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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高家翔的母亲玉凤去世后,他父亲就安排高家翔在公社里做了一名文职,专门写稿子。他大儿子高家康和别人合伙开了一个农场,高家康一直忙着农场的事情,很少回过家。
高满仓年龄大了,什么事情都是他儿子家翔跑。
我心想难道是母亲突发疾病了?自从家翔母亲突然病逝后,我就开始担心母亲,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我害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我放下锄头,赶紧往家跑,父亲也紧跟在我后面,地里面其他人听到后,也都停在了那里,眼睛直直盯着远处的高家翔。
我说发生了什么事,高家翔吞吞吐吐说道,是余树哥,他…他…。
他怎么了,父亲在后面问道。
余树哥他……牺牲了。
余树牺牲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家翔递给父亲一份加急的信件,上面父亲的名字。父亲小心翼翼地将信件拆开了,尽管他也不相信这个事实。
里面有一份信,和余树早已写好的“生死状”。
信不是余树写的,而是余树牺牲后,他们部队里的人代写的,“生死状”则是余树自己写的,他早就算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这封信是他很早就已经想好的。
父亲读着读着眼泪流了出来,父亲差点昏倒过去,我和家翔赶紧扶住了父亲。
我拿过信后,心想这事儿不能让母亲知道,她已经够憔悴了,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我和父亲都商量好,余树去世的消息谁都不能说,一定不能让母亲知道这件事情,能瞒过去就瞒过去,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我们回去的时候,母亲和玉珍已经知道余树牺牲的消息了。
母亲坐在床上一直在哭,玉珍也在哭。我和父亲在回来的路上就约定谁都不准哭,都要坚强下来。
可是我们刚到家,就被母亲和玉珍的哭声感染了。
我想到了余树惨痛的经历,想到了他那双假腿,至今还没有一个人知道。想到了他有好几次死里逃生,最终却还是躲不过命运的束缚。想到了他曾经说的,这辈子最对不起就是父亲和母亲了,在有生之年却不能好好照顾他们。
我甚至还想到了远方的那位老母亲……
我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也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如今他已经了却了这份心愿。
我想着想着眼泪流了下来,父亲也跟着哭了起来。
很快高满仓和公社的一些人来到了我们家,也算是对抗战英雄牺牲后的一种慰问吧!
余树死了,我们连个尸体也没得找,我们都希望他在异国他乡不那么的孤独与寂寞。
第二天,母亲从柜子里面拿出几件余树平生最爱穿的衣服和鞋子,母亲把它们放到一个木制的盒子里面,算是余树的一种“葬礼”。
我和父亲拿着锄头,朝后山走去。
母亲很想和我们一块去后山,可是看着她日渐消瘦的样子,我和父亲都很担心她。
有时候母亲走几步路,需要休息好长一会儿。我和父亲都不让她去,我接过木盒子,我说保证完成任务。
到达后山的时候,父亲才把早已准备好的木碑拿了出来,上面写着余树的名字。
我和父亲在后山的自留地里挖了一个大坑,我们把木盒子放大坑里面后,又把土重新填回去,地填平后,上面立起木碑。
临走的时候,父亲又在坟墓上插上几支树干,树干上绑着白布,以示新人过世。
没过几天,母亲的病有些好转,她不仅能够下床走路,还能做饭。母亲怕我们嫌她老,给我们拖后腿,就开始自己去地里面干农活。
我和父亲都不让母亲下地干活,地里的活足够我们父子俩干了,母亲能把病养好,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病能养好吗,整天呆在家里面整个人都快发霉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母亲很生气地说道。
她也想为这个家出一份力气。
我们拿母亲没办法,就让她干一些清闲的活,累的时候,就坐在地埂上休息。
农活最忙的时候,母亲和我们连休息的时间都没,玉珍放学后也会来地里面帮我们。
我和父亲都以为母亲当时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肯定坚持不了几天的。
谁也没想到母亲竟然坚持了快一个月,而且她的身体也有了好转。我们这才放心,尽量让她少干点活。
余树去世后的一个多月,母亲才提着竹篮子,在家里兜了一些东西,去给余树上坟。
母亲给余树上坟的那天,天气很冷,屋子外面刮着风,乌云黑压压的。母亲执意要去给余树上坟,我陪着母亲,拿了两件塑料雨衣以防万一。
按照传统的习俗,七七四十九天是“圆坟”的日子。
余树的坟墓上已经长出了新芽,自留地的周围也都长着青翠的野草。
按照长辈们的习惯,母亲左手握着一把米,右手握着一把谷子,绕着余树的坟墓左三圈后右三圈,她一边说着:“一把新米一把谷,打发故人去享福。”一边将手中的米和谷子撒向坟头。
母亲说着说着流出了眼泪,天也跟着“作美”淋淋沥沥下起了大雨。像是大哥余树听到了母亲的呼唤,也在跟着在哭。
我把塑料雨衣披在了母亲的身上,可是母亲一直跪在余树的坟前,没有任何的反应。
母亲的衣服很快被淋湿了,我的衣服也被淋湿了。雨越下越大,地里面快成了泥潭子,我担心母亲的身体,再突发病情,就让她赶紧回家,不然一会儿可真回不去了。
母亲这才将放在地上的竹篮子提了起来,我扶着母亲小心翼翼地朝地外面走去。
我们回去的时候,地面上很滑,还没走几步,鞋子上面就沉甸甸地“积攒”了很多泥土。我索性脱了鞋,背着母亲,母亲不让背,她怕累到我,只说自己可以坚持着走回去。
我们刚出后山,就碰到了父亲,是父亲把母亲背回去的。
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雨还在淋淋沥沥下个不停。
第二天早上,天依然是阴阴沉沉的,倒是很凉快,一股清新的带泥土的气息总能迎面扑来。
母亲却卧倒在床上,一声不吭,额头滚热发烫。
父亲一看,母亲准是昨个淋雨才发的烧。我把玉珍送到学校后,顺便去半夏老人家抓一些药。
我刚到半夏老人家就看到了冬梅在抓药,冬梅的样子看上去很憔悴,她抓完药扭过头,看见我后,连个咋呼也没打,远远走开了。
我心里就犯嘀咕了,老同学见面从来都是很热情的,今天是怎么了,总不会我是看错人了吧?
我忽然间想到了前段时间在村子的路口处碰见高家翔和冬梅的情景,那天刚把余树送走,高家翔就叫住了我,还说冬梅好像怀孕了,刚在医院做完检查。
我想符冬梅来药店也许是为这事来的。
我问半夏老人冬梅刚才抓的什么药,老人却坐在椅子上,瞧我了一眼,说了一些药的名字,可我根本不知道这药是干什么用的,就再问老人。
老人就不会回答了,他问我需要些什么药,我说发烧之类的药。
包完药出去的时候,我还在想冬梅的事情。
直接去冬梅家问个清楚?或许冬梅是赶着着急,根本没有看到我这个老同学呢?
想到这,我就打消了念头,还是赶快回家,把药熬了让母亲喝。
母亲喝完药,休息了好几日才逐渐康复。
母亲刚觉得好些的时候,就来地里面找我和父亲,她总说家里面没有人,她会感到寂寞和恐惧,地里面有她最牵挂的人。
余树去世后,母亲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农活上,只要身子好些,就会跟着我和父亲一块去下地。
母亲总说作为一名农人,如果不经常下地干活,同行都会看不起的,更对不起“农民”这个称呼。
我们有时候也会去后山的自留地,母亲每次去后山的时候,总会在地里面呆很长时间。
后山很清静,那里冬暖夏凉,早上去的时候还能听到鸟儿名叫的叫声。特别是到了黄昏的时候,晚霞的余晖照在梯田里面,总能给人美好的记忆。
到了芒种的时候,村里面的人都会去各自家的自留地耕种,可是后山的路又窄,到处都是碎石子,牛车和马车是很难进去的,农耕只有靠人力。
我们家的自留地里有一棵苍老的柏树,余树就葬在柏树的下面,人们常说柏树下面埋藏人,万古长青年。
这样的光景,过到玉珍十二岁那年。我们家才有钱买了一头牛,牛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它和人一样憨厚、老实,干起活来从不偷懒。
寒冬二月,朔风凛冽。遍地白霜,红日初升。人们嘴里喷出的团团热气立即在眉毛和睫毛上结成霜花。
我赶着牛车走到村子路口的时候,看见高家翔正赶着牛车往我这边赶来。
我心想上次老同学见面连个招呼都没打,这次总不至于还没看见吧。
可是等高家翔的牛车赶过来的时候,我一看坏事了。
牛车的车架上躺着冬梅,冬梅是用被褥裹着的,被褥上面沾满了血,我当时就吃了一惊。
我说家翔发生了什么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