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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着顼陌走下引凤台,迎面走来雀媓,盈盈拜了拜道:“帝君,广汝神君等四方元帅请见,已候在殿上。”
“奉酒。”
“诺。”
自回来以后,一直未能抽身到将营走一趟,如今四位元帅一起到来,像是约好了的。我将顼陌放下,道:“回去把衣服鞋子穿上,我去去就来。”
他紧紧看着我点了点头,道:“你快点回。”
“嗯。”我应了声便迅速去了大殿,来到之时,他们已喝了我半坛梨花酿,见了我笔笔直直地站起参见,打酒嗝还不忘掩嘴。
道我回来许久也不去营里看一下弟兄们,他们甚是想念本座,故而托他们几个来问问本座的意思!
我让雀媓再去提几坛酒来,边喝边听他们絮叨这千年以来军中变化。自我陨落以后,天帝收归四方兵权,军中一切仍旧井然有序。兵权一事,天帝倒没跟我提过。只是这四方将士一兵一卒皆是我岁吴一手带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岁吴本身就是权,这在天界已是公开的事实,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但我陨落以后,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天帝收归兵权也在情理之中。且他做得甚好,吾心甚慰。
我想,为他守了天界十几二十万年,我也是时候放手了,闲来养养花种种草,遛遛烛阴逗逗顼玖,日子也是挺有趣。
就这么定了吧……
至于苍虞,他现如今估计是愁得焦头烂额,没那空闲作妖,谁让他没个扛得起大梁的继承者呢?
我天界就不一样了,毕竟天界真正掌权的是天帝,损了一员大将也不会群龙无首!
这一谈,回过神来已是月上中天的时辰,遣人将几个醉得稀里糊涂还不忘顺走我两坛酒的老家伙送走后,我也稀里糊涂地回寝殿。
殿前月光冰凉凉的洒了一地,顼陌披着外裳等候在旁,脚下昙花开得甚好。见我喝得站立不稳,也不恼我回来得晚,只将我扶进殿,伸手解我衣裳。我醉得头疼,但也不至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当下抓住他伸来的手腕,不悦哼哼:“你做什么?”
“你喝成这样我还能做什么?”他貌似比我还不高兴,拍了拍我的手,低声低气地哄道,“乖,把衣裳脱了睡觉。”
恍惚间似回到了暮龟山,我常常被乡里邻舍告状,每次被他撞见我干坏事,他便向我招手诱惑道:“娘子乖,莫顽皮,快些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我二话不说就会撇下小伙伴们跟他走,人人都以为我想吃好吃的,只有我知道自己想拉他的手和他一起走。
我醉得糊涂,分不清梦里现实,扯着他衣襟问:“你为什么不叫我娘子?”
“……娘子。”
“我不想吃……”
“……?”
“你拉我的手。”
“好,拉住了。”他拉起我的手放我眼前晃了晃,无奈道,“那把外裳脱了睡觉好不好?”
我乖乖把外裳脱了,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趴在他身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睡着,喃喃道:“顼陌,等我打完这一仗就回来陪你……”
我第二日头痛欲裂般醒来,僵着脖子抬起头,见身下顼陌衣衫凌乱,正幽幽地看着我,我倒吸一口凉气问:“你为何在此?”
“我为何在此你还会不知道?”他反问,“你难道想借口酒醉,忘了昨夜之事,莫不是想将昨日说过的话都忘了,你想出尔反尔?”
我的确是这么想来着,奈何记性太好,再宿醉一顿也忘不了事儿!当下讪讪退开:“也也不是,一时没想起来罢了。”
他翻身将我压下,我暗自盘算他若想干些什么,我是拒是迎,还是欲拒还迎,令我看起来比较当得起“为人师表”四字。
奈何他啥也不做,只乐道:“既然师父还记得,那我今天就搬过来和你住吧。我想你一定是不愿搬去我那里的,我那里就留给玖玖好了,正好不知怎么安排他。”
他说罢便兴冲冲起身出门,留我独自躺在床上头疼得紧……
我那时是怎么和他搞到一处,还搞出玖玖这块肉来的呢?!
那时候的我与文曲星君快要事成了吧,只待他点个头,咱基本上就可以洞房的那种。当然,我钟山这边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不知天权宫那边是不是也这么认为着。
我与顼陌说要给他找个师公,他死活不同意,连我带他去扶桑向凌光神君提亲他都不乐意了,回来就闹脾气说我成了婚要赶他走。顼陌小时候可喜欢凌光神君家的舞阳小公主了,从小就立志长大后娶她为妻并以此为目标努力修炼来着,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忆起昨夜之事,我暗自将自己唾弃了好几把,忙披衣起身,琢磨着什么时候去一趟将营,天帝又会什么时候给我一个满意的台阶下脚。
去汤池洗漱沐浴后,途经演武台,远远看见玖玖在台上练剑,一把长剑都快及得上他的身长。这套剑法应当是从太白殿那儿学来的,中看不中用,平常在宴会上挽个剑花还挺赏心悦目。太白殿将这套剑法传给了一代又一代,用来忽悠新鲜入门的弟子,想当年顼陌就是被这么忽悠着在瑶池上跳了个剑舞……
我上前看了会儿,他发现我便停了下来,看着我不说话。我弯唇道:“怎么不舞了?”
他紧了紧手上长剑,抿了抿唇,就是不说话。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顼陌那么霸道的脾气怎么就教出他这样阴暗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谁,太白殿里头可没这样的先生!我无奈拿了支长/枪,指道:“来,咱们比试比试!”
他看了看我,看了看枪,终于动了起来!一招一式跟跳舞似的,我便是站在原地,也能将他一只小老虎逗成猫。剑招太过阴柔,我从不教顼陌剑术,他自从明白自己在瑶池上跳了只舞后,就再也不愿拿剑了,我也乐见其成。
我好整以暇逗了他会儿,他见占不到上风,瞧着缺口便冲上来,我忙翻转长/枪,以钝头抵着他额头,他吃痛一呼,一动不敢动。
我声音有些冷,道:“浮躁而无谋,好勇且斗狠。贸贸然往对手/枪头上撞,太白星君是这样教你的吗?!”
他红着眼睛一声不吭,我收回长/枪,居高临下看着他,想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谁知他哼一声将剑狠狠掷地上,伸手去揉脑门上红肿的大包,泪眼花花。得,这表情,我心虚地四下望了望,没看见顼陌的身影,心下淡定了。
他揉了揉额头,昂着小脸气鼓鼓道:“你好厉害吗?”
我点头:“我很厉害,比你看见的厉害。”我可不止会打小孩这么简单。
“你那么厉害,还不是被苍虞打散了魂魄,连累父亲去找你!”
敢情他不只是气我没养过他,还为他父亲鸣不平来着!我与苍虞斗了没十万年也有八万年了,何曾这么狼狈过?还不是因为你们父子俩,若不是为了生你这颗小混蛋,我何至于……罢,往事不要再提!
我沉吟道:“我虽散了魂魄,却也把他镇压在暮龟山下,我也不算输。”
“才没有,他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你却连仙身都毁了,你就是输了!”
“哦?我教训你还需要赢过他吗?”
“你,你就只会欺负我!”他气极,摸着脑门上的大包泫然欲泣,“我告诉父亲,你打我!”
“不是,你听我说……”
我始料未及,他大哭着往回跑,惊天动地得似乎我打得他很惨一样!我忙追去,眼看就到寝殿了,我忙喊:“玖玖,咱好商量啊!”
那头已被惊动的顼陌,原本该是在收拾家当搬我屋里去的,听到顼玖大哭的声音家当也不收了,出来便被顼玖撞上来,抱着他大腿惨哭!
顼陌见状瞪我一眼:“你要与他商量什么?”
我心里一虚,这回还真打了来着!“也……没什么。”
他弯身捧起顼玖的小脸,想抬袖给他擦泪来着,没成想看见了他脑门又红又肿的大包,哭花的小脸……他当即不分青红皂白了,怒视我咬牙切齿:“你做什么又打他!他就是你儿子!你下这么重手难道就不心疼的吗?!”
“我……没有……”
“你没有,难道是他自己拿棍子往头上敲的吗?!”
“我……”
顼玖抱着他大腿哭得撕心裂肺,我说我没打,谁信?!顼陌显然不信,在他眼里,他儿子就是六界第一聪敏,六界第一乖巧,六界第一懂事……是不会自己傻到拿棍子往脑门上敲自个儿的。
顼玖这个叛徒,在告状装可怜的点上倒是学到了太白殿的精髓!他这一套,我在人间那会儿没少领教,回回都有理说不清,谁叫他比我会哭呢?!我即便没有错,他哭了我就是错了。
唉,这钟山之上,本座是越来越没地位了。
你说打了就打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