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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玖玖转身就走,气得他一翅膀毁了一大片草木。眼见就要走到前殿了,他恶劣地一爪子下去劈了大半个屋檐,挡了我的去路……
瞧我把他给惯得!
玖玖怔愣地看着他,也不哭了。大概是想不到那个把他宠成眼珠子一样的父亲会有朝一日把他忘个干净之后,还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彼时雀媓正在山门那边差人送信,听到前殿的动静赶紧跑来,结果就看到了这番情景。原本劈了块屋檐也无甚紧要的,要紧的是,前些日子我和顼陌打算成婚时,她从各路神仙那里收刮来的彩礼还没来得及藏起来,此时被顼陌一爪子下去,几乎毁了大半,心疼得她几近掉泪……
她可怜巴巴地收拾埋了一地的奇珍异宝,大声指责道:“少君如今也不是小孩儿了,好容易醒过来也不见半点长进,怎的还这般胡闹!”
谁知顼陌愣了一瞬,看见山前挂满了红绸锦缎,一副我要和天权宫那边大婚的架势,又发癫一样嚷嚷起来,大概在质问我为什么没经过他同意就要和天权宫的那个老家伙成婚,说我见色忘义,还扬言这个钟山之上有那老家伙就没他,他死也不会承认那个老家伙的!
他嚷嚷一通后又是气愤的一爪子,整个侧殿都被他跺成了废墟,见哪里喜庆就破坏哪里!
我抱着玖玖闪到一边躲他那张开能蔽日的翅膀,雀媓心疼得几乎要吐血了,目及之处都被他一爪子毁个干净。
雀媓跟在他身后一边心疼一边制止,嘴里不停地说:“少君手下留情啊,那是你自个儿大婚贴的呀!不关天权宫的事儿……”
他哪里还听得进别人半句话,雀媓没办法只能来求我道:“帝君,求您说说他了,这番修葺得花多少金银财宝啊!”
我道:“他如今忘了许多事情,你就让他发泄发泄吧。你前阵子不是收了很多宝贝吗?”
雀媓都要哭了,急道:“帝君不当家不知道咱们钟山每天的花费都跟流水似的,少君这样隔三差五发泄一顿,那点财宝哪里够啊!”
我沉吟半响,道:“那便到天帝那边报账吧,说是有妖魔闯上钟山破坏的就好了。”
雀媓哭丧的脸皮抽了抽,忍不住道:“哪个妖魔不长眼会闯咱们钟山!”
“那你自己掏?”
她看了我一眼,咬咬牙:“属下这就修书去!”
她恶狠狠地瞪了眼那边发癫的顼陌,再次修书去。
玖玖挣扎下地,我将他放下,他仰头道:“父亲曾经存了一段记忆在一条蜃龙身上,我去把它抓来。”
他伸手召来葬魂剑,喊了一句:“母亲。”
我怔了怔,问:“怎么了?”
他脸红了红,道:“可否让烛阴陪我一趟?”
我点点头:“自然。”又问,“可还记得那条蜃龙的模样?”
他嗫嚅了两下,道:“母亲曾剁了它一只爪子,应当好认。”
“呃,哦。”似乎真有那么回事,当时不知道他们要抓那条蜃龙做什么,本想杀了的,却被他阻止了。
我唤来烛阴,把玖玖交给它,嘱咐了几句便让他们去了。
顼陌见玖玖被烛阴带走,整片宫殿也破坏得差不多了,睨了我一眼,长尾一扫扬起漫天烟尘,高昂着脖子卧在废墟瓦砾间,那模样,要多霸道有多霸道!
我皱了皱眉,道:“你瞧你脏成什么样,消停了就去洗洗吧!”
他鸣一声说不用我管,倔强地扭了头不理我。
我说:“我不管你,但是你这么大的身体卧在这儿,一会儿别人上来了怎么修缮?”
他闹着脾气不肯搭理我,不消片刻,雀媓就差人来打理这片废墟,将她那些宝贝挖了一箱又一箱,恶狠狠地瞪了顼陌一眼又一眼。
挖到顼陌那儿的时候,气愤地冲他喊叫:“少君闹完了这边就快去别处吧,属下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的!”
顼陌依然我行我素,低头用他那长长的勾喙慢条斯理地梳理胸前的羽毛。雀媓气得直跺脚:“帝君!”
我不由板起脸严肃道:“陌儿,快起来把地方让给人家!”
奈何他打定主意跟我僵持到底,理也不理我一下。雀媓气道:“帝君就惯着他吧,早晚给闯出祸来!”
她哼一声抱着她的财宝藏去,也不理我了!
我对顼陌道:“你起不起来?不起来的话,师父就亲自动手了!”
他嚷一声撇开头不理我,我实在是无可奈何,念咒施法将他缩成只山鸡大小!他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小,大呼小叫得整个钟山都回音了!
我头疼地抬脚就往汤池的方向走,他叫叫嚷嚷着扑腾着翅膀追来,说我还没和天权宫那个老家伙成婚就开始这样对他,往后是不是要将他赶出钟山,好把地儿腾给那个老家伙言言。
他直直嚷了一路,我伸手提着他的脖子将他扔到汤池里,他可劲儿扑腾着翅膀,说我虐待他!
我看着一汪池水渐渐浑浊,不由皱眉,道:“我何时说过要和文曲星君成婚了?”
他理直气壮地嚷嚷着说喜字都贴满了山头了我还不承认!
我说:“那是你自己贴的,你如今忘了而已?”
他说我胡说,他无端端贴那晦气的东西做什么?!他才不会欢迎那个毒辣的老家伙!
我无奈道:“是你涅槃前说要成亲才亲自贴的喜字,和天权宫没有关系。”
他说我诓他,他自己尚且还是个孩子,连人形都还没修出来,跟谁成婚去?!
我怔了怔,觉得他这话不对,便疑虑问道:“你且说说你如今多少岁。”
他闻言激动地指责我,说我连他的年岁都不记得了,一点为人师表的职业操守都没有!
然而他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多少岁,总之他认为自己还是个孩子,横竖不会超过三百的。
可是,凤凰一族五百年一涅槃,倘若不超过三百,那又何来的涅槃之说呢?
而且,他三百岁的时候,舞阳尚未出生,我和天权宫那边,也是八字还没一撇……
这种情形,也不像忘了事,倒像是混乱了过往诸事而出现的记忆偏差。
我想了想,道:“你如今已经八千岁有余,也不是个孩子了,玖玖是你儿子,是一千年前和……生下的。前不久在不周山涅槃时修为不足才烧了羽毛,出现记事混乱。明白吗?”
他说我才是前不久掉到天河水里淹着了出现的记忆混乱了,他再怎么胡闹也不可能闹出个儿子来!
我无奈道:“为师掉到天河里的事情已经过了快两千年了。况且,若你没到三百岁又怎么会涅槃?又怎么会记得扶桑的舞阳小公主和天权宫那个毒辣的老家伙?”
他反驳说不对,倘若他已经八千多岁,涅槃这种小事怎么可能会因为修为不足而烧了翅膀,他就算再荒废修炼,也不可能连涅槃的修为都没有!
我耐着头皮道:“那是因为千年前为师陨落了,你向扶桑借了魂鼎,散尽了修为寻我魂魄,还丢了仙身,所以才在涅槃以后成了如今的模样。明白了?”
他呆了呆,问我为什么会陨落。
我说:“千年前仙魔两界打了场仗,我因为怀……被苍虞窥了底细,才不得已自散了魂魄将他镇压在人间的暮龟山下。你和玖玖在百年前将我寻来,并在暮龟山下生活了近二十年。这些事,你以后再慢慢想吧……想不起来也不要紧,赶紧洗干净了起来,还赖在水里做什么?!”
他将信将疑看了我好一会儿,我肃然道:“洗好了来演武场!”
我说罢先自去了演武场,挑了把锋利的剪刀,准备给他那一身焦黑杂乱的凤羽修一修。
他洗罢拖着长长的凤尾昂首挺胸优哉游哉踱步来演武场,全身的羽毛湿哒哒的贴在身上,似极了只落了水还强撑着面子的山鸡,高傲得有些不伦不类。
我盘坐在演舞台边上招呼他过来,他抖了抖一身的水珠,踱步到我跟前卧下。我挑着他身上那些焦黑的羽毛一根根修剪,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一会儿说我剪长了,一会儿说我剪多了,生恐我把他剪秃了。
我说:“不过是几根羽毛罢了,秃了不是还会长的吗?”
他嚷嚷着说秃了就不好看了,那么丑怎么出门!
我心下叹了口气,建议道:“你如今这个模样,就算不秃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啊!不若干脆把毛剃了吧?焦了这么多,一根根的剪得剪到什么时候?”
他死活不愿意,扬言曰宁死不秃。还问我什么时候带他去幻生河,他誓要在那里洗上个三天三夜。
他还没去幻生河洗上三天三夜,倒是让我给他剪毛剪足了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