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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刀杀人的罪名一旦确立,他就再无翻身的可能, 年纪已经大了, 即使不判死刑,余生也是在牢里度过。
陆情不知道老刀有没有孩子, 如果有,他这辈赚足了钱, 可能就不想再让晚辈入这一行,如果没有, 他那摊生意是不是就归栾卿涵所有了呢?
想到这陆情对栾卿涵帮忙的目的性产生了怀疑, 可转念一想, 老刀出事势必会波及他, 所以怀疑刚涌上来就被陆情否定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不是帮我, 是帮我们, 陆情话讲得很清楚, 如果这时候栾卿涵开口要钱或者提什么过分的条件都正常。
“你说为什么。”
栾卿涵笑了, 心酸又无奈, 一如每个深陷单恋中的人,让人心疼。
“周鹤……他不把他爸的死调查清楚不会善罢甘休吧, 你呢?就一直陪他在这耗着吗?我不想看到你那样。”
陆情的视线随青草摆动, 却在听到栾卿涵这番话后停住了,继而转为坚定,“我和他在一起耗费的是各自情愿, 没有谁情感绑架另一方,我愿意, 他也愿意。”
话说得直白,也无情了一点,陆情不想跟栾卿涵扯上什么不清楚的关系,但她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喜欢”这层关系,栾卿涵何必自毁……
又一支烟点燃,还是黑兰州,除了挑女人的品味,在这一点上他和周鹤竟再一次不谋而合。
“呵!”,栾卿涵笑出声,“小可爱,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对不起。”
栾卿涵看她,“没必要,你不欠我。”
还是欠的。
陆情脚底的小白鞋磨蹭,路面干燥得像是经过大旱一场,喀什很少下雨,空气中都是尘土的味道,但这里又是生机盎然的,当地人笑着走过时,笑容纯粹而灿烂,一如老城午后的阳光,温暖却不炙热。
“陆情。”
栾卿涵突然叫了声她的名字。
“嗯。”
“我喜欢你。”
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栾卿涵说完笑了声,低头时羞色与苦涩相互交替显现,仿佛回到了青春时代,他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表白心爱的姑娘。
陆情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微微动容,她没有直接拒绝,因为只要成年人都明白个中道理,没必要说透了。
“你记得在格尔木的时候吗?”,栾卿涵试图招呼陆情一起回忆,“我开车在街上碰到你,要出五十万买那枚玉坠,你拒绝了我,我想,我就是那时候喜欢上你的,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有了黑骑士。”
有些相遇本来就是错的,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陆情忽然觉得谈话在向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偏离,她慌不择路,想起一个问题,“你家也在甘肃天水吗?”
“你怎么知道?”
栾卿涵问完马上自问自答,“对,你们看过高唯的身份证,我和他确实是同乡。”
随便一猜还真猜对了,陆情又问他,“来喀什多久了?”
栾卿涵被烟雾熏得眯了眯眼,说:“不记得了。”
七年?八年?或者更久,准确说他常年在西北几个省四处奔波,很少在一个地方待长,喀什算是每次忙完歇脚的地方。
用“浪人”形容他并不完全贴切,但故乡也只是身份证上的一个标记,一个午夜梦回时让眼眶湿润的名字罢了……
这些年他为自己赚了几处房产,还有小两百万的存款,跟同龄人相比,他或许混得还算可以,但他心底总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毕竟钱来得不干净。
这种感觉在面对周鹤的时候像井喷一样强烈涌出来,尤其是看到他和陆情以恋人的身份在一起,栾卿涵表面装模作样,实则心里羡慕又嫉妒,但更多的是自卑。
他决定做一件正义的事,让陆情高看一回,所以他要说出真相。
……
卖鸽子汤的饭馆,用餐过半。
周鹤已经把在喀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杨昊还有韩亭东细说了一遍,包括昨晚把陆情救出来的经过。
韩亭东前面还很严肃,等到最后一段的时候他莫名笑了,周鹤一脸懵逼,问他,“怎么了警察叔叔?”
韩亭东被叫“叔叔”,笑容收回去,说:“你小子有种啊,赤手空拳敢跟拿枪的拼,不要命啊!”
周鹤手里攥着刚咬了一口的馕,说:“我女朋友在里面,就是死我也得把她救出来。”
杨昊略微一怔,周鹤眼里的坚定和他当年执意要考警校的时候一毛一样。
认准了就不回头,谁也阻拦不了。
“比我强。”,韩亭东话出真心,他们参加行动大多时候手里都有家伙,所以底气也足,习惯了就不存在害怕,可对于一个普通人讲,确实需要勇气。
说说笑笑,还得回到正题。
韩亭东也给周鹤交底,“周鹤,你要不是杨昊朋友,我这些话真不能跟你讲。”
“我知道,回头我和杨昊请你喝酒。”
“哈哈!”,韩亭东放下筷子,说:“你们来喀什我一定尽地主之谊啊!怎么能让你俩请客?!”
周鹤心里猴急,还得客套着回笑。
韩亭东调整身板,坐直,说:“你们交上来那个文物出自汉墓,应该就是前段新闻报道过被盗的那个汉墓,杨昊那边不是抓到两个嫌疑犯嘛,根据他们的证词,基本可以断定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就是老刀。”
周鹤转向杨昊,“他们撂了?”
“嗯,撂了。”
“不容易啊!怎么撂的?”
杨昊卖关子,“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本来周鹤没想细问,话赶话到了,杨昊自然有他的办法,弄不好来个灵魂深交把对方感动了也说不定。
韩亭东继续,说:“老刀这些年在西北一带掌控着古董贩卖的大部分利益链,起初他只是倒买倒卖,后来生意做大之后就不甘于满足了,尤其是这两年,开始培养手下亲自下地,盗挖文物,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太让人生恨,光这次盗取的文物价值就够他余生在牢里过了。”
老刀犯过的事当然不止于这次,周鹤最想知道的是他和自己父亲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轇轕,非到杀人的地步。
杨昊补充,“据大风和二喜的供词,他们这次盗出的东西应该还有几样值钱的没出手。”
周鹤说:“都在老刀或者栾卿涵手里呢。”
“差不多。”
接下来韩亭东抛出此次谈话的关键,“前不久老刀手下一个铺子的投资者因为长期利益分配不均,闹翻后撤资了,主动找到我来报案,而且提供了一些证据,我师父打算尽快开展抓捕行动,计划正在制定,所以眼下我们急需知道老刀近期的活动范围,本人能出面交易最好。”
有关活动范围,如果想得到最准确的回答,最直接的人就是栾卿涵,周鹤想了下他们的关系,就算没有陆情在中间,让栾卿涵开口告诉他也基本没可能。
“据可靠消息,三天后,老刀将出席一个年度的地下拍卖会,他是主办者,也是最大的收益方,说不定会有被盗的文物交易,只是参加的人数限定非常少,而且都是老刀钦点,谁也不能从中插队,连门票都是人脸识别。”
“拍卖?”
周鹤不由得想起和陆情在北京相识的时候,也是拍卖会,想到这他不禁弯起嘴角。
韩亭东捕捉到忙问,“这位兄弟有办法搞到门票啊?”
“嗯?没有。”,周鹤为自己的走神赶紧找补,“我想想有什么办法,实在不行只能和姓栾的利益交换,毕竟我手上的证据也够判他了。”
杨昊拧眉,隐隐有些担忧的同时又有点心酸,要是周叔叔不死,周鹤现在过得依然是小少爷的生活,想做什么做什么,更不会搅进这些乱事里面来,走到今天这一步,确实难为。
“有一件事比门票要急。”,周鹤说:“我朋友方南还在老刀手里,我只有四天时间。”
而且今天已经开始了,倒计时如响鼓重锤。
杨昊和韩亭东相视一眼,韩亭东说:“如果老刀能如期出现在拍卖会,我们的人就能想办法去救你朋友,但是提前行动的话,对后期抓捕老刀非常不利。”
周鹤了然目前的处境,“我知道。”
方南现在的人身安全可以保证,但是周鹤不想夜长梦多,多生事端,晚一天见到方南,他心里的愧疚就会多生一分。
三个人的谈话正进行得火热的时候一个小男孩闯入他们的视线,男孩是饭馆老板的儿子,从里屋跑出来打开挂在门上的电视机,调到动画片频道,稚嫩的配音打破了原本安静的氛围。
“继续。”,韩亭东说。
杨昊转过头来,问周鹤,“我记得你说过周叔叔死的时候保姆曾见他手里攥着一个翡翠戒指,出门报案的功夫就不见了。”
“对。”
那枚存在保姆证词里的翡翠戒指,对周鹤他们这些没见过的人来说确实缺乏可信性,但保姆又没必要撒谎,平生出这么个东西来。
周鹤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杨昊,说:“如果那枚戒指是老刀的,那现在会不会还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