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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卧床期间, 来看望的人络绎不绝自不必说, 最大的boss自然是皇上,他们哥俩在屋里小声嘀咕了老半天,我率领众人在院子里等的腿都麻了, 索性坐到椅子上晒太阳。
皇上出来以后嘱咐好好照顾九王,继续瞒着太后, 才忧心忡忡的走了。
第二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南诏国遣来特使, 说有人谋乱,请天朝派兵帮忙镇压。
其实这边也乱着呢,只不过为了天朝尊严和边疆稳定, 皇上还是决定派人去。六王作为南诏国的女婿, 国君的妹夫,责无旁贷的率军出征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 在九王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 太后听到风声跑了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口一个“儿”。
九王头大,朝我使眼色,我能怎么办呢, 太后根本劝不住啊。
好不容易哄走了太后,九王觉得自己躺得快要发霉了,趁中午阳光好到外面转转。
“其实我早就好了, 是你不让我起床,知不知道总这么躺着也很累的。”小九拉着我的手在花园里散步。
我被阳光一晒就有点蔫蔫的犯困,倚在他胳膊上打盹。
“三王妃如何了?”
“本来是要按谋害罪论处,但是她的父亲只有这一个女儿,恳求皇上看在世代为国征战的份上饶了性命,愿卸甲归田,带着女儿回家养老。”
“三王呢,他不管自己的女人么?”
九王叹气:“三哥并不喜欢三嫂,看重的不过是她爹手里的兵权,如今为了自保,什么都不敢说。”
想必皇上看重的也是西北的兵权吧,就算我说了三王妃不是凶手也无济于事,照样按凶手论处。
“唉,看来丈夫真的不如父母可靠。”我感慨无限。
小九不高兴了:“有几个像我这样的,知足吧你。”
我瞅着他的黑脸暗笑,他却盯着地上的菊花晃头:“嫣儿,这些花开了是吧?”
“是啊,开的很灿烂啊,这些花能在这么冷的季节开放,真是难得呢。”
“恩,你回去睡个午觉吧,一会儿我进宫一趟。”他送我回房,才不疾不徐的走了。
午觉睡的很香,醒来时翠叶不在屋里,却听到门外廊上有人在低声说话。
“小点声,别惊动王妃。”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压着嗓子训斥。
“小的不明白,王爷既然在乎王妃干嘛还要让人推她下水呢?”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小厮。
“还不快闭嘴,你个混账东西,被王妃听到还了得?”
“那我们在这里撒麝香,真的能让孩子流掉么?干爹,虎毒不食子,王爷怎么能杀害自己的孩子呢,难道……”他顿了顿,似有所悟:“难道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咱家王爷的。”
“兔崽子,胡说什么,王爷有他不得已的苦衷,若不这样怎么能陷害三王呢,说不好这就是皇上的意思,我跟了九王多少年了,还不明白他的心思。王妃在宝贝,也比不上皇上在王爷心中的位置。”
“嘿嘿,明白,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真能除掉三王,牺牲个孩子也值了。”
“别说了,快走,一会儿王妃醒来就麻烦了。”
九王为害三王谋害亲儿?
不多时,翠叶回屋,凄厉的一声惊呼:“快来人呀,王妃昏倒在地上了。”
黄昏时分,九王回府,寝殿中传来争吵、哭骂声,夹杂着摔打东西噼噼啪啪的声音。王爷命所有人远避,大家都没有听清楚王妃为什么闹脾气,两人为什么吵架。
当晚,九王做了一个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举动,把九王妃关进柴房,连陪嫁的丫头翠叶都不准探望。翠叶趴在地上磕头,求王爷把自己也关进去,把额头磕的鲜血直流都没有得到允许。
九王气得在柴房外跳着脚痛骂:“本王瞎了眼,竟然喜欢你,早知道就该淹死你算了。旁人随便说一句流言蜚语你就信了,还不如王府的猪聪明。”
众人纳闷,王府什么时候养猪了?
难不成王妃听信谗言,认为王爷在外面采野花了?
怎么想的都有,多半人还是认为王爷太宠王妃了,女人自古就不禁惯,惯坏了自然就不听话了。
九王怒气冲冲的赶跑了围观群众,自己围着柴房转了半夜的圈,后半夜进去和王妃吵闹了一顿,负气而走,替皇上到潢川赈灾去了,三日方回。临走留下话,每天让翠叶给王妃送饭,伙食标准:馒头、青菜,小米粥。等王爷回来,若是还没有反省明白,严惩不怠。
当天晚上,一场大火在九王府熊熊燃烧,火光照亮了京城的半个天空。
堆挤着大批木柴的柴房起火,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灭掉的。滔天火焰燃烧了整整后半夜,众人忙着救火忙了大半个晚上,也有不怕死的冲进去寻找王妃,怎奈火太大、烟太浓,根本就什么都看不清。
大家希望王妃在火刚刚燃起时就逃了出来,可是那么多双眼睛瞧着,根本没见到人影出来。却有人看到了火中奔跑的身影,呼喊救命的声音,侍卫冲进去救,却又找不到人。
当清晨的曙光乍现,房屋已经全部坍塌,房梁烧成木炭,瓦砾变成灰土。人们开始颤抖着心肝思考一个严重的问题,王爷回来会怎样?
纵使王爷生王妃的气,也只是摔摔东西,从没舍得打人;哪怕把王妃关进柴房,不给她肉吃,也是为了让她好好反省,其实——王爷对王妃的爱是刻骨铭心的。
傍晚,九王回府,进门便嚷着:“哪里着火了?嫣儿呢?”
老管家、龚嬷嬷等人跪在地上,吓得抖做一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九王直冲进寝殿,口中连唤着嫣儿,却没有看到人影。
他这才想起嫣儿昨晚被他罚到柴房思过了,跌跌撞撞的冲到柴房,见到的却是一堆断瓦残垣,冒着火星的红碳。
“嫣儿呢?”九王揪着管家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嫣儿呢?”九王扯着龚嬷嬷的袖子,把她甩了出去。
众人纷纷跪倒求死,九王失神地望着那堆残骸,倒退了三步跌坐在地上。他口中喃喃自语,眼神空洞无光,颓败的倒在墙上,昏迷过去。醒来时突然仰天大笑,笑到泪流满面,人说九王疯了。
侍卫程风到九王近前,附耳说了几句话,九王瞪圆了眼,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你胡说,不会的,不会的。”
九王歇斯底里的大吼不会的,众人猜测程风一定是说王妃已死,让王爷想开些。
谁知九王突然拨开人群,火速骑上追风骑狂奔而去,没有人能追得上。
九王回来时,已是黎明时分,急切询问可有人看到九王妃从柴房里出来?众人都说没有,九王一对发红的眼睛便有了绝望的意味,径直冲进废墟中用手扒着那些木炭。
大家赶忙上前拉住,可是九王这次是真的疯了,不顾自己的手被烫伤,拼命扒着废墟找寻,口中喊着:“嫣儿,我错了,我错了,行吧,你快出来呀,快出来……”
众人拦不住任性的九王,有人偷偷去宫里报讯了。
天亮了,所有人把灰烬细细翻过一遍,或许九王想找到王妃的尸体吧,可是那么大的火,只怕骨头都化成灰了。
最终,没有找到尸骨,管家婉转的说,火太大,王妃的尸体不可能存在了,请王爷节哀。
九王把翻捻成碎末的灰烬又细细查找一遍,最终也只能是失神地摇头,用血肉模糊的双手抱住头蹲在墙角。
他起身时,众人以为他想通了,谁知他一把抽出了腰间佩戴的尚方宝剑,剑尖朝里对准自己的胸口刺去。
侍卫们赶忙拼了命去拦住,僵持不下的时候,皇上驾到了。他夺了九王手里的剑,连哄带骂的抱住了比他还要高大的身子,九王伏在皇上肩头失声痛哭:“嫣儿,她走了,她不要我了,她死了……真的……是真的……”
“别胡说,她不会死的,一定是失踪了,朕派人好好找,一定给你找到。”皇上拍着他后背。
“不,她真的死了,黄泉路上冷,我想去陪她。”九王泪如雨下,颤抖着说道:“五哥,有你照顾母后,我是放心的,你就让我去照顾妻儿吧,他们去哪我就去哪。”
皇上见他动真格的了,就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没有人听到是什么,但是九王听到以后突然抬起了头,凝视皇上半晌,道:“好,我等她睡醒。”
事后,人们揣测皇上可能是说了一句骗小孩的话,九王就信了,因为从那天起他就命人搭起一个硕大的棚子在废墟上,把铺盖卷搬进去,在里面吃睡。
还吩咐所有人,不准靠近这里,即便是来送饭的,也要轻声细语,不能吵醒王妃。
人们更加确定,九王真的疯了。
以上是外包装版的传言,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
以我和李昶的感情和了解,自然不会因为别人几句挑拨离间的话就信以为真,只是有人恶意挑拨就证明府里有内鬼,其实我已经听出那个苍老的声音是管家,年轻的是他干儿子。也许他故意让我听出他的声音吧,换成个种花的或是扫卫生的,说了同样的话我未必会信,但这话出自老管家之口,可信度就高多了。
若是个争宠猜忌的女人或许就信了,凭着一贯的宠爱撒娇撒泼,来揪住丈夫的小辫子。或是信了他的话,心冷了,对九王的态度、做法变了。
他低估了我和李昶之间的信任,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对这个孩子的重视,他表面桀骜不驯,实则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功名利禄、甚至皇位对他都没有什么吸引力,他只想随心所欲的活着,而今操劳奔波也是为了我和孩子,为了他的母亲和哥哥。
若是九王为了皇上的宝座稳固,陷害三王,我觉得有可能。但是如果用自己妻儿的命去换,他是万万不会做的,以他的性格甚至直接把人办了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我飞速的思索了,敌人想推我下水,陷害三王妃,这样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既打击了九王,也打击了三王,谁会是最大的赢家呢?
一计不成,敌人再来二计,假装不经意间让我听到“实情”,跟九王哭闹。显然,我只是一个跳板,真正的目标还是九王。把九王府弄得鸡飞狗跳,九王无心朝政,又将会有什么格局呢?
粗略的锁定了几个目标敌人,我不敢妄下断言。不过,既然王府中已有内奸,跳梁小丑们还在上演拙劣的戏码,不如将计就计吧。
翠叶是个实心眼的家伙,演技不够好,所以我没有告诉她实情,只在她进门的时候趴到地上装晕倒。果然,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尖叫。
九王回来的时候,我挑了两个最不值钱的瓷碗摔了,饶是这样,还把他吓了一跳。因为我一向爱惜东西,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每逢他发脾气乱摔东西,我的心疼的很,恨不得让他打我一顿,别糟蹋古董了。
我一边大声朝窗外吼着,一边小声告诉他遣散众人,九王见我有话要说,自然很入戏的把人们都轰远了。
简要跟他说了今天的事情,九王也大吃一惊,管家原是太上皇身边的人,自打九王府建成就来了这里,如此看来他一直是别人的眼线。这府里究竟还有多少人是眼线呢?
我俩假借摔东西的空隙,研究好了策略,索性将计就计,静观其变。他说最近局势紧张,察觉有一股暗流在行动,却查不到源头,如今有人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就说明想废掉九王。九王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外人看来他的软肋就是我,把我列为对付这颗痴情种子的一号武器了吧。
九王悄悄说:“我也是今日进宫才知道,其实王府和皇宫都是有秘密逃生暗道的,咱们府里的暗道就在柴房。”
我会意:“好,既然有人想杀我,不如我就死一次给他们看,引蛇出洞,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九王有点不放心:“他们不过是想对付我,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
“将计就计最好了,今晚你就把我关进柴房,我们去探密道。”
他思考了一会儿,随手摔了两个景泰蓝的花瓶出去,心疼的我大骂:“你是个男人吗?敢做不敢当,摔东西算什么英雄?”
他邪邪一笑,在我耳边低声道:“我是不是男人嫣儿最清楚。”转头朝门外喊:“混账,敢怀疑本王,我看就是把你宠坏了。”
我朝他点点头,鼓励他下决心。
终于,他跳到了院子里,吩咐人把我关进柴房。在翠叶推波助澜的本色演出下,众人都相信九王恼了。
后半夜,他钻进柴房,我俩按照之前皇上告诉的方法,旋开机关,进入地道,不算长,虽然有交错,却也不算复杂,没多久就走到了尽头。出口很隐蔽,一棵古松掩映着狭窄的石缝,陈年的蛛网结的密密麻麻。
探头往外看看,他点头道:“外面的情形和皇上说的一样,这样就错不了了,我们先别弄开这些蛛网。你出去以后,沿着左边这条羊肠小路走出山,右转不远处有个小村落叫做清河村,我派程风带人在那里接应你。密道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皇家之外的人都不能知道,委屈你了。”
我坚定勇敢的挺挺胸:“放心,我不是娇弱的小花,是茁壮的小松树。”
九王浅笑着拉我回柴房,几番叮嘱让我小心着别睡着,见到火光赶紧走,甚至可以不见火光先走,我点头应了,看着他的背影走向门口,心中突然一阵酸涩。
这么危险的事情,他却不在身边,心里终究是不踏实。
“昶……”我扑过去,抱住他的腰。
他身子一震,回身把我揽在怀里:“小心,知道吗?”
“知道,我会的,只是……我心里不踏实,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似地。”
肩上的大手一抖,他不淡定了:“我也是,嫣儿,我不走了,不走了。我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在一起。”
我狠狠咬下唇,闷在他胸前道:“你放心吧,其实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想赖着你撒撒娇而已。你去吧,我能找到清河村的。”
他犹豫道:“我不去赈灾了,去出口等你。”
“不,那样就露馅了,你要和很多官员在一起才行,去吧,放心。”
“等找到幕后主使的人,把他杀了,我们就过太平日子了。”他低头轻柔的吻在我的唇上,让我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我顺利的进了地道,没有被火烧着,却在地道里出了意外情况,半个月以后才在街上见到九王。
那天阳光很好,他穿一身月白锦衣,追着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口中唤着:“嫣儿,嫣儿……”
孕妇被揪住袖子,回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男人,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九王吃痛的捂住脸,委屈的盯着那人:“你不是嫣儿,你不是……”
他突然朝我的方向来了,我开心一笑迎上前去,谁知他并没有发现我,而是拦住一个有丈夫相陪的孕妇,又扯着人家的袖子唤嫣儿。那孕妇吓得躲到丈夫身后,男人虽有心挥拳,但看九王比他高了一个头,又像会武功的样子,只骂了一句疯子,就拉着媳妇走了。
他这是怎么了?
“嫣儿,你是嫣儿对不对?”我愣神的功夫,他已到近前,扯着我的袖子,小心翼翼的问。
“你不认得我了?”
他惊喜的咧开唇角,激动道:“你真的是嫣儿,我终于找到我的嫣儿了。”
我被他紧紧握住双手,却见他的眼睛一直空蒙的盯着我的肚子:“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没事,我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是嫣儿,我能闻出你身上的味道,还有声音也像,还有还有……她们都打我,只有你——不打我。”他把我抱紧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