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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左家吃了一顿顺心的饭菜后,某人带着满满的幸福感回家养伤了。
而这世上,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第二日,皇后身边人被调换的事就传出了皇宫。
天还未亮时,左弗起床,早饭才吃了一半,就有人来通报了这事。
如今的她,因着有了低级官员的追随,消息也变得灵通了起来。她赏了跑腿的人,然后与左大友对视了一眼,父女二人很有默契的喊来仆人,上了请假条,今日早朝不去了。
朱慈烺虽猜忌心极重,可却是个勤奋的君王。基本早朝就没怎么断过,所以一干臣子也不得不天天四点不到就起床,然后洗漱一番后,稍稍用点早餐便赶去上朝。
左大友现在请假是常事,他身体不好,需要休养,提了好几次辞职,天子不让,这请假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不过左弗可甚少请假的。她在朝堂虽然不怎么言语,可却甚是守规矩。除非衙门有重大事情,一般是不请假的。
而今日,她知道,这个假必须请。
天子废了皇后身边人是做给他们父女看的,而今日必要提立储君一事。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左弗无论做出什么表态都对自己不利。
不管朱慈烺是出于什么目的立储的,但立储一事素来伴随着各种风险。所谓帝心难测,尤其在惩罚了皇后身边人后,自己无论怎么怎么回应,只会招来朝堂诸人与帝王更多的猜忌。
索性告假,营造出示弱回避的样子,反而对她最有利的。
立储后,必有一群迎合的人,为了争抢詹事府的位置,今日的朝会必不会太平。而她隐隐有预感,朱慈烺必会在詹事府为自己保留一个职位。
为了缓和关系,仅仅只是换了皇后身边的人怎么够?为彰显帝王的厚爱,下一任储君由你来教导,那才是最大的诚意。
只是这貌似真诚的背后却是个大坑。自己打了皇后父亲,皇后的身边人因自己被用来祭旗,朝臣又恨自己入骨,他们岂能让自己做太子的老师?届时,朝堂斗争只会越发激烈,没准又会上演一出百官叩阙的闹剧来,届时自己可就进退两难了。
这些朝臣虽然不可能要了自己的命,可这永无休止的缠斗也真让人心烦。索性,回避了,让朱慈烺去面对好了。
算计自己,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左弗慢吞吞地夹起一只小笼包,咬开一个口子,将里面的汁液吸干,然后冷冷一笑,轻声呢喃道:“真当我是圣母麽?”
左大友蹙眉,圣母是什么他不大懂,但大概的意思却是能理解。这句呢喃从女儿嘴里说出来,落在他心上后,不知怎的,他竟感到了一阵彷徨。
女儿死而复生后就像变了个人,可相处这多年下来,复生后的女儿他也了解了。
这个女儿对皇家没有敬意。
是的,天地君亲师那套在她那儿跟狗屁差不多。他心里琢磨着,自己女儿估计也只会受父母的气会一直忍着,而其他……
每每有这个念头出来时,左大友就胆寒不已。君王猜忌让他失望,伤心,可怨恨这等事却是从来不敢想。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几千年来……
不都这样的吗?
可到了她女儿这样,那就成了君要臣死,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让我死!
偶尔,他会欣赏儿这种反抗精神,毕竟,他也是因为不认命,才换来了千户之职。
可当这样欣赏的念头出来后,他又会立刻惶恐,对自己产生一种厌弃感。
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自己怎敢有?而且……
对于女儿这样的想法,他身为人父竟是说不出规劝的话。毕竟,女儿的付出实在太多了。他是人臣不假,可他也是人父啊!
这天下间又有几个父亲能看着自己的孩子不好而不难过的?所以,这规劝的话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只能暗暗祈祷,希望天子明白过来,左家都是忠诚的,是不会背弃他的!
带着有些郁闷的心情吃完早饭,看着女儿进了厨房,看着她做了鸡蛋糕,然后提着鸡蛋糕出了门……
左大友默默望着,他无力也无这个脸去要求女儿忍气吞声。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古忠孝难两全”这句话的份量是有多重了。
虽然,现在发生的状况是自己女儿与君王间的矛盾,可他发现,即便是自己的女儿,他依然无法在二人之间做出抉择,只能这样纠结痛苦着,懦弱地祈祷着天子能明白他们的忠心。
刘茹娘拍了左大友的脑袋,呵斥道:“有什么好担忧的?咱家姑娘命硬着,即便有人想动我们左家,那也该是下一位的事了。”
顿了顿又道:“离着那日还早,你怎知未来就一定不好?”
左大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却是什么话都没说。他佝偻着身子,慢慢踱步回屋。
刘茹娘望着他的背影,眼睛隐隐发红。
那一刀差点要了丈夫的命不说,也将丈夫的雄心壮志给戳灭了。世人都觉自己丈夫憨傻,可她知道的,她的丈夫什么都明白,只是无法去面对,在豁出性命相助后却被这样无情的对待罢了。
自古帝王有情有义的有几个?为什么,他就不能像女儿那样活得明白?在君臣之间,不争未必就能苟活,而争也未必就会死!
遇上猜忌心如此重的帝王,除了忍还可以抗争!凭什么自家人就要受这气?!没有自己女儿,大明?早亡了!
刘茹娘望着自己丈夫已不再挺拔的身影,心里愤恨。但她知道,愤恨没有用,身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孩子的母亲,她必须坚强起来,应对着来自女人们的暗算。
是的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的地方就有争斗!
皇后就算失宠还有个即将被封为储君的儿子保命,就冲这点,谁敢糟践皇后?不怕将来被报复吗?所以为了巴上皇后的人依然会有,甘愿为皇后刀剑的人也不会少!
贵妇间的茶会,花会,就是看不见的战场!身为靖国公府的女主人,她必须打起精神应对这些小人!
左弗不知自己的父亲会陷入这样的痛苦中,其实,就算她知道了,她也无力去改变。
走到今日这步,不是她想的。民众拥护她,概因是以前的人对他们太恶劣了!以至于她给口吃的,百姓就愿意为她卖命!包括那些军户!
塑造改变她的不是君王,不是权力,而是这时代!
她带着鸡蛋糕去了孙训珽家。白氏显也是消息灵通之辈,见左弗来了,笑脸相迎间却不忘提醒左弗,今日朝会陛下会宣布立储一事。
左弗对于她这点小心思也是一笑而过。
福身行了礼后,便是寻孙训珽去了。
有些人,一辈子看到的天就只有自己头顶上的那一点点,未见识过广阔天地的她又怎会知道,在这方天地外,还有更多的美好,还有更多的波澜壮阔等人去发现。
皇后?太子?
乡绅?勋贵?
早晚都是要进垃圾堆的东西,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抿嘴笑笑,掠过白氏,庸人不但爱自扰,还爱自作多情。那么……就不要吵醒他们了,让他们继续蠢下去好了。
过了一夜,孙训珽的脸消肿了不少。不过看他精神奕奕的样子,哪里像爬不起来的样子?
见着自己来了,又摆出扶风弱柳的姿态,左弗对于这个戏精也是服了。
她四下打量着,说实话,她也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古代大户人家的寝室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
莫说是他这般的勋贵了,便是富有的商贾之家,所谓的寝室也是一个院落。孙训珽贵为孙家的家主,所住的院落自是最好的。落在中轴线上的院落,体现了他在这个家至高无上的地位。
庭院外的奇石珍花自不必提,而这室内也是奢华到了极致。来自波斯的地毯铺了满满一室,入门时,还得去鞋,换上惠民超市最贵的拖鞋。
这拖鞋是来自后世某国的品牌,她在惠民超市设置了一块奢侈品区域,专门来赚这些权贵的钱。而这拖鞋正是用来应对这些人的。
一双拖鞋最便宜的售价要1200时空币,在这时空,五十两银起步。而有钱的孙侯爷显然是个喜欢奢华的人,要用就用最好,这屋里的拖鞋,她随便扫了一眼,售价都是一百两银子以上的。
一百两银,如果按照琼州的物件,足够一个五口之家舒舒服服的过上好几年,而在这儿,却只是一双拖鞋的钱而已。
这个时候,她脑里就只有一句话:有钱人的世界你想象不到,贫穷限制了所有屌丝的想象。
不过,孙训珽做生意素来规矩,所以来路很正的钱即便奢侈了又如何呢?毕竟,别人没偷没抢,在满足了基本需求后,赚钱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快乐吗?
虽然自己不崇尚奢华,但也不会去仇视这些事。
又四下打量了下,又发现了有趣的事。他竟用上了现代家具,那些衣柜,那书桌,那书架明显就是从惠民超市购买的。只是他有钱,买的都是定制款的。
而那些床单被套也是从惠民超市买的。现代与古代物品的碰撞在这个屋里被勾勒出来,可却不觉冲突。不但不觉冲突,反而觉有种别样的美。
这家伙审美还不错嘛!
她暗暗下了个结论,然后提着食盒来到躺椅边,道:“别装了,你这样子哪里像是爬不起来的样子?这脸虽还肿着,可气色却不差。”
说话间便是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鸡蛋糕拿出来,“喏,你要的鸡蛋糕。我还给你做了桂花糯米糕和鸡汤,你晚点让人热了吃吧。”
“现在不正热乎着吗?”
被她揭穿,他也不装了,笑嘻嘻地爬起来,看着食盒里的鸡蛋糕,桂花糕以及鸡汤,眼都眯成了一条线,“果然还是心疼我的,还知道给我弄个汤喝。”
顿了顿又道:“我今天可什么都还没吃呢,就等你来了。”
“你怎知我会来?”
“本来也不确定。”
他捏起一块鸡蛋糕,咬了一口后道:“不过听到皇后宫人被换,皇子被抱到东宫去后,我便猜你今日一定会来。”
“这是何道理?”
她扬眉,“这两件事有联系?”
“呵。”
孙训珽望着她,意味深长地道:“你这就不坦诚了,你应该很清楚,今日朝堂会发生什么,所以,你不去是最好的。只是不去也得有个理由,所以来看望我这个伤病之人不就是绝佳的借口吗?虽然这样会被人说,你不务正业,可陛下又没正儿八经地宣告天下,今日大朝要商议立储君?所以,你不知情,情有可原。”
他喝了口鸡汤,又继续道:“而且,我是因你受伤,如此,你不但无罪还显有情有义,不是吗?”
“呵。”左弗笑了,“真是千年的老狐狸,我这点心思都被你看穿了。”
说罢便是扬眉,“我利用你,你不难过?”
“谈什么利用不利用的?既是知己便是要相互依靠,相互解难的。”
说罢他便是咧嘴一笑,“再者,我就喜欢被你利用,你欠我越多,我越有机会不是吗?”
“你……”
左弗语塞,过了好半晌才道:“也很坦率。”
“你一直站着做什么?坐下来啊。”
他拉来小案几,让顺眼拿出几个坐垫,“我喜欢坐地上,这样舒服,你要不要试试?”
“在你的小船上不都是这样坐的吗?”
左弗笑了,“我也觉得这样舒坦。”
说罢便是坐下,又道:“看来今日我是要在你这消磨一日了,你就准备让我这样干坐着?不给我来点茶?”
“疏忽,疏忽。”
他笑着让人上茶,而自己则是从袖口摸出一个小字条,递给左弗,“看看就行了,别发怒。”
左弗接过字条一看,沉默了久久后,才低低道:“卑贱之人,命如狗……整整一宫人……当真是狠。”
“天家无情,你该懂这四字了吧?”
孙训珽望着她,眼神深幽,“不要太感情用事,不然会害了自己。你要的公义,你要的大同,动摇的不仅仅是朝臣乡绅的根基……兄弟们想寻个活路,你得给他们指个方向,小舒佳肴那顿饭还是得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