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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文虹笑着望了望她:“我们府里银钱多得用不完啦,自然是用最好的。”看着她的神情,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他轻笑,也懒得跟她解释,然后便问:“今天要不要去哪里玩玩?我带你去。”
正想着,刚才那丫鬟便捧着一个红木茉莉托盘奔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奔到了萧文虹和萧琴的面前,笑着奉上道:“刚才我去寻小菱姐姐,刚好整理完……”她继续喘着气结结巴巴地道:“二公子,萧琴小姐……你们……你们系吧。”
萧文虹便把托盘上的五色丝缕抽了两根出来,长长的如同柳枝一般,在风中飘拂。然后萧文虹含笑朝丫鬟施了一个眼色,她也望着萧文虹一笑,便捧着托盘朝来路走了回去。萧文虹便把其中一根长命缕放到萧琴手里,再叫她抬起胳膊来。
萧琴知道他要做什么,便乖乖的把那只胳膊抬起来。她穿着的藕荷色直领儒衫,配着浅绿色的儒裙,衣袂飘飘中,抬起的藕臂便在萧文虹轻柔而灵巧的手指间,一重一重地伴着长命索,丝缕穿梭。
她静静地望着长命缕在她的臂间绽放出含苞欲放的花朵,萧文虹认真系丝索的神情也变得格外清晰,让她感觉到那深深的感动。
然后她听到萧文虹轻声说:“不要老是为难自己。”
她意外的抬头,不明。
他微笑,也不多说什么。然后看到她目光中的疑惑消失,开始呆呆地望着他,自己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住。
她看着他的视线转瞬变得朦胧,然后感觉到他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全身有刹那的一颤,他的怀抱是那么安全而温暖。她安静地立在他的怀里,然后将脸轻轻贴上他的胸膛。
她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有泪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滑落,然后轻轻地闭上眼睛。
没有哀怨、没有反抗,虽然悲伤,她也觉得庆幸。
至少,还有哥哥陪在她身边。还有哥哥陪在她的身边……
她不由自主的轻笑,轻呼了一口气。泪痕在他的衣襟消融不见。然后她轻轻地重复:“过去吧……”过去吧……
那无意在芦花丛中的邂逅,不过是无意开放的花朵。
没有存在的意义,不如让它就此凋零。
她抱住萧文虹的腰,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就像是一只小鸟终于寻求到温暖依靠。早就想要结束的一段错误的情,如今虽然还没有达到结束的目的,但她仍然要努力去执行。哪怕如何艰难,痛苦……
她仍然要努力地,去执行……
时间转瞬过了十几日,萧如诗也开始出发从榆鞍到石浦了。
用过午饭,井怀阁内,尤应沂和萧文虹对窗而坐,正在对弈,时不时的落下棋子敲落的声音。
“我说……应沂,你的棋艺真是没有进展。这一片是我的了。”说着,萧文虹笑嘻嘻的放下一枚白子,尤应沂的一片黑子皆在这一子之下,与外界阻隔。
无眼,死棋。
尤应沂的脸上添了几分自认倒霉的笑意。下棋确实非他强项。无奈萧文虹棋艺高明,他们两人对弈十盘尤应沂起码要输九盘。但是哪怕如此,尤应沂还是喜欢和萧文虹对弈,萧文虹也同样。也许是因为他们一同下了十多年棋的缘故吧。
从香炉中燃起袅袅的青烟,在香炉上方慢慢散开,绽放出优美的形状。萧文虹一边抬腕置了一枚子,一边好似漫不经心的问:“我听说前不久你和江姑娘去了苏文崇家里一趟。”
尤应沂挟子的手指顿了一顿,然后把棋子敲下:“嗯,是啊。”
“你和她去那里做什么?”
“找苏文崇问一些事。”
萧文虹抬起眼望着他,尤应沂的神情平静无痕。他希望他离江雅秀远一点,然而他却是如此理所当然。然后尤应沂道:“实际我觉得,江姑娘不是坏人。”
“她差点害死了萧琴,也伤害了……冀子琪。”
一字又一句,从他的唇齿间迸出。尤应沂抬起眼来望着他,眼神也是坦然,便要说话,而萧文虹立即打断了他:“你不知道她是怎么对待冀子琪的。那烧红了的鋘贴在冀子琪的身上,每一丝都传出灼烧的撕裂之声。光看那些伤口我都会颤抖。而她在一旁看着,居然还笑得那么天真,那么无辜……”
尤应沂静静地望着他,觉得萧文虹对冀子琪还是很好的,然后看到他笑问:“善良的女孩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吗?”
他无言以对。
“好!这件事就算她有苦衷吧——童星海逼她做的,她没有办法。但萧琴呢?”他继续一字一句的问:“你忘了那天在月灯阁,那球棒差点儿就可以置萧琴于死地了吗?她说她是失手。哈……她球技那么棒的人会失手。就算是失手也只可能是故意的失手。她在睁眼说瞎话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尤应沂轻笑,眼中却也依稀有一丝寒意闪过:“我知道……如果她伤害了萧琴,我也不会放过她。”然后他抬起眼来,在萧文虹的眼中捕捉到一丝措不及防的诧异,接着问:“那你觉得她为什么要那么对……萧琴呢?”
萧文虹的面色一寒,敲下一枚棋子。
尤应沂接着在那白子下接了一枚黑子,道:“我猜你不敢想。”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尤应沂微微笑了笑:“人家也是一片痴心,情有可原,你就算不能给她回应,也不应该这么对她啊。”
萧文虹有些不悦的望着他:“应沂,你和冀子琪之间,我更在意和你的友情。”他说着,然后声音突然轻缓下来:“这一点你应该不知道吧?虽然我承认你很聪明。可是……”他抬起眼来望着他:“为什么你总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我……没有吧。”
“你隐瞒了我很多事情,不是吗?”
他看着尤应沂逐渐转为面无表情,轻笑,再放下一枚棋子,一边道:“你拜访了很多父亲生前的好友,想要寻找父亲的死因。你回了昔时府邸,去了子午谷,和江雅秀在一起其实也是为了寻找父亲死因的。去苏文崇家中也是如此。你还和她借了一本书,你父亲的诗集。”
尤应沂微笑道:“你都知道。”
“没错!我都知道。但是为什么……”他望着他很失望的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初我认识的应沂……”他冷笑了一下:“可不是这样的。”他就像冀子琪一样的干净纯澈,和他进展着同样没有污染的友情。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陪伴在彼此的身边,却也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变化,和尤应沂的关系已经如此深沉,如此隔阂。
这样的深沉和隔阂,用在彼此从小结识的伙伴身上,他真的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毕竟他发现这个事实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早在两年前他便发现他在隐瞒他,却没有想到……
尤应沂没有说话。伴着这静谧的气氛,轻软的脚步声,也从门外遥遥传了进来。
萧文虹朝门口望了一眼,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恰好是萧如诗。梳着高髻,丰润而雪白的身上穿了一袭火红色的衣裙。带着丫鬟银涧和灵鸢,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踏进了井怀阁。容颜艳丽绝伦。看到萧文虹,便唤了一声:“二哥哥。”
室内僵持的气氛立即发生了硬生生的转变,尤应沂和萧文虹都换上了一张笑脸。萧如诗便朝他们走过来:“和应沂哥哥下棋吗?”
“怎么现在才来啊?本来还等着你吃中饭呢!”说着,萧文虹起身朝如诗迎了过去。
如诗冷笑了一声,在萧文虹坐的位子上坐下,道:“别提了。”目中掠过一丝愠色:“在路上的时候车夫突然拉肚子,耽搁了又耽搁。……也不知那死奴才吃了什么东西。”说着,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厌弃之色。
“哈哈,是吗?嗯……只要是人嘛,难免会吃坏肚子。”萧文虹微笑着走上前去,“反正现在人来了就好了。”
“二哥哥你心眼好。我可饶不了他。这么不中用的家伙,打一顿就撵出去了,还留在家里做什么?”
萧文虹脸色一变,有些不悦:“这怎么好。是杜师傅吗?他为萧家驾车也好多年了……”
“就是人老了才不中用了。倚老卖老,还以为我不敢动他啊?”如诗冷哼了一声:“反正会驾车的人多的是。”说着,她从正泡了茶递上的丫鬟手中将茶盏接了过来。
萧文虹有些不悦的望了她一眼,一边吩咐了那送茶的丫鬟去把萧琴和阚夏青请来,一边也不顾虑如诗的面子问题,立刻朝外喊:“来人!把飞掣叫来!”
飞掣恰好就在外面,随应随到。如诗有些生气的望了萧文虹一眼,她不喜欢他的态度。从早上起就开始初露苗头的火气又有些滋生。萧文虹跟飞掣说:“今天二小姐把杜老师傅给撵了,你去把他找回来。”如诗一怒,正要驳斥,萧文虹便淡淡问:“你在哪儿撵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