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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穿过图书馆塔的玻璃穹顶洒下来，男女们在月光下面面相觑。他们被李伯阳的问题问懵了。
赫莎盯着李伯阳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顶着大肚子，一个箭步把他搂入怀里：“孩子……你也刚刚死里逃生吧……不用怕，没事了，都没事了……你很好看，你好看啊……”
李伯阳被突然冲上来的孕妇吓了一跳，但很快明白了这姑娘在想什么：她以为我被吓傻了才会问这种问题吗啊，这是在……抚慰我吗？女人真有意思啊……不过这种感觉还不错。
“你们是他的哥哥、姐姐吗？”赫莎抱着李伯阳，抬起头问绿儿和黄儿。
绿儿和黄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这个奇怪的男孩是谁。他们只知道自己好像被杀了，但又醒来了，醒来时这个男孩就在他们面前。身体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不知道是好是坏。
赫莎看着这两个孩子呆滞的表情，急切地说：“没关系没关系，都过去了，这儿很安全……你们过来，都过来……我们就在这儿等着救援过来就行了。你们喜欢做题吗？这儿有很多题……”
赫莎拉着李伯阳地手，牵着他走到一堆习题前：“你们要做什么？这儿有微积分、几何证明……你们喜欢什么，都可以做……”
绿儿和黄儿看着这些题，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李伯阳看了一眼，捡起笔，试着证明一个几何题。
“这个太难了，我们几个也没想到答案，要不先从简单的开始。这里有微积分入门的……”赫拉话说到一半，声音断在嘴边，目瞪口呆的盯着李伯阳的答案。
他们苦思冥想也解不开的题，竟然被这个十四五岁的男孩解开了。
“这个很有意思吗……”李伯阳有点疑惑，这些人为什么会对这么枯燥简单的东西兴致勃勃，这些东西难道比他还好看吗？
他正这么想着，目光忽然被另一张纸上的东西吸引了：“双缝干涉实验？这个有点意思啊。”
赫莎捡起双缝干涉实验的说明页：“你对这个感兴趣？”
“这个实验好像打破了因果啊……”李伯阳微微皱起眉头，目光也亮了起来。
赫莎愣愣地看着李伯阳，说：“双缝干涉、量子芝诺效应、Casimir效应、Elitzur-Vaidman 炸弹、贝尔实验、Aharonov-Bohm 效应、超导和超流动性，被称作‘量子世界的七大奇迹’。双缝干涉实验100多年前就已经被发现了，但当时没有太多人注意。直到爱因斯坦先生提出的光的波粒二象性被证实了，物理学家们才开始重新重视这个实验中的问题……”
“不对，没有打破因果……”李伯阳打断了赫莎的话，“这么想的原因只是因为继续以粒子的形态看待电子而已，差点被骗了。”
赫莎本只是想用这些充满趣味的题转移这几个孩子的注意力，但李伯阳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她一时间忘了灾难恐慌：“你……你之前接触过量子力学吗？”
“量子力学？就是这个吗？”
“嗯。”赫莎点点头。
“没，第一次看到。”
赫莎瞳仁剧烈颤动：“那你怎么能够看懂双缝实验……”
“啊？”李伯阳皱了皱眉头，“什么叫怎么看懂……它不就在这儿吗？”
这个问题太奇怪，就像问你怎么知道眼前的叶子是绿色的？因为它就是绿色的。
赫莎凝视着李伯阳，瞳孔从收紧到盛放，像鲜花盛开。实验纸从她指间滑落，伴着纸张落地，她将李伯阳重重地搂入怀里：“还有……这个世界还有你这样地孩子……这个世界果然是守恒的啊，有黑暗的浩劫，就有像你这样的光……真好，有你这样的孩子真好啊！”
李伯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赫莎的热泪就落在了他的脸颊、肩膀上，滚烫滚烫的，像鲜血。他本想推开她，却觉得这种触感还不错，很舒适，像溶在温泉里，便顺从地呆在了拥抱中。
好几分钟后，赫莎终于松开了李伯阳，拉着他的手对其他人说：“即便我们死了，也一定要让他活下去！”
李伯阳有点懵，他只是想让眼前这几个人分享一下他的美丽，他们怎么突然高昂起来——不仅仅是高昂。
刚来到这儿，绝望、恐惧和悲哀填满了每一寸空间，但现在巨大的负面情绪中，出现了一线希望，壮烈而决绝，就像汹涌的海色大海上，突然升起的一粒星光。
李伯阳有点疑惑，这种情感是哪里来的。
这座城到处充满了死亡气息，他们应该死气沉沉，哭干眼泪，躲在角落里互舔伤口。这种壮烈是从哪里来的？
赫莎又拿着几何题给绿儿和蓝儿看，他们一脸茫然的样子，真像一个健康的正常人啊。她没有失望，毕竟奇迹有李伯阳一个已经是巨大的恩赐了。
她拉着李伯阳在地板上坐下，其他人将他围在中间。
李伯阳还挺喜欢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的，没有拒绝，只是目光总是被赫莎的肚子所吸引：“几个月了？”
赫莎沉默了一会儿，说：“下个月就要生了。”
“那你应该高兴点，要做妈妈了……”李伯阳思索了一会儿，“当妈是高兴的事情吧？”
“当然……当然是高兴的事……”赫莎连连点头，眼泪却也跟着掉了下来，“没有……没有什么事比看着他出生更让人高兴的了……”
“那你还哭？”
“没有……”赫莎抹掉了眼泪，“只是他一生下来，就……就看不到他爸爸了。”
“被杀了？”李伯阳说。
“没。”赫莎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爸是谁。”
李伯阳愣了愣，随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真激情啊。”
赫莎破涕而笑：“我没有固定男朋友，更不用说是结婚了。我一直觉得，这种无聊的事情只会影响我思考……爱一个男人，只爱一天就够了……有时候是40分钟，最短的是3分12秒，这种事根本无所谓。我以为我会抱着这种想法一直到死，可忽然，就有了这个小家伙。”
赫莎低着头，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肚子。
“你后悔了？”
“谈不上后悔。”赫莎摇摇头，“我不想有丈夫，但可能他想要个爸爸。”
“你很会替别人考虑呢……”
“倒也不是替别人考虑，我以前不喜欢孩子的……”
“看得出来。”李伯阳打断她。
“但他闯入我的生命，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是全新的。”
“全新？”
“嗯！”赫莎用力地点头，“我其实没什么天赋，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像霍金先生那样拓宽人类地边境，我没有认真地对待学术。我……我也没有认真地对待感情，我跟不同的男人上床，老的少的……我还近视，但孩子不一样，他是全新的，他不用像我一样，走在错误的道路上，又脏又臭……”
听着赫拉的话，其他人也都低下了头，仿佛他们就是赫拉上过的男人一样。
“等他出生了，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要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戴黑框眼镜，让他像王子或者公主一样。”赫莎说起自己的孩子，目光亮了起来，“如果他喜欢数学，我找最好的老师教他。如果他不喜欢，学别的也没关系，即便他想不开想当个作家，我也会支持他。王子啊，公主啊，这种发亮的人，就应该又任性又不负责任，这样的人才最干净！”
“原来如此。”李伯阳点点头。
“当然了！”赫莎高兴地说，“他会像你一样干净，充满希望。”
“我？”
“嗯。”赫莎点点头，“我们这些肮脏的人可以死去，但我们一定……一定会让你活下去的！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保护你。”
李伯阳茫然地点点头：“你们倒不用担心我会死……”
赫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当然……”但话刚说了一半，她忽然皱起了眉头，然后圆乎乎的脸仿佛因为剧痛了收紧了起来。
“怎么了？”李伯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