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哥哥直言对贾赦

青梅如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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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仙楼里, 林琰面色凝重坐在桌旁, 面前是一杯早就没了热气的茶。看见贾赦进来,忙站起来身来。

    贾赦笑呵呵地捋着下颌上稀疏的胡子,伸手往下虚按了按, “坐下坐下, 咱们爷们儿间不必讲究这些个俗礼。”

    林琰勉强笑了笑, 眉宇间依旧有些凝重。贾赦心里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安, 按说这林家的孩子每回瞧见,都是一派斯文云淡风轻的样子,断没有这般愁云惨雾的时候。况且,他去岁才中探花,如今都在翰林院里头了,正是要前程似锦的时候, 可能有什么事儿让他这样呢?难不成,是为了到现在还没娶妻?那也不对, 要为这事儿, 但没有叫人急巴巴地拦了自己过来的。这事儿,必定和自家有关,且是大事, 不好的大事!

    二人对面坐下,吉祥很是机灵地上来给他们倒了茶, 退了出去。

    贾赦瞧着这个意思, 也挥挥手, 叫跟着自己的小厮出去了。

    “大外甥, 你这是……”贾赦这个人虽然很不着调,却并非天生不着调。看林琰的神色,便也将脸上笑意收起,试探着问道。

    林琰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只锦盒,轻轻地推到贾赦跟前,道:“大老爷且先看看这个罢。”

    锦盒乃是金丝楠木所雕,上头点漆描金,雕花刻纹,端的是精致非常。贾赦迟疑着打开,里头装着的乃是一叠子大小不一的纸条子纸片子。

    随手拿了起来,才不过看了两眼,贾赦额上便冒出了冷汗,“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好外甥,这……”

    那些纸条子等不是别的,乃是一张张借据。何日何时,何人所借,何人作保,俱都清清楚楚。这倒罢了,便是世交亲友间,借个银子等还有打借条的呢,原也没什么。关键在于,那借条儿上所注明的,还款时候,须得加上三成到五成的利。这么瞧着,可就不是简单的借贷了,而是实打实的放利子钱!更要命的是,那些个借条子底下所写着的落款,借出去的那一方,可都是荣国府!

    “唉……”林琰又是一声叹息,双眉蹙起,“大老爷且先别急,只给我个实话,我才好说的。”

    贾赦急的什么似的,有心站起来走几步,又恐在晚辈跟前失了面子。抓着茶杯的手因惊惶抖着,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林琰的眼中。

    “这,这怎么可能呢?大外甥,这莫不是弄错了?”

    林琰苦笑,“我与琏二哥素来关系不错,自然也并不希望这是真的。只是……”

    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才又续道,“大老爷可知,我这东西是从何而来?”

    贾赦摇头。

    林琰嘴唇一勾,“刑部。”

    贾赦大惊,“怎么,怎么又有刑部的事儿?”

    “大老爷这话问的,我朝律例,在朝为官,身有爵位者,不得重利盘剥。这放利子钱一事,若有行者,或报大理寺,或报刑部衙门,这都是有律可查的。贵府放贷一事,除了这两处,还有哪里敢接?”

    贾赦大呼冤枉,“这事儿绝无可能!必是哪个心思大了的奴才所为!我们府里一向老老实实,又不是那不通律法之人,如何敢行这可抄家之事?”

    林琰忽然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听大老爷所言,这事儿是您府上家奴所为,您是不知情了?”

    “绝对不知!”贾赦又不傻,自然知道若是家里头的奴才借着府中名头去做这事儿,府里头不过是有个管束不利的罪名,若是这重利盘剥落在了荣国府头上,那可就完了。

    “奴才所为?”林琰修长白皙的手指敲打在楠木锦盒上,“大老爷,您可知道,这里头的借据不过是一部分,本金加起来有多少?利子钱又有多少?我倒是不知道府里头的奴才,竟也是如此的财主了。也罢了,我本是好意,瞧着与琏二哥的交情上,担着干系来提醒大老爷一声儿,却连句实话都落不到。既是如此,算是我多事了。”

    说着,便伸手去拿那锦盒。

    贾赦“啪”地一声合上了,双手死死按住,“好外甥,你且别急。这里头有个缘故。”

    林琰缓缓收回了手,听贾赦道:“我虽然是袭着爵位,可大外甥也知道,如今只得一个从东南角划出来的小院子住着,荣喜堂却是二老爷一家住。管着家的也并不是我院子里的大太太,而是那二太太。哦,也就是宫里头贵妃娘娘的生母。至于我们大房,先前你琏二哥在京里时候,还管着些庶务,如今他们两口子都在平安州,府里头的事儿一应都是二太太手底下的人做。我和大太太两个,不过每月领那二十两的月例银子罢了。”

    林琰微微颔首,“我先前也曾听琏二哥说过此事,倒也知道些。”

    “着啊!”贾赦一拍大腿,“我们大房如今但凡是府里头的事儿,钱也好人也好,再没有能插进去手的。要不,我也不至于闺女成亲前头跟他们闹去。”

    林琰听到这里险些笑了,忙垂下了眼皮,看来这贾赦是真怕了,连这般家丑都拿出来说了。

    “看来,确实与您大老爷无干了。”林琰似是放下了心,长出了口气,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大老爷出身世家,身有爵位,怎会不知道这里头的轻重,做下如此之事?只是……”

    “只是照大老爷的意思说来,这事儿,应该是与……”

    贾赦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定是二房所为。除了二太太,府里头谁有那么大的权利动用这许多银子?横竖我自己的媳妇是个小出身,没那么厚实的私房银子。”

    林琰要的就是这一句,看着贾赦的眼睛不免带了些许同情,“大老爷,这事儿不管是何人所为,落下的款儿,是贵府啊。”这才是关键之所。

    若是此时贾政夫妻能在跟前,贾赦掐死的心情都有了。瞧着借据上的时间,这事儿也不是做了一天两天了。合着,二房拿着府里头的名头儿作奸犯科,得了好处一点子不露出来,还处处克扣着府里头人的用度!况且怎么说自己都是荣国府的大老爷,这事儿若是发了,只怕头一个获罪的就是自己!

    贾赦越想越气,倏然起身,道:“大外甥,今日之事,我就卖个老,大恩不言谢了。回来去府里头,我倒要瞧瞧,是哪个有这般大胆子,敢不顾国法律例只为了求个财!”

    说着,拿了桌子上头锦盒就要出去。林琰按着锦盒,轻笑:“这个,大老爷可是万万不能拿走。我身上,担着干系呢。”

    贾赦做不解状,林琰心里发笑,这位大老爷,该明白的时候,可也并不糊涂啊。低声道:“大老爷,这些个在刑部都是留了底的。我虽有自己的路子拿出来,里头担着的干系可是大了去了。不但是我,还有我别人。只是给大老爷瞧瞧,又恐红口白牙的不易取信于人。可大老爷拿走了,我可就没法交代了。”

    贾赦为难,“要是没有这东西,只怕别人也是不信的。”况且,这就是二房的把柄,没有这些借据,套用了林琰的话来说,那就是红口白牙,二房尽可以说是别人冤枉的。

    “我给大老爷指条明路。”林琰声音压得更低,“这般事情,必得心腹之人才能做。”

    贾赦不傻,当下明了了。再看向林琰时候,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探究。不过能够抓住了二房的把柄,怎么借着这个机会把二房弄倒了,这才是眼下头一个重要的。点了点头,转身要走之际,又听得林琰笑道:“大老爷,怎么着,也得白纸黑字敲定了,这个火头儿不能留在自家身上。再一个,包庇和出首,里头的区别可就大了。”

    贾赦看着林琰,复又坐下,“我倒是不知道,你这般处心积虑的要我拿住了二房,所为何来?”

    林琰目光盯在手里的锦盒上,再抬起眼来的时候,早就没有初时的凝重之态。薄唇勾出几分笑意,却叫贾赦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不瞒大老爷,我这个人平生最是护短。哪怕是我身边儿使唤的人,自有我骂得打得,别人却是不行。更何况,我林琰掏心掏肺疼了这多年的妹子,更是不许有人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去。府上老太太二太太两个,借着我妹子怀有身孕,竟妄想将你们三姑娘送到侯府上去。这口气,我妹子忍得,我却是忍不得。实话对大老爷说了,若是你有本事,让我出了这口气,这盒子里头的东西自然碍不着大老爷一分儿。若是没这个本事……”

    伸手拿过了桌子上的青瓷莲枝杯,运力于指,“啪”的一声,杯碎水洒,淋淋漓漓散了一桌子水。

    目送着贾赦匆忙离去的背影,林琰笑得很是欢畅。

    坐在回府的车里头,贾赦心里把王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带着他自己的亲娘,虽然出于孝道未被问候,却也被埋怨了几句。他就说呢,这么大的事儿,这林家的哥儿怎么就敢担了这么大干系来给他报讯,敢情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是人家拿住了自家的把柄,就因为那两个女人办了蠢事儿!

    不过,这倒也不是坏事……

    一路之上想了又想,这事儿该当如何去办。不得不说,贾赦还是很有些手腕的。先去了邢夫人那里,把一屋子丫头婆子姬妾全都赶了出去,自己与邢夫人低低地说了府里头有人放贷之事。听得邢夫人眼里冒光冒火,只差拍着桌子大骂王夫人不是东西了,恨恨道:“好个大家子出来的!眼皮子忒也浅了!”

    贾赦瞪了她一眼,“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这些?这是小事儿?这是削爵抄家的大罪!”

    邢夫人吓了一跳,“不至于罢?”

    贾赦敲着桌子亦是恨声道:“什么不至于?这事儿要是发了,你以为谁能跑得了?就我这个袭着爵的一品将军,你这个诰命夫人,说不知道这事儿,你信?”

    邢夫人吓得跳下了炕,就要去找王夫人,“我得问到她脸上去,做什么这么害咱们!”

    “站住!”贾赦一声低喝,眯着眼道,“问是要问她,只不过不能急在一时。你去把你的陪房王善宝家两口子,再有我的奶兄弟钱六叫进来,我都有话吩咐。”

    林琰说的不错,这放贷一事绝不是随便就能够交给一个人去做的,须得是心腹之人才行。王夫人的心腹,头一个就得说是那周瑞两口子。这俩人一个管着府里头的春秋两季租子,又管着老少爷们儿出门的事儿,另一个管着女眷们出门,可谓是府里奴才中一等一的体面人。

    贾赦叫了王善宝钱六两个在书房里头,密密地吩咐了一番,才打发两个人出去办事不提。

    却说王善宝钱六那都是大房里头有脸面的,不过在荣府里,却始终是被二房的人压了一头,早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了。听了贾赦的话,能叫二房那个趾高气扬的周瑞倒了大霉,两个人都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摩拳擦掌,找了几个素日里信任的,一丝不苟去做大老爷吩咐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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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没过了几日,正值贾府端午家宴。因天气渐热了,贾母就命人在大观园里的藕香榭里摆了两桌子酒席,只说自己带着孙子孙女儿们并媳妇在那里乐上一日。

    藕香榭建在水中,四面皆有落地的雕花大窗,推开了便可见池水清亮,映着日头真如浮光跃金一般。池中锦鲤穿梭,池面儿新荷初长,若是有风吹过,又是凉爽又是轩敞。

    王夫人前边儿因出了昏招儿,有些不得贾母的心意,因此这些日子来每天都是早早地到贾母那里去请安立规矩。今日更是如此,煞费苦心地安排了酒席,自己亲自到贾母那里去,一时又有宁国府的邢氏带着贾蓉的填房胡氏并几个贾珍的姨娘也过来了。王夫人邢夫人两个扶着贾母坐上了软轿,一行人才簇拥着往大观园里头去了。

    外头贾赦就等着今日人多呢。听了邢夫人遣人来说都到了园子里,起身来掸了掸衣裳,对贾珍贾政道:“今儿,我有个大事要说。老太太她们已经到了园子里头,二弟,珍儿,且同我一块儿过去听听罢。”

    贾政贾珍面面相觑,不知道贾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贾政便道:“大哥若是有话,不妨在这里说罢。里头虽有老太太,到底还有侄媳妇孙媳妇。”

    “不碍的,都听听才好。”贾赦一摆手,“都听听长点儿记性也好。”

    说着,抬步便走。贾政无奈,只得跟了上去。留下贾珍父子两个互看了一眼,也跟着去了。

    藕香榭里,贾母身前摆着一张红木大条桌,上头摆着各色时新果子茶点,又有厨房里预备下的应景食蔬。左手边儿坐了宝玉,右手边儿坐了探春惜春。

    王夫人等却是另有一张大圆桌围坐。隔着水的含芳阁搭了一个台子,梨香院里头养着的小戏班子全都装扮了,正依依呀呀地唱着。

    忽见了贾赦带了府里的爷们儿进来,唬得众人除了贾母外都站了起来。贾母皱了皱眉头——这却是怎么了?

    唯有旁边儿的邢夫人眼中现出几分喜色,斜睨了王夫人一眼,腰板儿挺得直了些。

    “给老太太请安。”贾赦礼数还是很到位。

    贾母压下心里疑虑,笑道:“大节下的,你们爷们儿也该好好乐乐,何苦又到我这里来。”

    贾赦看了一眼众人,心里很是满意。一挑两条有些垂了下来的眉毛,冷笑道:“儿子倒是想着每日里都能听听戏吃吃酒,乐上一乐呢。只是怕是有人看不惯,若是再这么着下去,咱们府里不日就有抄家之祸了。可到哪里,再去这般乐呵呢?”

    话音才落,众人都是吓了一跳。贾母一下子沉了脸,喝道:“老大!你这话从何而来?好好儿的,红口白牙诅咒咱们府里呢?”

    王夫人捏着帕子,忙劝道:“老太太且先别发火,听听大老爷如何说。”

    前头她领教过贾赦翻脸不认人的功夫,这会子也并不上赶着去劝贾赦,却是暗暗地给贾政贾珍两个使了个眼色。

    贾赦随手一拨身前的凳子,捡了个与贾母面对面的地儿坐了,冷笑道:“好个善解人意的二太太!好个贤惠孝顺的二太太!”

    众人一听了这话,便知道大老爷这是针对二太太来的了。尤氏李纨两个有意带着探春惜春胡氏悄悄出去,被贾赦一眼瞧见,喝道:“都站着!今儿这里的人谁都不许出去,只给我好好听着,听着二太太做下了什么好事!”

    王夫人早就红了眼睛,帕子掩了脸哀声道:“大老爷这话说的诛心!我一个娘们儿,就算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对了,也该由老太太大太太来说与我。怎么大老爷就当着这许多人来给我没脸?!”

    贾政也对贾赦不满,才要说话,已经被贾赦抢了先,“二太太也别说这话,我就算荒唐些,也不至于抓着你一个内宅妇人来发作。只是你那手,伸的太过长了些。”

    贾母此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贾赦喝道:“大老爷好大的威风!你有话,只管找你兄弟说去!没得来我这里逞威风,可还将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

    贾赦冷笑一声,看来老太太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偏袒二房一把。如今连怎么回事儿都不问,就直接要轰了自己出去?

    “老太太,您经多见广,可知道这有爵人家若是行不法之事,该当如何?”

    王夫人眼皮儿一跳,心里隐隐感到了不对劲,忙要开口,却听贾母怒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府里头有人做不法之事了?一派胡言!”

    邢夫人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老太太,不是胡说呢。大老爷手里,可是实打实的有证据。”

    “你退下!何曾有你插嘴的道理!”

    邢夫人心里气苦,红了眼睛哭道:“老太太骂我,我不敢回言。只是,我一向安安分分的,我又没做下那祸及子孙的缺德事!我又没有拿着府里头的银子出去放利自己使唤,为何要被人连累?”

    “反了反了!”贾母不禁大怒,愤然起身,身边儿的宝玉探春忙扶着,看向邢夫人的眼光都有些责备之意。

    贾政忙过去也躬身道:“老太太且不要气,天气大热,若是气坏了岂不是不值?”

    又转身对贾赦诚恳道:“大哥,若是这王氏有何处得罪了哥哥,哥哥说与我,我去教训她。她不过一个妇人,说声见识浅薄不为过,只是违法犯纪之事,却是没胆子做的。”

    “我呸!”贾赦也起来了,指着贾珍道,“如今珍哥儿乃是族长,我留下了 ,就是为着这个。我告诉你二老爷,你们二太太不是没胆子,是胆子太大了!她拿着府里头的银子在外边儿放贷收利子钱,如今已经被告到了刑部衙门。自前朝起,凡是有爵人家行这事儿,都要削爵抄家的!你还说她胆子小?”

    一语才了,众人脸色都是剧变。王夫人脑子中“嗡”的一声,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栽倒了,幸而身后的丫头扶住了。

    定了定神,王夫人发觉众人视线都胶着在自己身上,便是贾母贾政,也都定定地瞧着自己。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颤声道:“大老爷,话不能乱说!这是犯了律条的,你……”

    说到这里,不免哽咽了出声儿,“便是我前边有得罪之处,这样的话却是要了人命的,还请大老爷慎言。”

    贾赦气得肝儿都疼了,敢情在她嘴里,还是自己小肚鸡肠地报复来了?狞笑一声,“我自然是有证据的!”

    朝着藕香榭外头大喝一声:“去,将人带了上来!”

    早有王善宝钱六带着几个人推搡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只一见了那两个人,王夫人并身后的陪房周瑞家的都是一下子面无人色。

    贾赦一指地上的两个,“二太太,你认得罢?你的好陪房,周瑞 。这个,周瑞的女婿,叫做冷子兴的。”

    此时藕香榭里众人中倒有大半儿都后悔在这里了,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出儿,还不如托病不来。

    不过瞧着贾赦的架势,恐怕谁想走也是走不成的了,外头二三十个小厮长随的,也不顾的什么姑娘奶奶不能被瞧见了,都只得干干地站在那里听。

    贾赦一条条,一件件儿,将从林琰那里所知道的事儿都说了。指着周瑞,朝贾母道:“老太太,如今这个奴才的女婿开个古董店,听说还不止一个店面。一个家里的奴才,前几辈子都是家生子儿,倒比我这个一品将军还来得,我还没能开个古董店呢!再有,方才儿子叫人去捆了人来,这奴才家里头房契地契也不少,竟还有南边儿的庄子。这是一个奴才能置办的?还是二太太好生大方,赏了他的?”

    贾母脸上能阴沉出水来,盯着王夫人,一字一字道:“王氏!”

    王夫人吓了一跳,忙跪下了,哭道:“老太太老爷明鉴,媳妇儿真是不知道。这,这都与媳妇无关啊。媳妇长居内院,又管着家,闲了还要去念些佛经与宫里的娘娘祈福,怎么有精力注意到这些个奴才呢?”

    说着朝身后周瑞家的骂道:“枉我平日那般信任你!你,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周瑞家的心眼儿蛮多,忙也扑通一声跪下,哭道:“都是奴才眼睛蒙了屎!奴才素日里办事,贪墨一些个是有的。家里东西也都是这么来的,大老爷说的什么放利子钱,奴才不知啊。”

    贾政瞧着王夫人哭成一团,皱眉不语。宝玉却是忍不得了,也跪在王夫人身边儿,泣道:“大伯,方才周瑞家的说了,不过是贪墨了府里头的银子,没有那放贷之事。太太失察是有的,其他罪名儿,想是大伯误会了罢?”

    贾母心里早就掂量了好几个个儿,宫里头的贵妃是王夫人所出,不管王夫人是不是真的放了利子钱,这事儿必须压下去。若是闹大了,阖府跟着倒霉,便是宫里头的娘娘,只怕也要跟着吃挂落。到那个时候,连个说情的都没有。

    “行了,宝玉且先扶了你太太起来。二太太管家不严,先去反省一番,佛堂里多念念经罢。府里头的事情,珠儿媳妇三丫头且先管着。老大,这周瑞两口子,交与你去惩办。”若是不叫贾赦出口气,怕是也不好收场。

    贾赦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去。林琰说的话,他出了口气,自己的爵位才会没事儿,他不出气,自己阖府难保。况且,老太太这般轻描淡写,就要过去,那他这拉下脸来一闹,可也忒不值了。

    看着宝玉果然要扶了王夫人起来,贾赦冷笑道:“有没有放利子钱的事儿,去二太太屋子里瞅瞅不就知道了?”

    王夫人霍然抬头,眼光若是能杀人,恐怕贾赦已经倒下了。什么也不顾的了,王夫人尖声道:“大老爷你要逼死我么?我一个朝廷诰命,贵妃之母,谁敢搜我的屋子?若是被人欺辱至此,不如死了算了!”

    “谁敢?府里头品级高的诰命,老太太自是不能惊动。我大太太和珍儿媳妇都是品级比二太太高的,还可一去。二太太放心,若是真无此事,我摆酒席磕头给二太太赔罪,从此不再进荣喜堂。若是真的……”

    贾赦不看王夫人,只盯着贾母,“老太太别怪儿子不讲情面,这是抄家的大罪。儿子须得,大义灭亲,上折子出首请罪了!!”

    尤氏看了一眼贾珍,心里很是后悔,早知道听了自己的话在自家府里头吃酒多好?平白惹出这段儿公案来。

    贾母被贾赦的话惊得老眼睁大,眼瞅着邢夫人尤氏带了几个婆子丫头出去了,却没来的及言语。

    王夫人只觉得眼前发黑,身子一软,便倒在了身边儿的椅子上。宝玉探春都过去哭叫着抚胸口掐人中,贾政却是梗着脖子瞧着贾赦,眼里犹似喷出火来——不管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今儿大老爷所为,是实实在在地拍了二房的脸!

    周瑞冷子兴翁婿两个被捆着,嘴里塞着破布团子,在那里挣扎不已,也无人去管。藕香榭里头沉寂得可怕。

    不多时,邢夫人尤氏带人回来了,邢夫人满脸得意,尤氏却是面上尴尬惊讶各种颜色交织。

    也是王夫人行事不严谨,这般东西,岂是可以放在轻易找到之处的?不过她当了这多年的家,也是有些个狂妄了,时常当着玉钏儿彩云等人的面儿来收东西。别人还罢了,那玉钏儿却是金钏儿的亲妹妹,她姐姐因为王夫人一句话,被撵了出去跳井死了,平白还落下了一个偷窃的名声,她焉有不恨王夫人的?

    因此邢夫人等一来,没费什么劲儿,就在玉钏儿的暗示下开了炕上那个倚墙靠着的红木漆金大箱子。

    邢夫人将东西放到桌子上,笑道:“弟妹,这是什么?”

    贾政抢上去看了一张,险些背过气去,指着王夫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贾母早就知道事情必是如此,倒先顾不得生气了,只看着贾赦,冷声问道:“你待如何?”

    “自然是按着方才说的。这些东西都是在二太太屋子里找到的,毫无疑问,此事乃二房所为。没得因为她们,将咱们阖府都折进去。”

    贾母叹道:“自古说家丑不外扬。如今,二太太行了错事,咱们府里头处置了也就是了,你一心想去请罪,若是圣上怪了咱们府里又如何?你这一来,叫宫里的娘娘如何自处?”

    贾赦不以为然,坐在哪里,正色道:“圣上英明,必不会冤枉好人。再者,老太太可知,这事儿已经到了刑部,不过是还没查下来而已。咱们先发制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王夫人晕倒在椅子上,悠悠醒来,正巧听见这一句,当下鬓发散乱,哭道:“就算我做下了这事儿,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府里头人越来越多,进项就还些个,甚至于一年不如一年。我这明里暗里赔进了多少去?不过是没得陪了,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也不过为了府里头多些进益罢了。阖府人收益时候无人来说,只要问罪了,便推我一个出去!”

    “呸!”邢夫人啐了一口,“得了二太太。你为了谁,心里有数儿,也别把我们当傻子。我们二丫头出门子,要不是我们两口子拉下脸来,比那外头的七品官儿家里的还不如!如今拉扯上阖府人了?”

    贾母闭了闭眼,心一横,道:“先送了王氏去佛堂里。没我的话,谁也不许去见!”

    贾赦也不理她,慢条斯理地将桌子上头王夫人那里的借据收进了自己袖子里头。

    贾珍夫妻趁着这个功夫,忙告了声罪,火烧屁股似的带了贾蓉夫妻回去。

    贾母攥了攥手,冷笑道:“大老爷这是铁了心了,要去上折子?”

    “那是。”贾赦唯恐天下不乱,“老太太也别说儿子不孝顺,违了您的意思。要怪,就怪二太太昏了心,竟想着把咱们府里头的三丫头送给安乐侯去做小。没得膈应了人家,人家不依呢。如今拿住了这偌大的把柄,不等着整治她等着什么?人家说了,我若是不去出首,这口气出不来,干脆就直接送了人家那边的证据到御前呢。到时候,咱们府里可有个好儿?”

    “是谁?”贾母一声怒喝,咬牙恨道,“莫不是林家?”她就说呢,这般隐秘事儿,怎么就叫人抓住了?那些个借银子的,都是贫苦小民,谁有胆子和国公府贵妃娘家来作对?

    贾赦也不管她,自己带了邢夫人施施然而去,还没忘了叫人提起地面上捆着的周瑞冷子兴,瘫着的周瑞家的。

    一时间藕香榭里只剩下了贾母并二房的几个人。贾母眼前发晕,指着王夫人,老泪纵横,“你这蠢妇!人来!带二太太到佛堂去!生死有命,你自受着罢!”

    贾政面如死灰,宝玉半跪在地上脸无人色,探春已经傻了,只听了那一句要将她送人做妾的话,便已经摇摇欲坠。李纨看不下去了,过去和惜春一起扶了她,轻声道:“三妹妹……”

    探春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抽噎不止。

    贾政烦躁道:“回你屋子去!”

    瞅着人都走了,贾政才看向贾母,含泪道:“老太太……”

    贾母无力地一挥手,“看娘娘那里罢。”如今,贾赦铁了心要跟她和二房撕破脸,也只能指望着宫里的元春了。

    不过,没过了两日,荣国府收了两道旨意。前来宣旨的太监骈四俪六念了一通,最后给出圣意,“荣府二房王氏,着褫夺五品宜人诰命。因系宫妃生母,不与收监。着禁于荣府内自省。”

    另有一道乃是太后懿旨,斥责贾母妄为一品诰命,却令府中嫡庶不分长幼无序,以至于作奸犯科之人鸠占鹊巢。着令荣府即日起内务整顿。

    贾母等人接了旨意,抹了一把头上冷汗,才磕下头去谢恩。早有人将宣旨的太监往花厅里让着去奉茶,那太监年纪不大,架子却是不小,笑道:“咱家还要回去复旨,待日后闲了再领不迟。”

    贾母忙问:“公公且慢走一步,老身多日未见贤德妃娘娘,不知娘娘……”

    “老太太慎言呐。皇上口谕,贾娘娘不知约束眷属,犯了忌讳,已经是贬为贾贵人,如今搬出了凤藻宫,皇后娘娘命她往寒月馆自省去了。”

    说完,接了贾赦塞过去的荷包,笑眯眯去了。

    寒月馆,听名字便可知道,那是宫里头头一个冷清之所。虽不是冷宫,也不遑多让了。

    贾母盯着瘫倒在地的王夫人,喉间哽了两声,眼睛一翻,便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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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就是这样了。还要不要继续虐呢?以后再说吧。昨天看奥运,我的肝儿也气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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