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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年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走在弥漫清香的草地上,身后拖着长长的白色裙摆。那是梦幻般的景象,是每一个女孩心中公主的模样。但她没有心思去多看,只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机械得就像人偶。
她每走过一步的地方都会有小小的**发芽,新生的叶片顶破土壤钻出来,在她背后开出一条红色的花道。白色的大门在她面前敞开,她一步一步地登上勾着金边的阶梯,阶梯的顶端放着宣誓的圣台。
"那边的女孩,你是否愿意将自己奉献给他,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走向何处,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
金色的阳光投下来,一身白衣的牧师朝她这么问着,就像是婚礼宣誓。旁边似乎有人在泼洒花瓣,整个世界充斥着迷人的香味,她贪婪地呼吸着,甘甜气息像是融进了灵魂。
是在什么地方闻到过这种味道?
牧师轻微地吟唱着,向她摊开右手,手心里放着闪光的银戒指。
"安年,你是否愿意接受这一切?"
应该接受的,那是她早已出口的誓言。她已经站在了这里,站在了所有人面前,有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她落下最终的决定,怎么可以在这时反悔呢?
她点了点头:"我愿意。"
牧师牵起了她的手,将戒指推向连心的无名指。周围的人们欢呼起来,漫天的玫瑰花瓣撒落,香气醉人,让她几乎想要放弃一切思考就这么沉睡过去。
是啊,一切都是完美的,这是她的选择,都该结束了。
...不。
有什么东西不对。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往后抽了抽胳膊躲开了那只戒指,然后往牧师的左手里看去。
左手是空的,主持的手上只拿了一只戒指。
如果这是一场婚礼,那么她的身边就少了新郎。
可是她答应过谁呢?
她不知道她所起誓的对象到哪里去了,于是往后扭过头,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迟到了。可是唱着圣歌的人们在这时尖叫起来,他们扑上来紧紧抓住她的身体,像是要把她摁死在宣誓台上。
不准回头。
不可以回头。
你不能回头了...
淡淡的香味骤然变得浓烈,那是满地的花瓣被风卷起,在她身侧像龙卷似地旋转。花瓣的缝隙之间,走来的那条花道全然枯萎,熊熊的烈火自脚下腾起,伴随着人沉重的叹息。
她听到了自己强烈的心跳,神圣的情景在一瞬间被焚烧殆尽。玫瑰花瓣落在双眼上,情景变得血红一片。
突然间所有人都消失了,从一开始就没有鲜花也没有圣徒,她只是独自一人站在这宣誓台上被燃烧,或者说...是祭台。
视野中只留下那道银光在闪动,牧师带着它站在血红大幕的另一边。她迈动步伐朝它跑去,无声地大喊着。但牧师大概是听不到吧,他只是自顾自地对着她喃喃着。
"怎么会醒过来的?"
在跑到最近处时她听见眼前人这么说了,然后那张脸就挪到了面前。血光尽皆散去,始终模糊着的面孔变得清晰,原来那身上的白衣不是圣袍,而是医用的白大褂。银色的光在他手上亮着,是针头顶端的液体在反射灯光。
"这是...哪里?"安年含糊地问着。
"没什么,这就是手术室。不要动,现在你的恢复还没完成,赶紧睡一会吧。"那个声音这么说,将吸满了***的针管探向她的静脉。
安年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这个状态下她没法去思考什么。恍惚中她还留在那片一望无际的青草地上,特殊的香气逗弄着快乐的神经,这让她感觉到十足的困意。于是她重新闭上了眼,只是在朦胧的意识间吸着气,尽力呼吸着那若有若无的微香。
地下室里什么时候栽了花呢?又是什么样的花,才会有这样迷人的气息?
不,这味道很熟悉,也许她之前是见到过的。是这一次的气味太过浓烈了呢?还是以前都没发现过这样的甘美?
肉体、裂开的尸身,是有什么东西死掉了。
不用去看,那里只是尸体...
那里只是死亡...
只是死亡的血...
是...血!!
冰冷的寒意在意识到的一刻直冲骨髓,安年忽然清醒了,然后猛地睁开了眼向气味来处扭头看去,死去的原兽倒了一地,蔓延的鲜血把地面染得鲜红。
"妈的,怎么连这东西都跑出来了?"
她听到低沉的吼声传来,那是介于人与野兽之间的哀鸣,就像一根针从耳膜刺入最深处的心脉。她用尽全力转动眼珠,逼迫自己循声去看,映入眼幕的是——通体惨白的红瞳人形!
细细的白气正从人形的身上冒着,那是久冻的寒冰留下的痕迹。在原兽的暴乱中,这东西同样被刺激了,就凭着最后一口气竟然撞开了封锁它的冰层。此时它就像是发了狂犬病的疯狗,在一众人的按压下冲着安年的防线磨着那口白牙,势头是想要将这些碍事者一口吞下去...或者是想要奔向它所效忠的王。
除了安年以外没有任何人发觉到这一点,他们只是如法炮制地用强酸液淋在它身上,这样的腐蚀性物质能最大化削弱这些畜生的再生能力。但他们没发觉到那个睡意朦胧的女孩正睁大了眼睛看全了这一切,人形在地上扭曲着抽搐,强酸液毁掉了它的声带让它没法出声,只能躺在一片血腥间...躺在一片原兽的尸体之间!
这不对,这有问题。虽然谢春儿手下的研究都免不了奇怪但这一次不一样!她从未被告知过会被带走,也从不知晓这种东西的存在,一切都是超出她意料的!
那是人但那又不是人!他们在用活人进行试验,她在这里这么久竟然从来不知道有这件事,他们把她带来了这里就意味着她也是一样!她不能让他们再继续下去!
安年用尽全力抽回了手,就像在梦中拒绝那枚戒指一样。但手臂缩到一半的时候忽地停住了,有什么东西牢牢地绑紧了她——那是缠绕在手腕上的束缚带。她被紧紧地绑在这口棺材一样的恒温仓里了,就像是货物一样,要被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她并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但那一刻她的直觉敏锐得就像利刃。利刃深深地扎进大脑,锥痛的感觉无比清晰地说:快逃。
"谢教授在哪?为什么要做这些?"她瞪视着眼前的人。
但一向听话的人们这次没有理会她的撒娇或是请求,他们不易察觉地抽动着嘴角,强硬地拉起她的手臂:"谢教授已经走了,这是她的命令。"
"走去什么地方?"
"别问了,你不该知道这些,现在..."
安年一巴掌拍开了往她身上挪的手,提高声音道:"我要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出了她语气中竭力压抑着的颤抖,几个白大褂相互对了一阵眼神,随后突然变得癫狂了。他们迅猛地扑上来将安年的手脚摁在仓中,然后针管被交到了最中央的人身上,他连试点都顾不得做,针头如剑,直朝着柔软的女孩刺下来!
"制住她!"他吼叫着。
话音未落,重物落地的闷响撞上了地下室的墙壁。
银针落空了,连带着整个恒温仓一同翻倒,被绑在其中的女孩一跃而起,身上的束缚带一瞬间尽数撕碎。几个高大的成年男人被那股劲力冲得翻倒在地,捂着被重击的胸口半天没说话来。安年以蹲伏的姿势落地,倏地抬起头来,眼中纯正的红芒赫然闪亮!
那一刻安年什么都没有想,亦什么都没法想。她只知道前所未有的恐惧洪水般地从心底涌出来了,那种恐惧在向谢春儿宣誓时就埋下了**,而现在它已经发芽了!
"让谢教授来!"她冲那些人大喊。她平时都以一张笑脸迎人,但现在她绝不吝惜她所有的凌厉。
不能和他们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如果这时妥协的话,代价会是...一生。
她的脑子里像是放进了蜂窝那样嗡嗡叫,眼前的景象在阴暗的地下室和燃烧的祭台间来回切换。她在无意识间一步一步地后退着,向着枯萎的花道,向着露出一线天的出口挪去。正在这样的徘徊间,她听到拉枪栓的咔哒声清脆响起。
"你必须留在这。"打开了保险的枪管正对着她。
安年缩小的瞳仁中映着黑洞洞的枪口。她见过这种东西,经验告诉她这是足以要人性命的武器,她从来没想过,这些一向对她甜言蜜语的大人,会用这种东西对着她。
丝丝缕缕的恐惧直攀上脑,但除此之外还有发自内心的愤怒。
这些人竟然敢用枪指着自己?
这种胆大包天的东西...死不足惜!
她被这一闪而过的想法吓了一跳,那不该是她的想法,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用自己超常的力量去**,而刚才那一瞬间就像是魔鬼占据了她的身体,若不是及时发觉,绝对会有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
这不对,一定有什么东西出问题了。
她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逼迫自己清醒过来,眼前的景象从幻觉重新回归了现实。她猛地向旁边的恒温仓伸出手。一众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孩瞳中红光大亮,紧接着竟然把一人多高上百斤重的恒温仓轻松地抓了起来,高举过头顶!
"拦住她!"有人大喊。
已经来不及了,沉重的恒温仓当头而落,就像是《西游记》中孙悟空砸向凌霄宝殿的那开天一棒。安年将那舱体整个向着白大褂们扔了出去,在巨响响起的时候飞速后退,向地下室的出口跑去。
驱动她做出这些的不是耀武扬威,正相反是恐惧。她不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但她清楚自己现在必须要跑!
人们大呼小叫地从地上爬起来,那个白色的小女孩正在他们眼前以惊人的速度前冲。她在***的效应下睡了几十个小时,但现在她的动作快得就像闪电,***的效应已经完全被代谢掉了!
最中央的人看着那个身影,突然重重地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
"妈的!她脑子里植入的芯片是用玛诺做的!"他吼着,"玛诺激发了那女孩的血统,我们的***剂量是按照她平时的活性状态计算的,但现在她的代谢提升了!"
身边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谢春儿在整理资料时无意中给那个激发活性的金属的命名,立时头皮发炸:"谢春儿在想什么?!她不是说在实验完成前不能把实验金属用在这孩子身上么?43号的实验明明还没完成!"
"鬼知道!她都准备毁掉这个岛了,你们难道还觉得她脑子是正常的?!"白大褂一捶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子弹推入枪膛。
"那是实弹!"目睹这一切的人惊叫着大声提醒他。
"我当然知道!反正以她的血统就算中上几发也能愈合,打她的腿就好了!"端枪的人站起身来,"她现在突破了极限,谁知道待会还能不能保持理智?绝对不能让这种人跑了!"
"你说的这种人...是21号、还是谢春儿?"旁边的人一边拉枪栓一边问。
说者愣了一下,然后危险地眯起了眼:"她们两个...都是!"
说话的时候安年已经冲上了地下**的出口,暗室的上方是熟悉的第一资料室,只是原本放着电子化资料的书架全都被搬走了,屋里空旷得有些清冷。透过窗子可以看见屋外的旗帜正在风中呼呼地摇,今天的海风恐怕又要来了。
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被带回室内去避风...这原本很平常的一件事在现在的情况下也让她嗅出了不对的味道,进入室内可以意味着安全同样可以意味着无路可逃!
不知是不是过度紧张的缘故,她感觉到大脑一抽一抽地疼痛起来,就好像里面有针在刺。她顾不上去理会,只是飞也似地冲撞着资料室的门。沉重的大门被打开了,就在照面的一瞬间,从外面透入的阳光被什么东西全然遮掩——
"到此为止。"屋外的人同样手持长枪,用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和恐怖神情对她说,"回到里面去。"
安年反射性地退后了一步。明明她刚才做出的一切反抗都是在地下**里面的,那是绝对不会有监控的死角,墙体使用的隔音材料也完全不会让外面人发觉异状。但事实就是这些人觉察到了,不仅觉察到,还已经做出了反应,要上下包抄她!
是瓮中捉鳖。小小的女孩是温软的猎物,而整个莫比乌斯岛的人都变成了猎手。
"你们..."安年低声说。
"不要胡闹了,现在听我们的才对你最有利。"顶头的人说着向里迈进,他手上拿的也是实弹枪械。但面前的到底是个小女孩,所有人都有些犹豫。
可就在这几秒之间,女孩忽地睁大了眼,直直地瞪着他们,瞳中不详的血光明亮到刺目。她集合着整个岛的力量,那后退可以是猎物胆怯的退让,但同样也可以是捕食者进攻的前奏!
"你们...给我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