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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伯虽然怀疑桑顿这是让母亲相看他心上的姑娘来了,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桑顿不是这样的人。但发生了这样的巧合, 实在不得不说梅和桑顿家的人实在是太有缘分了。
范尼此刻已经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一个玛格丽特已经让她心生嫉妒了, 但她至少可以用金钱来耀武扬威;可面前这个韦兰小姐,非但美貌超群、气质高雅,而且身家比起她只多不少,这下范尼可就只能歇了心思,而且这还是哥哥心上的姑娘,这就意味着她连回家发发牢骚都不行。
这么想着,她拉拉母亲的衣服, 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当然桑顿夫人是不会理她的,与她的目的相比,女儿这点虚荣心不是她心中此刻要顾及的东西。
只有卡尔在心里乐得叫好,今天来得可真是太对了, 不愧是生育和教养出约翰·桑顿的女人, 手段真是一等一的厉害,这么快就和梅安排了一场巧遇。他现在可是满心希望看着梅嫁给桑顿,这样的家庭生活可比萎靡沉闷的纽约上流社会有意思多了。
只是卡尔得意忘了形,没注意到玛格丽特正在打量着他。
玛格丽特考虑到自己和韦兰兄妹初认识的情况,也可知他们和桑顿先生关系匪浅,也许这位梅小姐在其间大有关系。
这种猜测虽然不太礼貌,却是玛格丽特的直觉, 但以她比较客观的眼光来看,两人的确不怎么合适,而且以那天的情况来看,也可能是桑顿先生单方面的追求。
桑顿夫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的,虽然她是黑尔太太的客人,也不妨碍她和黑尔小姐再唠唠家常。
于是她大大方方地带着女儿进了起居室在空着的椅子上坐下,也和卡尔打了声招呼:“真巧,霍克利先生,前天才见到了您,今天就见到了你们大家。”
察觉到鲍伯瞪了自己一眼,卡尔干笑:“是的,桑顿夫人,缘分妙不可言。”
范尼别过脸去嘟囔了一句虚情假意,被桑顿夫人狠狠瞪了一眼。
梅也看出来了卡尔在中间出力不小,可是看到他被没心眼的桑顿小姐给出卖了个彻底,顿时也不由地笑了起来。
因为有着天壤之别的比较在,范尼很难得地红了脸,终于下定决心不再说话。
梅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坐在自己面前的桑顿夫人,她是个典型的北方女人,身量骨架都大,脸方方正正的其貌不扬,但举手投足却自有一股威慑在,据说马尔巴勒的工人怕她更甚桑顿本人。
但要说梅现在的感觉,倒反而觉得对面这位中年妇人的神情颇为熟悉,俨然和桑顿的表情一模一样,不愧是一对母子。想起桑顿似乎年幼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想必母亲对他的影响巨大,两人如出一辙的作风就不难解释了。
只是梅心中始终有个声音在回响:这是桑顿的母亲!他的母亲!
她几乎可以肯定今天的事情并非事出突然,但想到那个男人小心翼翼的求爱,梅不觉得他会这么快就把自己带到家人面前。那么就很可能是做母亲的按捺不住了,要知道在米尔顿,这位夫人也可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梅虽然有些紧张,但并无不悦,只是想到下次再见到桑顿时候,心里便多了一些羞愤,但不可讳言,也许他们的关系至此又进了一步。
桑顿夫人用长辈的姿态以关切的口吻问道:“你们三个年轻人孤身从美国来,就没有长辈在英国照应吗?”
鲍伯和卡尔都没有开口,反正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连黑尔家作为主人都已经被排除在外了,梅看看周围人都没接话,只得自己挺身而出:“夫人,我们有位姨妈从前嫁到了英国,我们初来此地就是在她家里落脚。因为哥哥在美国从事的就是纺织生意,与桑顿先生早先就认识,且米尔顿与我们的落脚处隔得不远,所以就决意来此地看看。”
桑顿夫人点点头,看来也不是和传闻中的美国佬那样到处乱跑没规矩的,于是她继续问:“桑德逊花园可是个好地方,只是不租个一年半载在租金上讨些便宜,可不实惠。”
梅听出了这位夫人的弦外之音,却坦白地回答:“哥哥打算在这里停留两个月,因为姨妈家离这儿不远,我们在外逗留时间长了也不是亲戚间的做客之道。”
“真是善解人意的孩子,”桑顿夫人和蔼地笑道:“可讨人喜欢,若是你们退租了,以后也能常来往。”
梅便顺着话头往下说:“是的,不过三十英里,就在更北边一些的唐顿庄园。”
范尼端着茶杯正无所事事喝茶,猛地咳嗽了一声,她捂着嘴,几乎把脸都憋红了。
就是因为两地距离不远,因此对于几十英里开外的那位大庄园主,米尔顿的人也有所耳闻。这位传承足有三百年的格兰瑟姆伯爵,是英国目前还能维持着体面向上的少数贵族之一,且与众多内政大臣交好,非常时期也是能在内阁说上些话的人物,至于血统根本不是平民乃至中产阶级所能高攀的。
不过,他有一位美国娶来的伯爵夫人就是了。
桑顿夫人现在门儿清了,这位韦兰小姐应该就是伯爵夫人的亲戚。因为米尔顿的特殊性,伯爵夫人的来历在此地根本不是秘密,甚至颇深欢迎,因为她是美国辛辛那提纺织大王莱文逊家的女儿。
那么作为她的侄女儿,韦兰小姐的身家也不会差,至少也能够挽救一个庄园就是了,这可是英国贵族圈里最受欢迎的新娘人选。
做出此猜测的还因为在韦兰兄妹身边的卡尔·霍克利先生,别看他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桑顿夫人打了次交道下来也觉得此人精得很。
而以她在米尔顿经营多年的人际关系,也不难打听出他的父亲是美国匹茨堡的钢铁大王。
人以群分,韦兰小姐是一位兼具了财势的顶尖人儿。
桑顿夫人在心里暗暗为儿子着急,不单单是因为要这个姑娘下嫁的可能犹如天方夜谭,更因若是亲事能成,姑娘家财大势大,自己自尊心异常高傲的儿子应该怎么办。婚姻从来不只关乎爱情,还有成就两个人的一切社会背景。
可是她不由地就想起刚才美国回来时的儿子,别人看不出来,做母亲的却心知肚明。现在想来,那些忙碌之余的黯然,亲自制作的手绢,都是为了求而不得的爱情。
现在这个姑娘主动又出现在了儿子的生命里头,约翰的心里必定燃起了比从前还要激烈的希冀,恐怕除非被狠狠拒绝,他都是不愿意放弃的。
不过……桑顿夫人转念一想,韦兰小姐不像对此全无所知的样子,而霍克利先生则刚刚好心帮了个忙,至于那位只和自己打了声招呼的韦兰先生,似乎也不像反感的样子。
也许也不是全无希望,就像约翰18岁那年说:“妈妈,你让我去找贝尔先生试试,如果不行,大不了从头再来!”
爱情虽然不是生意,不过约翰在18岁的时候成功了,没道理他不能在另一件人生大事上有所斩获。
于是这位夫人松懈了下来:“唐顿庄园住着一家让人钦佩的高贵人,要是能有机会去拜访,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不过眼下就有一次盛事,”桑顿夫人顿了顿:“月底在桑顿家会举行米尔顿一年一度的宴会,既然你们那时还没有走,那就不吝赏光吧。”
这话昨天桑顿也已经提过了,不过想到他做的事情,梅不禁脸还是红了红:“那是自然的,届时可要叨扰夫人您了。”
“怎么会,”桑顿夫人站起来,准备长话短说,毕竟她有很多话想和儿子聊聊:“约翰可是很欢迎你们的!”
她满意地看着梅脸上的红晕,更在临走前和她握着手亲密道别,这可让把一切看在眼里的鲍伯和卡尔唏嘘不已,卡尔事后调侃鲍伯:“看来你可不必担心梅受气了,小姑子是个没脑子的且马上要出嫁,婆婆精明得体知道该做什么,至于桑顿,早就为梅晕头转向了。虽然家庭组织结构是一样的,先不谈家世财产,可比阿切尔家那个挑剔的老虔婆和嫁不出去的碎嘴老姑娘好。”
鲍伯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得遵从梅的意愿,再说还有妈妈这一关呢。
桑顿家的晚饭时,女主人提起了她在黑尔家遇到的新朋友。
桑顿很意外:“妈妈,你见到梅了?”
“梅?叫得倒很亲热。”老夫人瞟了儿子一眼:“约翰,你在外奋斗那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你懂得把自己放在正确的位置上了,所以虽然你迟迟不成家,我也从没有催过你。你是我的儿子,在我心里你是最优秀的,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约翰,你给自己选了一条很艰难的路。”
就像范尼觉得自己是米尔顿最漂亮最富有的姑娘,这次她看到梅则服气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桑顿那双男子汉的眼睛明亮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妈妈,我不配她。是的,我早就知道我不配。”
“姑娘的爱就像一阵烟,随风就会变化。”桑顿夫人叹道:“如果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她在这里不会待很久,至多两个月,她离开以后,就像上次一样把她忘了,不会很难的,约翰。”
“不,妈妈,”桑顿的眼睛越发明亮:“我从未成功忘记过她,所以上帝又把她送到了我面前后,我无论如何不愿放开她的手。”
桑顿夫人恍惚又看见了那个18岁的竭力说服自己要去闯一番事业的男孩子了,他从来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有毅力得到自己想要的,做母亲的有些失落也有些鼓舞:“那就这两个月,去试试,约翰,让她再也离不开你。如果……那你就回家来,母爱是永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