没放在心上。

    只不过这盛夏憋闷,惹得她在开了空调的包厢内,都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径自去了洗手间,清水窸窣而流,扑到面上洗了洗。

    龙淼并不急着回包厢,干脆去了走廊边沿的小阳台里,沿着栏杆吹风。

    夏夜迷醉,她恍惚之余,看见一道同样杵在那儿的修长身影。

    断断续续的嗓音,应该是在打电话。

    “辛葵,你再吵着要来酒吧试试,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这句,龙淼倒是听清楚了。

    顾延之话里的内容虽然透着威胁,但是那般亲近自然的语气,是怎么都隐藏不了的,依稀之间,还透着点宠溺。

    学校里关于顾延之的传闻不少,她的班上就有很多女生暗暗喜欢他。

    龙淼对于顾延之,并不陌生。

    不过高中都没听见他和哪个女生这么亲密过,眼下看来,大抵是眼高于顶,看不上学校里的,而是在早早地在校外有了对象。

    还没等龙淼的遐思落实,顾延之接下来的话语直接打断了她的猜测。

    “没有凭什么,凭我是你哥。”

    “表哥怎么了?表哥也是你哥。”

    “不听你狡辩,我忙着呢,挂了。”

    顾延之喝了些酒,本就有些微醺,说到最后略有些不耐烦,干脆直接地挂断了电话。

    他转过身来,看到同样站在栏杆这边的龙淼,当即愣了愣。

    而后,他照例恢复了那般能酷到宇宙之外,冷拽的少爷模样。

    和龙淼擦肩而过的时候,顾延之的脚步停在小阳台的门口。

    他扭头,眉眼疏淡,“外面这么热,你不进去?”

    再次迎向龙淼明显泛着通红的面容,加之略显昏迷的状态,顾延之察觉到了不对劲。

    ---

    顾延之在市中心开了最豪华的套房。

    两人自从关门后便一路亲着吻着,迫不及待的模样,连灯都没开。

    黑暗之中,放大了两人感受彼此的感官。

    因为没有经验,只是凭着本能乱啃,但仅仅是这般,唇齿相依着的触感,让两人深陷其中。

    顾延之嘴里有股淡淡的酒香,缓缓渡过来。

    龙淼揪着他的头发,闻到了顾延之身上松香的气息,格外得干净好闻。

    少女任由着顾延之顺着脖颈下来,看他埋在了前面的起伏之处。

    顾延之意乱情-迷得不行,龙淼被抱着,很快被推到了床褥之上。

    两人凝视着对方的时候,双眸仿若迸发出了星光火溅。

    那一刻,他们的心好像撞在了一起。

    最后摁住她的时候,顾延之的汗水落下,滴在她脸侧。

    他年轻却蓬勃的身体此刻紧-绷着,亟待着。

    “看清楚我是谁了?”

    龙淼望着他,点点头,“我知道,顾延之。”

    顾延之捉住腿便要来,复又被人抵住肩膀。

    龙淼意识涣散间,仍然记得提醒他,“必须戴。”

    顾延之愣了会儿,随意地从酒店的床头柜里捞了个。

    也不知道戴了多久,大概有一个世纪,等到龙淼被催晕得快要睡着了,他才俯身而来,将她唤醒。

    两人皆不得其法,很快就结束了。

    顾大少爷活了十八年,真的没这么狼狈过,但到底年轻,又抵不过她勾着的,幽幽散发而来的软香,很快便战无不胜。

    第二天一早,龙淼是被卧房外,酒店早餐服务的窸窣声给闹醒的。

    她略有不适,床褥简直不能看了。

    顾延之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新衣服,站在床沿穿。

    看她缓缓醒了,直接盯着他看,顾延之的动作稍有一顿。

    “昨天的事——”

    “我知道,谢谢你帮我。”龙淼利落地打断他,没多大反应,说着就要打算下-床。

    顾延之眯眼,“你什么意思?”

    她昨天估计是被人陷害了,他本想着帮忙扶她。

    可哪儿曾想,一来二去,一个昏然,一个微醺,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而后便是之后那般一发不可收的情形。

    做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特意问了她,看清楚他是谁了。

    龙淼也应了。

    顾延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怎么了,只记得他放不开她,也不想放。

    龙淼小脸带着些疲倦,明艳的面容因着一夜的浇灌,更显芳华和无边之媚,“我没什么意思,反倒是你,你是什么意思?”

    龙淼昨晚被他扶住,之后直接被送回家也是可以的。

    但偏偏两人都失控了。

    顾延之抿唇,罕见地做了个少年气的动作。

    他挠了挠自己额前的黑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而后,顾延之缓缓开口了。

    他看了她一眼,“龙淼。”

    床上的女孩撂了个眼神过来,看起来淡然,可细看,便知晓那长睫,竟是抖如蝉翼。

    或许,她并不真的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那么冷静无畏。

    昨晚,他领略到了她的脆弱。

    他探索了个遍,每一处都没放过。

    所以眼下,顾延之莫名感受到了龙淼的情绪。

    她像是一株生长在海边悬崖的曼陀沙华,看起来殊色无边,风雨无挡。

    但仅仅凭借着从缝隙中而漏,蔓延着无边顽强生命力,还远远不够。

    她也需要有被遮蔽的时刻,也渴望汲取,在风吹日晒中,送递而来的温暖。

    “你还想不想被别人欺负?”顾延之问。

    趁着龙淼愣住,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顾延之背着光,面容隐在盛夏清晨的明辉里。

    “不想的话,以后跟着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