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森林里的过去(上)

Jane Eyre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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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风浪的原因,去往斯塔腾岛的渡船比正常晚了十几分钟,可这丝毫无碍麦高芙的好心情,女孩在车上唱起了歌。在苏颉听来,她的音域不算太宽,却发挥的极好,清澈透亮的就像一泓清泉。

    在女孩的指引下,苏颉将车开上了位于斯塔腾岛东边的一座小山的车道上,两侧树阴遮蔽着阳光,马路一路延伸,通向天边。云朵就像镶嵌在淡蓝色天空中的宝石,光线穿过,边缘绽放出青色的光,通透的不可思议。

    似乎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好天气了,很难想象在同一个纽约城里,一边是天堂一般的阳光蓝天而另一边——则是灰蒙蒙的一片。

    “就连空气都这么新鲜。”苏颉情不自禁的赞叹了一声,“我以后一定要在这里买一栋别墅。两层的,带屋顶小花园的那一种。”

    “这个地方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麦高芙笑了笑。她并不看好苏颉的这个愿望的实现,就像她所说的那样,这个地方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麦高芙嘴角勾起绚烂的笑容,目光跳向了窗外。远处是一片麦田,黄灿灿的,被风一吹,麦穗挥动,此起彼伏的模样如同黄色的海洋。

    在她十四的时候跟随母亲离开了这里,离开了曾经与父亲共同的家,去往旧金山居住。自此之后她就很少回到这里。特别是在十八岁离开美国去往欧洲,在巴黎的卡芒多学校学习了两年,她住在马扎南街的一个套房里,度过了一段沉闷的岁月。接着她去往伦敦学习金融,又是一年,才回到美国。

    儿时的记忆就像一幅幅漂亮的风景明信片,在麦高芙的眼前一闪而过。她仿佛看见了一对男女牵着他们的女儿,在夕阳下漫步,在稻田里唱歌,在远方的树林里奔跑。

    是的,那是一段美好的记忆,就像嵌入脑海中的一颗最闪亮的宝石,永远都不会被埋没。

    在麦高芙24岁这一年,她通过正常途径成为了马丁-斯科塞斯先生的助理,住在帝势学院的学区房里。房子周围有一片人工湖,湖水中央立着一块小岛,小岛上有一泓喷泉。站在湖边能够听见中央泛动的水声,看见那些一路传递过来的,淡淡的波纹。

    那是一段惬意的日子,她不用考虑过世的母亲和陌生的父亲,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享受着难得的静谧。可这种静谧却被一个男孩打破了。就像往镜面一般的湖水中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麦高芙的生活被彻底改变。

    一个巧合将她和苏颉拉到了一起。当她看见那个剧本上女主角的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某个爱好夸夸其谈的追求者的新花样,但最后的事实证明,他只是个傻小子。在吃饭的时候会先帮女士拖出椅子,在散步的时候会脸红的傻小子。

    就是这样,麦高芙想,你就是个傻小子,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她偷瞄着身边的男孩,他正一脸淡然的掌控着方向盘,双眼直视着前方,可能是即将面对不可预知的近况,他的太阳穴有些跳动的痕迹,这充分表明了男孩的紧张。

    麦高芙笑了笑,随着对这个男孩了解的深入,对友谊的相同看法,对生活的相同见解,以及对童年的相似的追忆与共同的遗憾,他们成为了朋友。

    不!麦高芙觉得,那一定是比朋友更加亲密的关系,却还远远不到情人。

    她希望成为他的情人,哪怕只有一天、一个小时、一分甚至是一秒,她希望从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看到只为她绽放的温柔,但是可惜。

    麦高芙微微摇了摇头,他的温柔只为安妮而绽放。

    “向左还是向右?”男孩的声音打断了麦高芙的思绪。当她抬起头的时候,汽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左边的道路通向一片森林,右边的——通向另一片森林。站在这个地方看,两片森林一模一样,或许它们本是一片,只是由于这条分岔口的原因,被强行分成了两边。

    “一个忧伤的故事,不是吗?”麦高芙轻声念叨。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麦高芙转过头,“我的意思是说,向左吧,左边会近一点。”

    “好的。”

    汽车再次启动,发动机的轰鸣打破了森林的宁静,一些野兔和野鹿受到了惊吓,敏捷的从公路上跳开,一转眼就钻进森林深处。

    “环境还真是不错,不知道的话,还以为身处野生动物保护区。”苏颉开了个玩笑,事实上,当他看见野鹿横在路中间的时候,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正考虑向哪一边避让,野鹿就自己跑掉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完美的结果。

    选择总是艰难的,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无论左右是如何的相似,苏颉宁愿用等待来化解选择,不作为是他处理这类事件最好的方式。当然,这只是他认为的。

    麦高芙笑了笑,没有回应。她不会告诉苏颉,这里本应是政府的自然保护区,可由于她的父亲墨索斯酷爱打猎,最后成为了麦高芙家族的私人猎场。这并非什么光彩的值得公开的事情。麦高芙还记得小时候,就在这片森林里,她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拎着一只血淋淋的小鹿,走到她面前。那时小鹿还没断气,从腹部的起伏可以看出,它还有呼吸。

    当小鹿被扔到小麦高芙脚下的时候,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里透露出来的绝望与悲凉是女孩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东西。至此,她很少再进入这片森林。

    “开车的时候小心点。”麦高芙说,然后贴心的摇上了车窗,虽然早知道自己的父亲对打猎的爱好已成为过去时,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心血来潮在自己生日之前重温旧梦。

    那血淋淋的东西可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汽车慢吞吞的前进,公路仿佛没有尽头。一路上他们所看到的只有一如既往的阔叶林木。高大的树干,粗壮的树枝,还有树枝下面,那些盘踞在一起的藤蔓,由这些东西编织而成的网与褶皱的树皮一起,组成了属于森林的铜墙铁壁,阻挡着人们继续窥视的目光。

    麦高芙熟悉着一切,她知道在那些树叶的遮蔽之后,黑色的树枝彼此挤压,扭曲的枝头在树顶编织成成一片浓密树冠,这是拨开叶片所能看到的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错解的盘根在地底彼此角力,盘成了一片扭曲变形的根须臃肿。

    “还要多久才能走出森林——麦高芙?朱诺-麦高芙,你怎么了?”

    男孩的声音惊醒了女孩的碎梦,她将匆忙的将那些关于这片森林的回忆关闭,就像将女孩的日记本锁紧不见天日的柜子里一样,有些小惊慌,更多的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不过是回家而已,不要这么紧张。”苏颉一手控制着方向盘,一手宠溺的揉了揉女孩的金色长发。这是美国人特有的鼓励方式,倘若是同性则互拍屁股。

    麦高芙不着痕迹的躲开苏颉的大手,让男孩的热情扑了空。她喜欢看男孩那错愕的眼神,还有眼神之下流露出来的深深的无奈。

    “我和父亲的关系并不好。”麦高芙低声说,“十四岁的时候,母亲带着我离开了这个地方,以后我很少回来。父亲就住在森林之后的别墅里,虽然家里还有管家和助理,可我知道他是孤独的,因为没有一个亲人在他身边。”

    苏颉握着方向盘的手,轻微抽动。这个简短的故事开头让他想起了自己,穿越而来,也是孤单一人,或许唯一的幸运是他成为了海瑟薇一家的邻居。他们善良、温和、博爱,是这种力量支撑着他一直走到了现在。

    “你为什么不回去看看他。”苏颉问道,透过后视镜,他看到了麦高芙那张满是哀伤的脸,淡淡的微笑就像心碎的点缀。

    镜子里的麦高芙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有些事情是我无法原谅他的。”

    泪水自眼角渗出,划过面颊的完美弧线,在麦高芙漂亮的侧脸上留下一条晶莹的水渍。

    她哭了,真的哭了,苏颉心想。

    他从未见过哭泣的朱诺-麦高芙。他一直以为这个女孩就是快乐的精灵,永远也不知道哀愁为何物,或许现在,男孩可以宣布精灵落到了人间。

    她一定不希望我看见,苏颉心想。他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镇定的说道:“其实没什么,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有一个父亲。不像我,父亲过世,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你的母亲?”

    “听说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和一个艺术家私奔了,家里照片被父亲烧掉,只留下了一副母亲画的油画。”

    虽然苏颉的语气随意,但麦高芙听的出来,在这种轻松的随意的背后,隐藏着一刻破碎的心,它是如此的柔弱,如此的需要保护。

    “别担心,你会见到你的母亲的。”麦高芙的视线跳向了窗口:“就像我见到自己的父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