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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个梦,梦里,自己跳入了冒着滚烫火焰的水里。
身体里冰寒无比,体外却迎着灼灼热浪,一冷一热的感觉,让陈季薇拼命挣扎着,却脱不开身。
陈季薇徒劳的挣扎着,却忽然听到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季薇。
一霎间,仿佛灿烂的阳光刺破了厚重的铅云。
一声名字,把陈季薇从徒劳的挣扎中拯救出来。
陈季薇这才睁眼,摸摸自己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
她看向一旁的沈久安,却见对方浑身汗淋淋的,宛如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心里陡然一沉,陈季薇试着叫了声,“沈久安?”
然而床上躺着的那人,却不睁眼,嘴里又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季薇’。
陈季薇伸出手,摸了摸沈久安的额头,比之前个更加火烫。
她心里一惊,不由得想起了阿银说的话,不是说,吃了药休息一晚上就会好了么,怎么摸着额头,却比之前还要严重?
“沈久安?”陈季薇提高了两分音调,又喊了几声。
然而沈久安却自始至终闭着眼,偶尔发出几声呓语。陈季薇不敢耽搁,披衣下床,只是出了门,一直跟在沈久安身旁的阿银却不见踪影。
沈府这么大,没了阿银,陈季薇一时茫然,竟不知去找谁是好。
还是知书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披着衣服起来,跑到了这边,看着一脸惊慌的陈季薇,“姑娘,你怎么了?”
“知书,你来了也好。”陈季薇慌忙道,“你去找大夫,不对,你去督北王家找刘大夫。”
来沈府这么久,陈季薇只见过刘大夫一人在沈府里进进出出,眼下,信得过的大夫,也只有他了。
知书深夜出门,回来的时候,身后却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刘大夫,一个是刘长青。
虽然深夜才来,可刘长青眼神依然锐利,“久安媳妇,怎么了?”
“沈久安怎么会突然病的这么重?”陈季薇皱眉问道,“冬天最冷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开春暖和了,病反倒重了?”
刘长青听完,反倒看着陈季薇又问,“你不知道?”
陈季薇愕然,“我知道什么?沈久安的身体么?我听阿银说过了。”
“不是。”刘长青深深的看了眼陈季薇,却道,“既然久安没说,那你还是等他醒了,自己告诉你吧。”
陈季薇不明所以,然而刘长青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两个人说话间,刘大夫也已经诊治完毕,刘长青赶忙问,“久安的身体怎么样?”
“世子自从解蛊之后,虽然没有了蛊虫发作的忧患,可身体却也大不如前。”刘大夫皱着眉头,“不是早就跟世子说了么,一定要好好保养。若是载这样下去,药石惘然!”
“可现在他怎么会有好好养着的心情?”刘长青皱着眉头,“刘叔,你看看怎么办,久安的身体自小就是你来打理,不管什么贵重的药材,只要合用的,我想办法也给他找来。”
刘大夫却摇摇头,“小少爷,如果真有办法,我又怎么会坐视不理?”
“很严重?”陈季薇在一旁插话。
刘大夫看了眼刘长青,听到他说,“久安媳妇不是外人,告诉她也没事。”
刘大夫这才开口,“世子的身体,情况很不好。”
“前几日,世子已经晕倒过一次了,小少爷和世子让我一定保密,我才没说的。”刘大夫说完,对陈季薇抱拳,“世子妃见谅。”
陈季薇觉得自己没听明白,沈久安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能说?还有阿银临走时候的情形,如果不是重大的事情,阿银不会轻易离开沈久安,又何况,他还在病中。
“出了什么事?”再迟钝,陈季薇也觉察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刘长青犹豫了一下,随即咬咬牙,“若是等着久安醒来,定然不愿意告诉你真相,还不如我直接说了。”
吩咐刘大夫看这沈久安,刘长青拉着陈季薇到了一旁,“久安媳妇,你劝劝久安,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他一面顾着逍遥山庄,一面又为太子做事,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看着陈季薇略显惊讶的模样,刘长青叹气,“就知道久安没告诉你。”
“景王现在疯狂反扑,处处找永宁侯府的麻烦。”刘长青低声道,“眼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永宁侯府和景王不和,景王派人偷袭了逍遥山庄,又下大工夫把逍遥山庄在京中的据点拔除了好几个。”
刘长青重重叹气,“久安媳妇,你也知道,久安和逍遥山庄的关系,他又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理?”
“这还是只是水面以下的事情。”刘长青面色严肃,“朝堂上,景王上次诬陷永宁侯不成,但他并未善罢甘休!皇后病重之后,重获圣宠,景王也跟着势头再起。”
“联络了一众朝廷命官,私下里克扣粮草,找征北军的麻烦,简直数不胜数。”刘长青眉头紧皱,“你爹眼下在丹东,日子过得也不痛快。”
陈季薇听着,忽然觉得有丝愧疚,一直以来,她都专注在自己的事上,从不知,原来背后还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小舅舅。”陈季薇叫了声,“沈久安每日都在为这个奔波么?”
“可不是么。”刘长青看了眼她,“久安媳妇,他本来身体就不好,你也应该多劝着点才是。”
看刘长青的神色,陈季薇隐约猜到,只怕刘长青也知道了她和沈久安闹别扭一事。
陈季薇的眼神冷了点,“小舅舅,我只能做我该做的。”
陈季薇不软不硬的回答,让刘长青面上浮现一抹不悦,“久安媳妇,话不是这么说的,久安一心为你,甚至……”
话说到一半,刘长青却忽然打住,看了眼陈季薇,转身走回了床边。
陈季薇在他身后,却皱起了眉头,刘长青这话是什么意思?
跟着走到了床边,刘大夫已经替沈久安针灸过了,陈季薇看着针灸,不禁道,“刘大夫,相国寺的言觉大师针灸水品如何呢?”
刘大夫正在收拾东西,听到陈季薇问了之后,却笑了笑,“如果能请到言觉大师替世子施针,那可就太好了。”
陈季薇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刘长青不明意味的低笑了声,然后才又开口问刘大夫,“久安什么时候能醒?”
“很快。”刘大夫说完,又郑重道,“可一定要叮嘱世子注意身体,万万不可再这么糟蹋下去了。”
“刘大夫,这话,我说了不算数。”刘长青转头,却恰好看到沈久安睁眼,立刻戳了一下他,“久安,你听到了么?”
刘长青带着刘大夫深夜来,深夜走。
陈季薇和沈久安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坐在房间里,许久,还是陈季薇顶不住这眼神,先问,“你怎么不告诉我?”
沈久安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了?”
陈季薇点头,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往下说。
沈久安低笑一声,“季薇,你能问起来这个,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早已向你保证过,以后有我来保护你。”沈久安显得苍白的脸上却显出一抹坚定,“季薇,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这抹坚定让陈季薇的心里,微微动容。
心上仿佛被什么轻轻的搔了一下,陈季薇张了张嘴,
忽的问,“沈久安,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蛊?你明明知道,这种感觉是多么糟糕。”
沈久安没回答,却反问,“我不下的话,你会走么我?”
陈季薇皱着眉头思考了会儿,却还是肯定的回答了一个字,“会。”
“你看。”沈久安的眼神柔如春风,说出的话却残酷无比,“你连欺骗我都不肯。”
“不管你多恨我,我都不后悔这件事。”沈久安同样坦然,“季薇,你应该已经问过知乐了,情人蛊,无人可解。”
这问题让陈季薇莫名暴躁,“是,我已经问过她了,不用你重复告诉我。”
“知乐呢?”陈季薇又问,“你把知乐放哪儿去了?”
沈久安却道,“我说她自己离开了,你会相信么?”
陈季薇果断的摇摇头。
沈久安轻咳了一声,笑道,“你看,你不信我,我不信你。”
“季薇,留在这里吧。”沈久安忽然看向她,他脸色惨白,眼睛里却像跳动着两朵火苗,“季薇,不需要很久,等到我死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行么?”
不知是沈久安孤注一掷的眼神,还是沈久安令人心悸的话,陈季薇忽然失神了片刻,下意识的说,“胡说,你怎么会死?”
“我当然会死。”沈久安叹息一般,“季薇,小舅舅性子直,应该忍不住已经跟你说了。”
“刘大夫都不忍心告诉我,可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明白。”沈久安脸上忽然显出怀念的神色,“季薇,记得你嫁给我的那天晚上么,你说一年,我却还奢望天长地久。”
沈久安低笑一声,“季薇,用不了一年,我就死了,到时候,你想去哪儿,都没人拦着你。”
沈久安的话听的陈季薇心猛地跳了一下,肚子也跟着隐隐作痛。
她下意识的弯腰,沈久安顿时紧张起来,“季薇,你怎么了?”
陈季薇只觉肚子越来越痛,顷刻间,额头上就见了汗,沈久安大惊失色,“季薇?”
陈季薇捂着肚子,却抬头,“沈久安,你说的是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