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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下人引她们到餐厅用早,由沙陀亲自作陪。餐后,殷立向沙陀求助,希望能提供方便帮她们出境。沙陀倒也爽快,令人置办护照,择日便可送她们离开。
难得清静一回,离开此地怕是又要卷入是非。
殷立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人尚在庄园,心已在纷争之内。不静之中求静,他发现偌大的庄园,一砖一瓦都是精雕细琢,一草一木也都让人舒心畅快,真后悔没好好享受。想到就要离开这里,殷立有入宝山空回之感。
于是撇下众人,独尚园色。
穿过两条花廊,他到后花园湖亭内坐定。
戈勒克布尔刚刚入冬,早上有些寒气。不过等太阳斜挂,暖气徐升,也就不觉得冷了。此时松懈下来,他才感觉自己是多么的累,不得不摒除所有杂念,安安静静的待着,呼吸着山涧空气。
可是不等他彻底静下心来,就见琳娜从花廊跑来,隔湖询问:“立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呀?”殷立回道:“晒晒太阳呢。”琳娜憋着嘴又问:“你有看见楂哥哥吗?我找他老半天了,就是找不到。”殷立摇头笑说:“没有呢,要是看见他了,我让他来找你。”琳娜咧嘴笑说:“那谢谢你了。”转身朝来路奔回。
见她离去背影,殷立喃喃自语:“真是个好女孩,如果人人都跟你一样,没有烦恼该多好,哎。”他唉声未泯,有人声从亭下假山传出:“你要跟她一样,我可就烦恼死了。”殷立起身探头,见是李楂从山后闪出,愕问:“你什么时候躲在这里的?”
李楂笑说:“我们脚前脚后。”
殷立狞笑说:“噢,我明白了,你躲着琳娜吧,好好的你躲她做什么?”李楂脸色一沉,恼说:“你还好意思说,都是因为你,昨晚你们要是不走,我能惹出这么大麻烦吗。”殷立奇问:“你惹什么麻烦了?”
李楂哭丧着脸:“她是山庄的千金,夜市贩子哪个不认识。你也知道的了,她一黏上我就没完没了,让那些贩子见到,就引起误会了,对我又是奉承,又是卖乖,还说什么祝我们百年好合,我实在听不下去,找个机会溜之大吉了。”
殷立哈哈大笑:“这也叫麻烦?”李楂急色着说:“问题是琳娜认真起来了,非要我向沙老板提亲。”殷立喜说:“这是好事啊,我认为你该提亲。”
李楂摇手慌说:“我可不提。”
殷立无语望天:“你傻了吧,人家主动投怀送抱,你还不要。”李楂说:“你不知道呀,她闹腾的很,要真娶了她,我还有安生日子过吗。”殷立定睛凝神:“据我观察,她可不像你说的那样,你看见她和别人闹腾了吗?”李楂想了想,说:“这倒没有。”殷立猛拍李楂肩膀:“这就对了,她怎么不来找我闹,偏偏找你,估计人家几年前就看上你了。”
李楂双手手心猛击额头:“这可怎么办?”
殷立强忍不笑,一本正经说道:“以你的身手和家世,还有谁比她更适合你,你娶她不亏,过了门我保证她不会和你闹腾了;要是不娶,还真说不准缠你多久。”李楂罢手说:“打住,说说好话也就行了,吓唬我的话就不要说了。”殷立淡然一笑:“好,我不说了,你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就去找她。”说完,缓步出亭。
李楂问:“怎么就走了呢?”
殷立说:“不打扰你静思己过。”头也不回,沿园溪缓下。
后花园的小溪并非人工开凿,乃是一条天然溪流,横穿整个庄园,越往下走,越能凸显幽僻。庄园太大,纵有上百号哨兵,这些边角地带也极少有人巡视。所以这里溪水清澈,鱼翔浅底,好不幽静。
随波而急,又或者戏鱼而缓,殷立算是彻底静了下来。
到花园极深处,林茂叶密,他远远看见有个白袍老者端坐在凸石之上。走到近处,老者莫约六十岁上下,头戴袍帽,手持钓竿,原来是在钓鱼。殷立乍奇,心道:“在庄园也没人敢偷闲,他倒钓起鱼来?看来应该是沙老板的至亲好友吧,可是昨天怎么没见着他呢?”心念及此,却听那老者说道:“年轻人,心语也能惊鱼。”
殷立愕然说道:“老先生可以读心?”
那老者也不转头,慈声说:“心静能平万物,万物归一,事事随心。我只是心静归一,稍有感应而已。”殷立见他鱼篓空空,没有饵,直钩钓鱼,便说:“老先生,直钩也能掉鱼吗?你这哪是钓鱼啊,分明是在坐禅嘛。”那老者用极其标准的汉语对答:“殊不知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吗。”
殷立笑说:“传说不足为信。”
那老者哈哈大笑:“姜尚救世,不当西州民,甘做太公望,功大于天又如何,岁月漫漫,后人还不是一样不懂感恩,抱有猜忌,可笑,可笑。”殷立说:“老先生这话不对,姜尚只是推动华夏文明历史进程必不可少的人物,怎么扯得上救世呢?”那老者索性收杆,转头说:“华夏文明还不是神话传说一大堆,你怎么不说不足为信呢。”
殷立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那老者浅笑又说:“不管是神话也好,传说也罢,文明还是诞生了,历史的进程是条直线,人往往不会回顾历史,渐渐也就忘了文明诞生的真正原因。年轻人,你有没有想过,地球文明只不过是灾乱过后的一种延续?”殷立点点头说:“天灾人祸催生文明,这点我认同。”那老者摇头眯眼:“我说的灭世之灾,不是天灾人祸。”
殷立不解:“那要到远古了,也无从考证呀,老先生扯远了吧?”
那老者愁眉说:“很远吗,我还以为是昨天之事呢。那场灾乱空前绝后,摧毁了文明,也延续了文明。”殷立心想:“他不会脑子有问题吧?”顿觉无味:“老先生的故事说的很好,不过没凭没据,让人很难信服。”那老者哈哈笑说:“年轻人,我脑子没有问题。”
心想之事给人戳破,殷立心神惧乱,那还敢和他多话,吞吞吐吐说:“我留在这里,只怕惊跑了老先生的鱼,我就不打扰了。”掉头就走,只听身后老者又说:“年轻人,速离山庄吧,不然将有一场劫难。”
殷立心头一震,回头再看,老者余音尚存,凸石之上却已空空如也。
有此遭遇,原本静下来的心,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他从沿路返回,在前园找哨兵细细打听,这才知道,庄园并无此人。
殷立自问自答:“难道又是脱体式神经元?看他提竿有力,不像是个能量体啊?”他经历颇多异事,样样均能以科学解答,虽然在此事上一时无法想透,可也不会乱了心智。只不过,这老者最后一句话怪的出奇,把个劫难二字扎进了他的心里,怎么拔也拔不出来。好好的一番游赏,本可以陶冶养性,半道上杀出一个讲故事的老头,以言相劫,搅得他半点心思也没有了,楞在廊间呆呆出神。
过了许久,端见几队护卫兵行色匆匆奔向后花园,气氛颇为紧张。
远远见到庄子萱也带着一对护卫兵赶来,殷立拦住她,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庄子萱正色说:“后山有丞蛟出没,你最好回房,不要乱跑。”殷立大惊失色:“除了你和我,这里没人认识丞蛟吧,你是不是去过后山了?”庄子萱点头说:“嗯,我知道住在这里,行踪肯定会暴露,所以我就亲自去后山巡视,果然让我发现丞蛟,等我去追时,看见一个白袍人突然出现一掌将它劈死。”殷立听到白袍人三字,如遭雷击,脱口便说:“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