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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次悠悠醒转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一个小屋里。身上的伤口一片清凉,悄悄一运内力,也是运转如意。自己的体质似乎比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好了许多,更或者是现在受伤已经成了习惯。这次身上开了这么多口子,流了这么多血,感觉似乎也没怎么样。
屋里孙可仪和周芷若坐在一边,低低的在谈论什么。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小的灯火在那里跳动。看来已经是夜里了。
我躺在床上低低发问:“我们到黄州了么?现下是什么时候?我睡了多久?”
两女听到我的响动,都一脸惊喜的站了起来。孙可仪快步走到我的身边,而周芷若就去取茶水给我。和我的眼光一触,俏脸生晕,把头低了下来。
孙可仪按着我的手不让我起来。这个才十六岁的小少妇,原来的天真稚气似乎少了不少。作为将主的夫人,几千人的主母久了,举止竟也有了些应对自如的风范。
她微笑道:“这里不是黄州,你不过睡了三个多时辰,慕容公子担心您的伤势,就让咱们在这附近找了个地方先休息下来,他带着七八个人先到黄州去办事了。刚才道路上发生的事情已经知会了地方官,现下咱们安全是绝无碍的了…………木姐姐现在正照顾着段公子呢,他伤得甚重,木姐姐很是担心他…………还有小杨过,正在你门口跪着呢,完颜妹妹都来去看了他几十遭了,可是他倔强得很,非说自己错了,不肯起来。”
我翻身就要起来,孙可仪还是将我按在那里:“你浑身是伤,又想去哪里?”
我笑着分辨:“现在伤口已经不大疼了,人也精神得很,还躺着做什么?”周芷若递给我一碗参茶,垂着头道:“当年我娘教我读书,看到唐朝时候的秦琼,年轻的时候也是经常受伤,但是不当回事。到上了点岁数,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说自己年轻时候血流得太多啦。公子爷也还是多照看下自己吧。”
我和孙可仪都诧异的看着她。孙可仪微笑道:“周妹妹好大的学问哦,不象我,只认识几百个字,写信都不成,别说看书啦。”我点点头,将参茶喝光,大声道:“杨过!你给我滚进来!”
杨过低着头走进了门来,跪在那里不说话,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完颜萍小小的身影就在门口着急的走来走去,却又不敢进来。
我哼道:“平日里声音比驴都大,出了点事情就跟天塌下来一样。怎么不说话了?”
杨过硬邦邦的道:“我错了,将主不责罚我,自己心下过不去。”
我笑骂道:“你也能知道自己错了?当真是不容易。这次先说明白了,我不怪你。咱们大家都有错处,谁也没想到会在大宋的境内,咱们这些当官的人能出这等事情。下次你可要记好,你是我的亲兵队队长,就是我身边的一头恶犬,没我的命令,不能自己跑出去瞎咬人,可知道了?”
杨过板着脸点头:“知道了,下次我不会这么浮躁啦。但是我武功太坏,战阵上还没什么打紧,大家拼命就是了。要是再碰到象这样的江湖仇杀,我能力不够,想请将主帮我找个名师,跟着好好学学。”
黄药师都夸过这孩子是第一等的良质美材,我可不要耽误了他。可是到了北方就是整日里行军打仗,哪有武林高手可以随军教导他?慕容复倒是一个,但他已经忙得脚不点地了,说到底,还是自己手下可用的人才太少啊…………
我没了心思,挥手让杨过退下:“快下去吧,跪了这么半宿的,膝盖不是自家的啊。完颜妹妹还在等你呢,这么小就能勾搭女孩子,你可了不起。”
门外就听到完颜萍呸了一声,杨过也红着脸分辨:“我可没勾搭她,是她老粘着我的。”外面完颜萍更是呸呸连声,听着脚步声就跑远了。
我哈哈大笑,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觉得身上又有了精神。对孙可仪和周芷若道:“我那个舅哥为我受了重伤,无论如何我要去看看。”说着就下地出门,孙可仪看着我的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朝周芷若道:“我们这位老爷,面子上再随和不过,其实心里有了什么计较,那是再更易不得的,我的师姐就是脾气太倔强,现在和他闹得是…………周妹妹,以后你做了我们屋里的人,这点可要好好记住啊。”
周芷若红了脸,分辨道:“主母,我只想服侍好将主和你们几位主母就成了,我一个汉水船户的女儿,哪里高攀得上将主的家世?”
孙可仪调皮的笑道:“都已经和老爷没穿衣服滚在一起了,你还想嫁给谁去?我们当年也不过是古剑坞里自种自食的乱世百姓,比你能强到哪里去?…………周妹妹,老爷身边别看有了几个女人,但是木姐姐性子太强,我师姐也不比她差到哪里去,我夹在中间好生难过,自己又没什么学问,帮不到他什么。只想这次能不能怀上将主的骨血,就留在江南待产,北方那个地方,我呆得实在是怕了…………你比我有学问多了,性子也能照顾人,老爷今后身边这些嘘寒问暖的事情,还是要多指望你啦。”
段誉的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木婉清守在他的身边,眼眶红红的。看着我进来,擦了眼角的眼泪,就迎上来低低道:“你没事了?这太好啦,只是我这哥哥…………”我无声的点点头,仔细的看着段誉,他的俊脸上都有老长的一道刀疤,看来已经是破了像了。现下正平稳的睡着。只是在梦里也皱着眉头。木婉清低低道:“他身上有十七八处伤,我这哥哥本来就娇贵惯了,武功也时灵时不灵,这次却拼了性命…………刚才叫了半夜王姑娘的名字…………我马上也去划花了她的面孔,看我哥哥还想不想她!我哥哥哪点配不上她!”
我将木婉清按在床边,微笑着安慰她:“段公子决然是无事的,男子汉大丈夫,破了像又怕怎地?这次你哥哥为了我受这么重的伤,找出幕后凶手,我定是要砍个十七八块替他出口气的。”
木婉清给我扭转了注意力,皱眉问道:“这次到底是谁在这么打你主意?我记得你在南方没什么仇家啊,这次来人行动整齐,但是死尸里面没一点暗记腰牌什么的。慕容公子说应该是南丐帮的人,你怎么看?”
我心下早已有了计较,只微笑道:“你别想那么多,这都是我们爷们的事情,你安心把哥哥照料好是正经。”
和木婉清絮絮叨叨又说了半会子的话,她笑着问我对周芷若有什么安排,却绝口不提我也看了王语嫣光屁股的事情。我只是敷衍着,现在也实在没有心情往身边收人。
门口有人影一闪,隐约就是王语嫣的样子。木婉清站起来就想追出去,我一把按住她:“我去。”木婉清吃醋道:“真的想打她的主意?”我摇头:“你说什么呢,今天事出无奈,不摆平这件事情,我和慕容复就很难相处了,现在我还离不得他。你好好照看你哥哥吧。”
木婉清半信半疑的坐了下来,我追出门去,跑得有点急了,身上几个伤口都在作痛。就看见王语嫣低着头朝院子外面走去。月色下,她的身影显得单薄,弱不胜衣,楚楚可怜。
我叫住了她。
“王姑娘,段公子躺在里面,你不过去看看他么?”
王语嫣转过身来,绝世的容颜似乎就带起了一片清光。她明显有些神不守舍:“段公子有你们在照顾了,我进去也无颜面对木姑娘。”
我看着她神色郁郁,自己心下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强笑道:“王姑娘,今日的事情实在是情非得以,这事情我会和慕容公子好好分说的,你千万不用担心瞎想些什么。至于段公子…………唉,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等他知道了自己强求不来,自然也会是慢慢看开的。他自己是心甘情愿的,你别太过意不去了。”
听到我的温言软语,王语嫣的眼眶里已经全是泪水:“多谢雨公子替我排解…………你也不必找我表哥解释,现下他官职在身,又带着上千的兵马,心头正跟火炭一样,万万是不会和你生分的…………至于我自己,我真恨长了这么一副容貌,其实我只想安心在家里做别人的好太太,主持中馈,教导孩子。结果偏偏既害了段公子,又伤了将军您…………将军您说得很对,各人果然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来的…………按照古礼,我给将军看见了身子,应该是嫁给你的,也许这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
看我一时手忙脚乱起来,王语嫣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是泪珠却随着这个笑容纷纷洒落。月光照在这泪珠里,那微微的光芒似乎就刺进了我的心里。
“我和将军说笑玩的,和木姑娘争宠,似乎是件很难的事情…………我只想跟着回到姑苏的家中,好好陪着我娘…………”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转身匆匆的离开,一滴泪水被风吹送过来,落在了我的掌心。我呆呆的想看清楚那滴眼泪,手中剩下的却似乎只有淡淡的香气和正在散去的光影。
慕容复他们是第二天中午赶回到我们休息的那个小村子的。随行还有四五十名冶坑的铁匠,他忙了整夜加半个白天,却看不出一点疲惫的样子。昨天发生的事情似乎对他夜没有丝毫的影响。神采飞扬的过来找我。
“将军身体怎么样了?如果还是不行,反正南路的事情已了,你也多休息几日吧。”
我笑着摇头:“那怎么成?事情这么多,我哪里歇得下来?慕容,这次成绩如何?”
慕容复在我身边坐下,微笑道:“成绩很不坏,黄州聚集的工匠很多,颇有些敢亡命的,两倍工钱使发出去,精心挑选了四五十人,在南路的收获也尽够啦。还有一个叫做邓肯的工匠头子,很是一个人物,将主待会不妨亲见一下。”
我点点头,郑重的对慕容复道:“这次发生的事情,你怎么看?”慕容复沉吟一下,淡淡道:“谁打我们的主意,想来将主心中早有成算。属下只担心两件事,一是他们为什么要打我们的主意?他们背后的背景到底有多深?二就是在北方战场交兵,我们是不怕这些伎俩的,但是现下在江南,我们手上实力还嫌单薄,需要笼络一些江湖人士,而且我们耳目不管是在江南,还是在北方,都嫌不够灵便,要是此前就知道了有人想打咱们主意,何至于出这种事情?军情部虽然建立了起来,但是还无半点用处,这个也是需要将主多多费心的。”
我有些苦恼的摇头:“慕容,你可熟悉什么有实力的江湖门派?”
慕容复失笑道:“我们慕容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江湖上好大的名头…………将主还以为我们得罪的人少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慕容复接着就告退,说要去看一下段誉。我有些迟疑的叫住他:“慕容,令表妹那里,你还是多关照一些吧。”
慕容复一愣,脸上又露出了倨傲的神色,微微一点头,就走出了门去。
我何苦多事啊…………
被慕容复强推的邓肯是个精壮的青年汉子,身上肌肉鼓胀,满是精力。我还注意到他手背上也刺过字,但是被一些烫伤掩盖住了,看不出他招刺的军队番号。我仔细的打量着他。他倒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目光炯炯的回望着我。
我唔了一声,觉得自己伤后还是有点精神不济。找个舒服的姿势半靠了下来:“你就是黄州冶坑的老大?原来当过兵?你应该在黄州过得滋润得很,怎么投到我这个小去处来的?”
叫做邓肯的青年男子不卑不亢的道:“不错,小人原来在雄边军里做个使臣,因为恶了上司,被发谴到黄州冶坑,因为小人的手艺在他们当中第一,又性子肯仗义执言,所以被匠人们推做了带头之人。但是什么滋润一说,小人是不敢当的。罪余之人,还能好过到哪里去?至于为什么投效将军,小人是发谴的罪徒,将军持有公文来招募匠人。不然小人是没办法离开冶坑的,又听说将军马上要去临安,小人在临安有事,所以打破头也要争取来了。”
我心下微微有些诧异,打起了精神仔细的询问他。邓肯倒也爽快,一五一十的全部将自己的经历倒了出来。
原来他家也是世代的军人,这邓肯自小也是一身的好武艺。后来在雄边军中效力,也很有功劳。更难得的是天生的对土工作业,冶炼军器极有天分。正一帆风顺,眼见得就要大用的时候,却因为和一个卖解的江湖门派燕子门的掌门女儿产生了感情,可那个女孩子却又偏偏是他的将主想收为小妾的。结果闹将下来,邓肯被发谴到黄州冶坑,女孩子性子很强,坚决不肯从了那个将主,也被发谴到临安编管。两个有情人便从此天隔一方。邓肯好容易碰上这次机会能挣扎出来,所以就很干脆的投效了。
听完邓肯的话,我神色微微有些不愉快:“邓兄弟,我们这里虽然都是聘请大家来做事业的,但是也不是尽为了你自己去临安的。你要是觉得我们这个小去处不适合你,你大可请便,我就当成全了一对有情人…………不然人在这里,心在别处,我也用不上。”
我说话语气淡淡的,这些日子身处上位久了。又从死人堆里滚将出来的。早已不是原来死老百姓的神态。说话出来,自然有一种迫人的压力。
邓肯觉得浑身的不自在,心念一转,那个清爽亮丽的女孩子身影就浮上了自己的心头。天可怜见,就算我们真能在一起了,天下之大,何处又是我们安身立命之所?
也许这个现在名满江南的小将军,就是能将我们拉拔出这人世苦海的人吧。
他深深的低下了头去,口中已经换了称呼:“将主大人。属下既然已经投效,自然是死心塌地。凭属下一身本事,也不会白吃了将主的饭…………只是将主既然要往临安,还万望拉拔属下一下。属下感激不尽。”
这邓肯果然为自己的本事自豪得很,这人虽然一时低头了。但还需要好好挫磨一下,现下可不能对他太假辞色了。我淡淡道:“现下在黄州,说这些事情还太早,看将来吧。只要你心思放在这里,我自然也不会委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