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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年剑心
金鹏王朝的旧案已经尘埃落定。
陆小凤虽然不知道给独孤一鹤消息的神秘人是谁,可目前的种种都已显示出了,是所谓的大金鹏王说了谎、设了局,为的就是金鹏王朝的所有财产;而那位大金鹏王背后的主使,便是霍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霍休没有想到他最终是为财而死。
也许再去问一下假的大金鹏王,陆小凤便能知道在霍休后面把霍休往死路上推了一把的神秘人的线索,可陆小凤却不想再去问了。
为了这件事,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不想继续徒增麻烦。
那个神秘人,他或许和霍休有仇,或许为了更大的利益;但他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对陆小凤他们有所妨害,反而还帮助了他们;他既然对他们没有恶意,如此,便让这件事彻底过去吧,毕竟人生难得糊涂。
叶秀珠见到师父无恙,十分欣喜,可独孤一鹤的眼睛,却停留在另一个人身上。
西门吹雪。
不论在哪,西门吹雪都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他就是一把剑,笔直、挺立、锋芒毕露。
独孤一鹤因为往事而显露疲惫的双眸中,因为西门吹雪而重新有了光彩。
西门吹雪也在打量独孤一鹤。
独孤一鹤人老了。
可没人敢说他的剑老了。
西门吹雪眼前的人虽然露出老人般的疲惫,但是却如苍松般挺且直,他是一把经历过风霜的剑。
独孤一鹤道:“你便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颔首道:“闻独孤掌门剑术卓绝,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独孤一鹤道:“后起之辈中你的名字是让人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你果然很好。”
西门吹雪道:“愿向独孤掌门讨教刀剑双杀的剑术。”
独孤一鹤道:“好,老夫已至暮年,能和你这样的剑道高手一较高下,何其幸哉,何其幸哉!”
叶秀珠听她师父说此言,便知师父他是要答应与西门吹雪决战,她心中咯噔一下,忙喊了声:“师父且慢!”
扑通一下,她直接跪在独孤一鹤面前,道:“求师父不要答应!”
独孤一鹤道:“秀珠,你起来。”
叶秀珠道:“不,师父你千万不能答应和西门吹雪决战!徒儿学剑之日尚浅,却于剑术还是知道一二。师父与西门吹雪的决战,必然是一死一生,而生还的那个人必然也是身受重伤;我求师父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峨眉也要拒绝此战;师父对峨眉是何其的重要,为了峨眉,师父不能有任何闪失呀,况且...”
看叶秀珠面露迟疑,独孤一鹤道:“况且什么?”
叶秀珠一咬牙,索性道:“况且秀珠马上要嫁人了,嫁人前师父要为秀珠置办嫁妆;嫁人后还要师父还要为秀珠撑腰;拜堂时,秀珠父母已亡,是师父抚养秀珠长大的,这高堂,秀珠也只能拜师父;为了峨眉派,为了秀珠,求师傅不要答应!”
独孤一鹤看着叶秀珠,严厉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柔和,他的声音也也变得柔软了一些,他说:“我才带你上峨眉山时,你才是个不到我膝盖高的小不点,本来白白嫩嫩的小脸上也是哭的脏兮兮的;一晃间,你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现在,你也有了自己的意中人;能告诉师父,是哪个运气那么好的小子被你看上了? ”
叶秀珠正要回话,花满楼却抢在她前面道:“是在下有幸,与秀珠订了白首之约。”他走到秀珠身边,对着独孤一鹤跪下道:“独孤掌门,花满楼这一跪,一是表示我的真心,我是真心喜欢秀珠,一定会一辈子对秀珠好的,请独孤掌门同意我和秀珠的婚事;二是为了秀珠,秀珠不愿您与西门庄主一战,她不愿您受伤,更承受不了您的死亡;我亦不愿此战发生,更不忍秀珠伤心欲绝,所以我陪她一起跪在您的面前,只求您不要答应。”
独孤一鹤道:“如果我不拒绝和西门吹雪一战,你们便要以长跪不起来相逼吗?”
叶秀珠忙道:“师父,秀珠不敢;秀珠是师父一手养大的,师父在秀珠心中犹如严父,正如七童所说,师父出任何事秀珠都会承受不住的。”
独孤一鹤道:“秀珠,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知道正因为你敬我、爱我,今天才会如此;你对师父说了那么多,师父也有一些话想跟你说;所以你和花公子先起来,不然,师父我和你说话都会不自在。”
花满楼闻此,扶起了此刻有些不知所措的叶秀珠,道:“独孤掌门请讲。”
独孤一鹤道:“秀珠,我这一辈子,经历了许多事,做错了许多事,错过了许多事;我曾意气风发过,可最终晚年记得最清的,却是一些遗憾之事;我一生中最大的成就,不是曾为大将军统领千军万马征战沙场震破敌人的胆,不是有七大门派掌门之尊和数不尽的名望声势,而是培养出你们七个这么优秀的弟子;尤其是你,秀珠你是我三十年遇见的最有天分的弟子,你的武功、你的人品、你的性子,都让为师引以为傲;可为师一生中却有两件最遗憾的事,一是辜负先王所托,找了一辈子也没找到金鹏王朝小王子;一是有愧于剑道,我从少年起便想做一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的剑客,却无奈拿起了刀,按家族的期许,成为一个武将;第一个遗憾为师只能死后向先王请罪,第二个遗憾,为师却一定要在现在弥补。”
叶秀珠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知道她的师父如今已是是下定决心,谁也劝不了的,可她仍想最后一试,她道:“那师父就不管峨眉,不管秀珠了吗?”
独孤一鹤道:“秀珠,我希望你能体谅为师的心情,为师如今已是黄土埋了半截身的人,没有几年了;能在死前遇见西门吹雪这样的高手,已证剑道,这是老天对为师的成全;如此良机,为师又怎么能放过?至于峨眉派,原来我是万分不放心,可如今,我却一点也不担心。”
他说完此言停了一下后,才略有迟疑的说道:“只是这事却有些难为你了,为师看得出来你和花家七公子情深意笃,可你是为师最优秀的弟子,峨眉派只有托付给你为师才能全然无后顾之忧的赴决战;如此,必然要耽误你们的婚事,甚至会成为阻碍你们感情的障碍;为师知道这非常强人所难,所以秀珠,为师不会强迫你,你若愿意临危受命,成为峨眉派下一任掌门,为师的心里自然十分感激;你若拒绝,为师便将掌门之位托付给别人。”
叶秀珠闻此,已知道独孤一鹤是决心已定;独孤一鹤对见到的追求太过执着,这可以说是他人生的夙愿,为证剑道,即使一死,他也不会退缩半分;她知道她无法说动她师父,那她唯一能做的,便只有为她师父免了后顾之忧,不再让她师父担心。
她看了一眼花满楼,那一眼中虽有千般浓情万般不舍,却已是有了决断,她道:“不难,只要是师父吩咐的事,对秀珠来说,就是不难;秀珠感谢师父的信任,愿接受师父的重托。”
她对花满楼自然也是情根深种,对她来说,任何事和花满楼比起来都要退后;但是,唯独这件事不行。
独孤一鹤抚养她成人,峨眉山水养育她长大;如今独孤一鹤把峨眉托付给她,她自然要对得起独孤一鹤的养育教导栽培之情,自然要承担师门重担。
所以,她只能想花满楼说声对不起,对不起,峨眉如今需要她,她只能选峨眉。
独孤一鹤听此言,欣慰道:“好,秀珠,好孩子。只是,你和花家七公子之间的情谊,却要...”
花满楼道:“此时当然不会影响我和秀珠的关系半分。”
他继续道:“且不说此战胜负未定,就算真有一天,秀珠成了峨眉掌门,但峨眉掌门也是能嫁人的;只不过婚事要推迟些,只不过是要多等几年;不管多久,只要是秀珠,我都愿意等;所以,花满楼只想恳求独孤掌门能在现在为我们做个见证,准许我们的婚事。”
独孤一鹤看到花满楼脸色之中的坚毅认真,更加欣慰,他道:“好,花七公子,秀珠能遇上你这样的良人,我这个做师父的也十分欢喜;如此我便准了你们的婚事,我百年之后,你一定要照顾好秀珠。”
花满楼道:“师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秀珠的。”
独孤一鹤解下掌门佩剑道:“如此,我便把峨眉掌教佩剑交给你,你便是下一届峨眉掌门;少英,你在此见证,回到峨眉,若有人不服,你便是你师妹掌门之位来的名正言顺的证人。”
苏少英最敬重独孤一鹤,又佩服叶秀珠的武功为人,自然是没有异议,他躬身行礼道:“是,弟子谨遵师父之命。”
独孤一鹤又对西门吹雪道:“西门吹雪,峨眉还有一些事物我还没处理完;如此,我们便约在十日之后,就在这珠光宝气阁决战如何?”
西门吹雪道:“自然可以,独孤掌门此战只为证剑道,我若身殁,我的朋友和亲人都不必为我报仇;你若身殁,我恭候高徒的峨眉剑法。”
他说这句时,灼灼的目光却是看着叶秀珠。
叶秀珠:......
独孤一鹤道:“此战自是公平决战,我若身殁,我的徒弟们自然也不必为我报仇;只是西门吹雪,你说让我徒弟找你报仇的话,是不是看上了秀珠的剑法?”
西门吹雪道:“她在剑术上天分很高,可性格却是十分的惫怠,完全没有用剑高手的脾气;我倒是比较好奇,独孤掌门是如何教出像她这样的弟子的。”
独孤一鹤道:“秀珠还是个孩子,还没有悟出自己的剑道;我相信她悟出她自己的剑道的那一日她定然惊艳天下,可她的心只愿过平静、安乐的生活;我也希望她幸福快乐,所以于剑道上自然不会勉强她,况且你我都明白,剑道是要靠自己的开悟,她自己于剑道无心,那谁都没办法让她开悟。”
西门吹雪道:“如此倒是可惜了,可惜了她那么好的天资,可惜了我三五年后没有对手。”
叶秀珠(内心):次奥,一点也不可惜好不好...
独孤一鹤早就吩咐弟子与他来山西相聚,如此,三秀和二英都在赶来山西的路上,也快到了。
独孤一鹤留在珠光宝气阁,他与阎铁珊是老朋友,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毕竟,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战之后他们是不是还有机会再秉烛夜谈。
决战在即,西门吹雪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养精蓄锐、凝神定气。
此刻,花满楼陪着叶秀珠,自知道她无法改变她师父的决定后,便变得十分沉默;花满楼也就默默地陪着她。
好久,她才发出一声叹息:“七童,为什么,为什么对他们来说,剑道比生命还重;我真的不懂,什么样的剑道能重的过人命。”
花满楼叹了口气,将她揽在怀里,道:“秀珠,我也不懂;我只知道你现在很不好受,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一直会陪着你。”
他又道:“不论好坏,事情总会过去;挺不住了,你一定要想起有我在你背后,累了、倦了、伤心了、难过了,我都在你身边;我虽然无法改变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情,但我的肩膀却一直会是你的依靠。”
听着花满楼强有力的心跳,感觉到花满楼温暖的体温,叶秀珠突然觉得没有那么难过了。
有花满楼在身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