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发型屋里的尼力

Jane Eyre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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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情恍惚的漫步于布鲁克林的第九街区,不同与51街区的繁华,这里是一个老旧的街区,是布鲁克林从前的工业中心。从安妮家里出来,去往面试地点,苏颉不可避免的要穿越这个地方。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惊异。

    “就这样结束了?”他口中轻声的念叨着,并且时不时的用右手掐着自己的左手手背。指甲捏起手背上的皮,带来一种真实的疼痛。那确实是真的,古板的海瑟薇先生放掉的安妮,就像剪断了束缚着风筝的线,任它高高的飘扬。

    也许是因为海瑟薇先生古板守旧的性格给路易斯的印象太深,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确定这是真的。

    与之相比,安妮则更加能够接受这样的现实,她轻快的就像一只自由飞翔的鸟,老旧的街市中飘荡着她欢快的笑声。

    “苏,我成功了,我终于能够成为一名演员了。”她舞动着双手,在苏颉面前跳来跳去,看起来就像某些非洲部落里,负责庆典的巫师。

    苏颉望着她,笑而不语。

    仿佛是感觉到自己行为的不雅,女孩停了下来,她挡在了苏颉身前,用一种刻意压抑的粗重声音说道:“苏,你知道吗,这是我十八岁的生命里,最兴奋的一天。”她的声音里能够听出这种被压抑的兴奋。

    苏颉望着少女那因为开心而合不拢的性感双唇,脸上的惊异逐渐褪去。这是真的,不是吗?这确实是真的。苏颉心中暗忖。

    “是因为你能够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吗?”苏颉柔声说,嘴角的边缘勾出了一抹晦涩弧线,他认为安妮的回答一定会是肯定的。

    安妮摇了摇头,用前所未有的坚定的语气回答:“不,不是因为这个。”她停了停,望向了远方的天空,然后又说:“而是因为杰拉德终于答应了我的要求。他从未答应过我的无理要求,今天是第一次,我人生的第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

    苏颉哑然失笑,他突然明白了女孩喜悦的原因——并非所谓的心想事成,而是因为得到了家人的支持与首肯。要知道作为一个保守的天主教徒的家庭来说,女儿想要成为一名演员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苏,我应该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勇气去尝试,也不可能得到杰拉德的支持。”

    “谢谢!”安妮说,性感的双唇嘟成了一个可爱的模样,水汪汪大眼睛里包藏的感激。

    安妮突然收敛了笑容,用海瑟薇家族特有的调侃式的语气对苏颉说道:“苏,看来我在十五岁的时候说的那句话,真的没错,在你的身上果然有私奔的血统。恭喜你带着我私奔了,我心甘情愿。”

    “这……”

    苏颉哑然无语的望着安妮,他清楚的感觉到,安妮那张紧绷的面孔下隐藏着的是一种怎样的戏谑。对此,他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许这就是海瑟薇家族的传统,无论是活泼的安妮,还是古板的杰拉德,甚至是一向对苏颉敌意浓厚的米歇尔也是一样。

    “出发吧女孩,在扬帆之前,我们还需要做一番准备。比如梳理一下你那糟糕的发型。”苏颉俏皮的眨动了一下眼睛,然后拉着安妮的走,飞奔而去。

    男孩和女孩的笑声,在哥特式的老旧建筑上空盘旋,像是某种欢乐的音符,飘向了远方的天空。

    此时此刻,太阳拨开了清晨的雾霾,光线洒在了布鲁克林第九区的每一个角落。苏颉和安妮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去之后,一个与安妮七分相像的中年女人出现在海瑟薇先生家的客厅。

    她一直躲在房间里,听到了所有的故事。

    “苏和安妮走了吗?”凯特问。

    海瑟薇先生揽过中年女人的腰肢,然后换了一个舒适的坐姿,回答道:“走了,安妮离开了。”

    凯特没有说话,她扭过身子,静静的拥抱着海瑟薇先生的双肩。她清楚的感觉到源于那对坚强肩膀的颤抖。

    她将脑袋埋在海瑟薇先生的肩头,企图用身体平息他内心的波动。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我将她关押了十八年,让她按照我所制定的计划生活,却从来都不询问她自己喜欢什么。”凯特的耳边传来了海瑟薇先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稳重,仿佛是安定的。

    “亲爱的,不要这样说,你的爱就是一种严谨的爱。但就像苏所说的那样,安妮需要的是自由的空气。所以你选择了放弃自己做人的原则,而屈从于对于女儿的爱,许多父亲都做不到这一点,你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和丈夫”凯特回答。

    海瑟薇先生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仰着头,盯着天花板上的玻璃吊灯,自顾自的说道:“这算不算是苏伦口中所说的因果报应,二十多年前我从电影身边将你夺走,二十年后电影却夺走了我最宝贵的女儿……”虽然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海瑟薇先生内心的空虚与低落却不是这么简单就能驱散的。

    “这个该死的苏,等他下次来家里做客的时候,我一定要惩罚他为我们全家人准备美味可口的中国菜!”凯特恨恨的说道。

    可怜的苏颉不会知道自己就这样被一个中年女人记恨上了,他只是穿越者,不是万能的先知,更不会像或电影情节里那样——一旦有人谈论自己,身体就会自然的产生反应。

    此刻的他,正牵着安妮的小手,在布鲁克林的街区里游荡,他们在寻觅着一个专业的发型屋——安妮的头发实在是弱爆了。

    “我知道一个发型屋,在老区的废弃厂房里。”安妮突然说,“我们去吗?”她显得有些犹豫,毕竟布鲁克林的老区是出了名的治安差劲。

    “为什么不呢?”苏颉微笑的回答,右手抚摸着女孩柔软的长发,再过一会儿,它们就该消失了。

    布鲁克林在纽约是一个尴尬的街区,你很难想象在提倡多民族文化融合的今天,纽约存在着这样一个,保持着自己文化独立性的街区。不同于长岛和布朗士这样鲜明的人种聚合地,布鲁克林是一座保持着多元化独立文化的街区。

    虽然存在着为数众多的各色人种,但却保持着每个种族文化的独立。

    传统产业在布鲁克林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高高耸立的烟囱,陈旧的厂房还有一些堆砌着杂物的库房在这里随处可见。在曾经的一段不短的年代里,布鲁克林是纽约实业的标志,但伴随着金融业的兴起,人们对传统实业的兴趣日渐淡漠,布鲁克林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衰败。

    现在的纽约人谈起自己的城市,更多参杂的是:金融中心,华尔街,甚至独立电影这种词汇,而曾经代表着纽约辉煌的布鲁克林,却早已经被人们遗忘。

    或者并不是完全的遗忘,那些锈迹斑斑的破旧厂房总能激起艺术家的创作**。大批艺术家的到来,带来了布鲁克林街头随处可见的涂鸦。在这里涂鸦是被允许的,甚至有人专门出钱来为整片街区涂抹上美妙的图案。

    苏颉和安妮穿过了一连满是涂鸦的街区,绕着高大的烟囱转了几圈,终于看到了一间同样布满涂鸦的库房。

    准确的说应该是听到的。从库房里传出的重金属音乐令苏颉皱紧了眉头。

    “这就是你说的很厉害的发型屋?”苏颉望向了安妮,如果不是安妮再三保证,他一定扭过脑袋直接逃离这杂音泛滥的地方。

    “这个……”安妮的表情很是尴尬,一抹诱人的苹果红悄然爬上了面颊。她并没有真正来过这里,只是道听途说。

    “艺术家,总有些怪癖。”

    安妮只能用这个蹩脚的理由来缓解此刻的尴尬,甚至连她自己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词。

    苏颉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反正他们只是过来做头发的,“进去吧,时间可不多了,一会儿还要赶去面试。”

    苏颉越过了安妮的身子,率先走进库房。但映入眼帘一切却几乎颠覆了他对于世界的认知——一名年轻黑人正坐在摇椅上,随着音乐扭动着自己的身姿。

    “黑人也听重金属?”苏颉无奈的想道。

    年轻的黑人仿佛没有感觉到苏颉两人的到来,依旧在随着音乐做着各种大幅度的摇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另类的黑人,不但听重金属音乐,而且舞姿还如此的蹩脚。

    “谁说黑人都是能歌善舞的!”苏颉默默的想道。

    “嗨,伙计,生意来了!”作为混迹布鲁克林街区已久的苏颉,当然熟悉黑人腔调,他尝试着用黑人特有的招呼方式和这个沉浸在音乐中的黑小伙打着招呼。不过显然,音乐的声音已经遮过了他的声音。

    苏颉无奈的望了安妮一眼,然后缓步上前,按下了收音机的暂停键。

    “嗨,伙计,生意来了!”安妮学着苏颉的强调说道。

    这一下黑人小伙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转过头,看见了安妮那张白皙美丽的面孔。脸上那因为被打扰而变得的不爽表情瞬间被丢进了垃圾桶。

    他的脸上堆砌出谄媚的笑容。“美丽的白人小姐,欢迎来到尼力的发型屋,全布鲁克林,甚至是全纽约最好的发型屋!”

    黑人小伙说话间,就想要上前拥抱安妮,吓得安妮犹如受惊的兔子似得躲在了苏颉的身后。

    苏颉也无奈的再次成为女孩的挡箭牌,他伸手挡住了这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此时此刻苏颉才有时间打量起这个诡异的黑人小伙: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要比苏颉矮上半个头,套着一身白色的t-shirt,露出了半截满是纹身的粗壮手臂。

    苏颉熟悉这名黑人小伙的脸,他好像在哪里地方见过。“文斯卡特?”他夸张的叫道。

    “嗨小子,注意点,我可不是那个加拿大的飞人文斯,我叫尼力,布鲁克林的尼力!”黑人小伙一脸不爽的回答。

    苏颉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那是前世两千年的一个夏天,一个同事拿到公司的cd壳子上,就印着这张有些像卡特的脸。

    好吧,其实一点也不像,但对于一名黄种人来说,大多数黑人长得都是一样的。

    安妮在身后碰了一下苏颉,终于让他从对前世的回忆中清醒了过来,他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嗨,伙计,实在抱歉,你长得太像文斯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这一点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美国都是一样。尼力的脸上重新堆积起了笑脸。

    “欢迎两位来到尼力发型屋,两位是谁做头发?或者两位都做?”尼力打量着苏颉和安妮,就好像望着两座冒着绿色美元的金山。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的钱是最好赚的,那就是白人女人和黄种男人了。前者智商欠佳,后者情商不足,都是尼力最喜欢的类型。

    自从他被各大唱片公司拒绝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正经的收入了。

    苏颉将身后的安妮推了出来,指着她的脑袋对尼力说:“她,我需要你为她打造一个发型。”

    说话间,苏颉将米娅开始的发型比划着说于了尼力。尼力本来面带笑容的脸,沉了下来,不复方才的热情。

    还没等苏颉说完,他就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这是对艺术的亵渎!是不可饶恕的亵渎!”

    他手舞足蹈的围着库房乱跳乱转,就像一个受到了某种刺激的疯子。

    顾客是上帝这句话在布鲁克林的尼力身上得到了生动的体验,即便是心中不甘,甚至痛恨面前这个华裔男孩,可尼力已经按照苏颉的吩咐将完成了安妮的发型。

    他随意的摆弄着自己的工具,那丧气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只战败的公鸡。

    看着那原本美丽的女孩在自己的手上变成了一副丑陋的模样,尼力恨不得敲碎这间仓库改造而成的发型屋里所有的镜子,一面不剩。

    “这实在是……”苏颉强忍着默念阿弥陀佛的冲动,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不错,真的不错。”

    安妮配合的赏了苏颉一个白眼球,即便是早有准备的她,也觉得这样的发型实在是太丑了。

    原本柔滑细腻的棕色长发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泡面似得杂乱长发。她看起来糟糕极了,就像童话故事里,森林里的落魄女巫。

    安妮站起了身子,疑惑的眼神扫过了苏颉的脸,她想从这张荡漾着微笑的脸上寻觅到一丝不满的痕迹,只可惜这样的想象注定是无法实现的。苏颉对尼力做出的效果非常满意,简直就和前世米娅的发型一模一样。

    一名女演员最难得的不是扮美,而是尽量让观众忽视她的美丽,许多花瓶终其一生都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而安妮却有幸在自己的首部电影中就以一个丑陋面孔出现在观众面前。即便最后她化身成为了美丽的天鹅,但对于观众们来说,记忆最深的,依旧是最开始的那个顶着怪异发型,被所有人忽视的透明人米娅。

    苏颉不禁鼓起掌来。

    掌声让死气沉沉的发型屋恢复了一些生机,尼力冷着一张脸,面色不善的对苏颉说:“一百美元,付账吧,这里不收信用卡。”

    苏颉差点一头撞到那满是污迹的斑驳墙壁上,“一百美元!尼力你是抢劫犯出生吧!”他大喊大叫着,完全不愿接受尼力的价格。

    尼力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冷笑,“不,如果是别人,我只会收他二十美元,但你毁掉了一个女孩,毁掉了她的美丽。”尼力突然激动起来,挺着胸膛,顶上了比他高半个头的苏颉的胸膛:“你就是个刽子手!肮脏的东西!”

    安妮恨恨的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苏颉挥手打断。受到到了这样无理的抨击,苏颉却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他和颜悦色的说道:“嗨,伙计你误会了,她只是用这个造型去参加一场电影的面试。”

    “电影?”尼力眼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黝黑的脸上浮出若有若无的微笑,“原来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我以为你要毁掉一个女孩在学校里的声誉,那可是罪大恶极的事情。不过电影面试?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苏颉诧异的看了看这个黑人小伙光溜溜的脑袋,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不得不说,他此刻的模样非常有喜感:左右手各拿着一支电吹风,耳朵上别着一把长剪刀。穿着白色的短袖t-shirt,t-shirt上印者他大大的笑脸。

    “嗨,伙计,这可是一步青春偶像电影,剧本里可没有黑人小伙的角色。”苏颉忍不住调侃道。

    “种族歧视吗?”尼力面色不善的说。

    “不,只是单纯的角色,现在好莱坞没人敢用黑人演反派角色,种族歧视的帽子太大了。”苏颉回答。

    尼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你误会了,我不是去面试演员,而是去面试电影配乐。”

    “什么?电影配乐?”苏颉不禁哑然失笑。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打击这个青年的信心为好,于是开口说道:“尼力,我们已经有电影配乐了。”苏颉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清秀的白人年轻人的面孔,科波拉家族出生,首先是一名歌手,其次才是一名演员。

    尼力不知道苏颉在想着什么,但看从苏颉那随意眼神中看出了不信任与轻视,作为一名在布鲁克林街头长大的黑人,尼力的内心毫无疑问是敏感的。

    面对这种情况,有些敏感的人会选择的退缩,但尼力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他能够在被无数家大小唱片公司拒绝之后,依旧追求着自己的音乐梦想,所依仗的可不单单是百折不挠的精神,更多的,是对于自己的自信。

    麻利的将所有工具放在身边的架子上,尼力拍了拍那些凝聚在他身上的,属于老旧仓库的灰尘,然后正色说道:“先生,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比他们更强。”

    一瞬间,就连安妮也停止了嬉笑,她觉得这个年轻黑人小伙身上,有着于她同样的执着。正是这样的执着让那颗本就善良的心,软化了下来。

    “帮帮他吧,苏。”安妮拉着苏颉的衣袖,小声的说道。

    此刻的苏颉正怔怔的盯着尼力那双清澈的眼睛,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自己,看到自己在面对加里时的情景。

    “先生,请给我一个机会,这是一个好剧本。”苏颉还记得,当时他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