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仇恨】

春梦涟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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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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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和煦,春暖花开。

    诸事皆宜。

    午后,一个僧人牵着一头驴走进了一座城。

    驴是黑驴,僧是唐真。

    而这座城,便是那座城。

    唐人是一种骄傲且古板的生物。

    来到这个世界后,唐真只见过两座城。令他没想到的是,唐人竟然如此古板,两座城的模样都竟然如此相似,就连砖块的颜色都是如出一辙的晦涩和肃杀。

    除了大小有些差别外,两座城看起来就像是父亲和儿子。

    唐真想想也就释然了,金山寺所在的城池本就是江洲城的附属,相似的布局对管理上能带来不少的方便。

    一大一小,此城为大。一父一子,此城为子。

    不为其它,因为江州知府就在此城。

    大官住大城,大佛坐大庙,古往今来,第一道理。

    唐真望着雄城,脸上写满了疲惫。

    这几日来,他晓行夜宿,徒步官道又舟涉江泽,几乎没有片刻的休息,真是累到了极点。

    特别是身旁还有一只比大爷更加大爷的黑驴,时不时不知从哪弄来一些野兔山鸡,活生生把自己当成厨子和保姆了。

    感受着高高肿起的脚底,唐真突然觉得在寺里吃斋念佛也不是什么幸苦无聊的事情了。

    不过,好在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只要将玄奘和尚的事情解决,那么以后至少也可以好好享受着大唐的美好生活了。

    江州城很大,江州知府的府衙就在整座雄城的最中央位置。

    走进南城门后,便能看到一条通往知府府衙的黑色大街。

    唐真没有走上那条大街,而是走到一旁,靠着一棵无人的柳树静坐了下来,看着人流来来往往,眉宇微皱。

    黑驴立在身旁,打量着周围的城墙,同样沉默。

    抬眸远远望去,这条大街就好像是一道又长又直的绸带,佩在江州的胸口,骄傲地直指心腹。

    大街地尽头,便是此行的尽头。

    也是仇恨的源头。

    仇恨不属于唐真,他是玄奘的仇恨。

    现在唐真,已是玄奘。

    这仇,必须报。

    仇恨,这个词语听起来非常血腥,非常可怕,就像是一把插在心头的剑,无论动摇或是不动摇,都是鲜血淋漓的下场。

    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大部分仇恨,会随着时间一同流失,渐渐转化成恩怨,最后彻底消散。

    但有些仇恨,时间却变成了最肥沃的养料。

    随着时光渐进,不断灌溉,越发狰狞。

    比如,杀父之仇。

    比如,夺母之恨。

    那张血书,唐真翻来覆去已经看过多遍,熟览心中之余,更多的是震撼和沉重。

    仇人刘洪,杀了玄奘和尚的父亲,冒任江州知府十八载,早已经权势一方,难以撼动。而他的母亲殷温娇,也被刘洪强占了整整十八年,对外据说是身染重疾,终年不履府外一步。但究竟是染疾还是被困,无人可知。

    那便是玄奘的杀父之仇,夺母之恨。如果认真地从源头追溯,若是刘洪没有杀掉玄奘的父亲,没有强占他的母亲,那么玄奘也不会被酒肉和尚活生生气死。

    这么算来,包括玄奘的死在内,所有的果,都是刘洪的因。

    可惜,这些仇恨,这些因果,刘洪都不会在乎。

    因为他身在江洲。

    江洲,已是刘洪的江洲。

    然而,世界上不会有绝对的灭亡,就算是魂飞魄散,也不过是飞了散了,而不是无了灭了。

    仇恨因果,亦是如此。

    它们不能被抹灭,但却可以被转移。

    例如,转移到了唐真的身上。

    唐真坐在柳下,心中早已经明了了形势,也清楚了自己的仇恨有多难,有多重。

    如果对方是一个普通百姓,那他还可以借助唐律。

    在很多时候,大唐的铁律的确是最好的武器。

    可惜,他面对的是刘洪。

    在江州,刘洪就是唐律。

    前途坎坷,但仇却依旧要报。

    不得不报。

    不是因为唐真有多么品德高尚,义愤填膺。

    而是因为他不想死。

    不想死于执念。

    那就让刘洪死!

    ......

    柳树下,唐真忽然开口说道:“大黑哥,你能帮我杀一个人么?”

    黑驴干脆地拒绝道:“不能。”

    唐真认真解释道:“那人恶贯满盈,就算杀了也决不会被因果缠身。”

    这些日子,他和大黑驴朝夕相处,有意无意间,谈得最多的还是修行世界。无论仙魔妖鬼,不能妄加杀人,这样会导致因果缠身,增加渡劫时的凶险。不过,击杀恶贯满盈之徒,似乎不会牵扯到什么因果。

    黑驴沉默了数秒,说道:“这里是东土大唐,是天庭的大唐。仙能杀人,人能杀人,但我不能杀人。”

    想起在破庙中的对话,唐真不解地问道:“可是,天上的存在又怎么会管我们这些蝼蚁呢?”

    黑驴叹道:“这座城内,有城隍。”

    它望向东方,在唐真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座极小的庙台端屹,屋顶的上空,紫气翻腾。

    城在庙在,城亡庙亡。

    护佑凡人,生死祸福,便是城隍。

    唐真听到了答案,便选择了沉默。每一个唐人都听过城隍的传说,只是从黑驴口中说出来之时,他才明白,原来许多传说,都是事实。

    望着一片片翠绿欲滴的柳叶,就连下沉的夕阳,都无法在上面染上微黄的霞彩。

    唐真望着满目的绿意,心中一片枯黄。

    这一坐便是一个下午。

    这个下午,他仔细想过很多种可能。

    若他是剑士,那便能执剑夜潜,肆意斩下,等那鲜血漫漫,斩落恩仇。

    若他是文士,那便能结交权贵,壮大己身,拿出手中证据,痛剐贼人。

    可惜,那都不是属于唐真的可能,他不是剑士,不会武艺,他不是文士,无背无景。

    唐真嘴角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意,这些苦思了一个下午的可能,说倒底都只不过是弱者的意淫罢了。

    相对于权势一方的刘洪,唐真承认自己是一个弱者。

    但他依旧想让刘洪死。

    天色渐黑,人流渐少。

    唐真依旧坐于柳下,未曾起身,未曾进食,不断苦苦思索。

    在没有找到有效的可能之前。

    他决定一坐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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