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归家(上)

杨柳爱豆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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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景目送着左弗上了船,海波荡漾间,船慢慢消失在港口的同时,心底无端生出了一丝郁郁以及空落感来。

    他为靖国公担忧,也为左弗感到难过,可此刻占据在他心口最多的却是一种挫败感。

    果然,即便如左家这般功绩亦不能抹除人心中的猜忌吗?这一刻,张景想起了曹操,嘴边划过一丝无言的嘲弄。

    忠于汉室的曹操被“猜忌”二字逼着走向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路,可他最终还是未能跨过世人的目光,只当了魏王。而他这个致死的“王”却依然被人骂成乱臣贼子,千百年来以“奸人”的面目出现在世上。

    也不知孟德公泉下有知,是不是会后悔当年的决定?人心啊!果是难猜也最靠不住的!

    张景慢慢转过身,海风带来咸腥味堵得人心慌。作为百年家族的继承人,他从父亲兄长那已听到了许多阴谋诡计,亦学会了“臣”之道。

    而这些从小被灌输的东西令他心烦,有些事不是他不懂,而是他不想去懂。只是当看着左弗那掩藏在眼底的痛苦时,他只觉胸膛那颗心脏似被什么束缚住了一般,缠得他很不舒服,有点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此刻,他心里还有个疑问:左弗是否想过,那个幕后黑手有没有可能是天子?

    张景不大相信这世上还有人敢这样明着借机发挥搞左家。毕竟,掌握锦衣卫与左家军的左家已是庞然大物。虽说朝中无甚根基,但因护国之功以及左弗的才干,在百姓声望中很高。

    想要扳倒这样的人,那可是需要很谨慎的。更别提,自陛下登基以来就一直厚待左家,如果要动手,是得掂量下的。不然,很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圣人察觉的话,那下场怎一个“惨”字了得?

    可如今周氏户籍被改,老邻居全部迁居不知所踪……

    或许有人的确想借周氏母子看左家笑话,但绝对不敢这样操作,除非是那一位给了暗示,睁一眼闭一眼的话,那人的胆子就会大起来……

    张景这几天都在琢磨这事,而在刚刚,在得知靖国公被刺,生命垂危后,他更觉自己被安排来琼州或许也是有深意的。

    分而治之,既全了君臣情谊又能分散权利……

    这是很高明的做法,那位当真有成祖之风啊!

    只是……

    想起左弗的性格,张景怀疑,若是左弗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心生怨恨?与左弗相处这久,他发现在左弗的思维里完全没有天地君亲师的概念。

    她觉父母应孝敬,师长应尊重,可却不应盲从。

    这也符合她一贯的作风。从她当官以来,她似乎也未盲从过官场的规矩。

    所以……

    若知道了天子借其他臣子之手,顺势分化左家,她会怎么做?尤其这个“顺手而为之”的结果已超出了天子预测,造成了左大友生命垂危,她会怎么做?

    张景抬头望向天空,这一刻,心底生出的陌生情绪令他困扰。他为何要去好奇左弗会怎么做?难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吗?

    海鸥盘旋着离开,所有出港的船最终消失在海平面线上。

    飞剪船的速度很快,三天时间左弗便到了上海。到了上海后,又连忙雇车,花了一天工夫便从上海赶回了南京家里。

    “大姑娘回来了,大姑娘回来了!夫人也回来了!”

    宅子里的奴仆们沸腾了起来,左奎健步如飞,冲出府外,一见左弗真回来了,当下便是老泪纵横,道:“大孙女,你可算回来了!快,快随我进去,你爹他,你爹……”

    “公公,夫君怎么了?!”

    刘茹娘几乎站不住了,听了这话只觉脑子嗡嗡直响,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需要两个人左右架住她,才能勉强站立。

    左弗不敢耽搁。

    如果周氏在匕首涂抹了什么东西,那很可能造成破伤风!要知道,这在后世的死亡率都是很高的!

    她立刻冲了进去,来到左大友居住的院落前,一大群御医站在院里,神情不但憔悴还很忧愁。

    左弗的脑里空了。

    其实这一刻,她形容不出来自己有什么感觉,好像脑子都是空白的,她只是凭着本能在行动。

    “啊,镇国公!”

    御医们见到一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走进来,不用猜便知来者是何人了。

    “我父亲怎么样了?”

    左弗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询问。

    “伤口我等已仔细处理,还洒上了安顺候送来的消炎药。真是老天保佑!就差那么一点点就伤到心肺了!军中军医已用您所教的缝合法将伤口缝合,还用上了您留下的药粉,安顺候又送了些口服的药来,总算将病情稳住。

    只是这几日,不知怎了,国公爷忽然就开始昏睡,又发起高热来。我等又继续给药,但效果不理想,时好时坏,这两日国公基本没醒的时候,我等担心是不是匕首上擦了什么东西?”

    左弗已进了内室,见左大友双目紧闭,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她来到床前,一声“爹”还未叫出口,眼泪已掉了下来。

    这个便宜父亲与自己的关系或许不如与刘茹娘那般亲厚。事实上,这些年她与他聚少离多,便是书信往来都因路途遥远而变得艰难。

    二人身上都积压了太多的责任,尤其是左大友。掌握着左家大军以及锦衣卫的他,时常连吃饭的时间都没。

    年轻时负伤太多,早就伤了根子。前些年虽请名医调理,可到底根基伤了又上了年岁,调养效果甚微。

    左弗上辈子无牵无挂,父亲二词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可在这个时空,眼前这个躺在床上,头发花白的男人却是给了她父爱体验的人。哪怕相聚再少,她都不会忘记,在清军南下时,他第一个念头便是要将自己送走,免遭意外。

    而现在,这个给了她温暖的人却躺在这里。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生命似已在他身上流逝。

    眼泪顺着脸庞滴落,她颤着蹲下身,握住左大友的手,低低道:“父亲,女儿回来了……我不会让您死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