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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弘道元年(公元68年)的十二月,朔风凛冽,大雪飞舞,天气出奇地寒冷。成群的麻雀冻死在地上,街头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无不缩着脖子,将头埋进衣领中。皇宫里用炭量猛增,皇帝的寝宫备下了十个大火盆,可李治还是喊冷。赵太监命人又加了四个,并将火拨得更旺。
太医早已知会武皇后,说是皇上大限要到了,她和太子李显、宰相裴炎等重要人物都围在了李治身边。大概是室温升上来,皇上这一阵子精神多了,可以言词清楚地说话了。武皇后明白这是回光返照,赶紧凑过去,附在皇上近前:“万岁,有何嘱咐,请告知妾妃。”
李治转动一下头部,眼睛落在太子身上:“朕就要走了,走后让太子即位。可否?”武皇后明白他的意思:“万岁放心,妾妃一定按万岁旨意办事,不会违逆圣旨的。”
皇上的目光又落在裴炎身上:“裴宰相,朕委你为顾命大臣,要尽心尽力辅佐太子。”
裴炎感到了皇上的重托臣遵旨。”
李治又拉住了武皇后的手:“爱妃,显儿不似他的两个兄长,为人任性率为,少有监国体验,处理国事难免急疏。他继位后,你少不得还要多操心,军国大事当由爱妃决断。”
“万岁释念,皇儿的事,也就是国家的事,我会看笑话吗?”武皇后心里踏实了,有了李治这句话,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干预朝政了。
李治又拉住太子的手:“显儿,你少有治国之道,诸事要听你母后的,初时,可让你母后帘后听政。”
李显便有些不喜,当面表示了异议:“父皇,儿臣已不是小孩子了,既将皇位传儿,就当放手让儿当国。”
李治心说,朕何曾不想让你放开手脚执政,可皇儿你怎知你母后的厉害,而今朝政大权尽在武皇后之手,就是这个裴炎还敢于同她抗衡,你自己要有本事,就逐渐将权力夺回来,若操之过急,怕是要重蹈两个兄长的覆辙!
当然,他不便明说,只是叮嘱皇儿,你的母后果决有智,处理国事你是离不得她的。一定要牢记:凡事请母后决断。”
李显还能说什么:“儿臣遵旨。”
李治将武皇后的手拉到胸前:“爱妃,朕的皇后,一个女人,能坐到皇后这个位子上,也算是到顶了,朕自忖一生待你不薄,就将皇儿和大唐江山托付你,愿好自为之,保我儿做个太平天子。”
武皇后岂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李治让她满足皇太后的位置,让李显听她的决断军国大事,地位和权力都有了,只要让李显平安地当他的天子就行。她在李治的胸口按了一下:“万岁待臣妾的深恩朝夕未曾忘记,绝不会有负圣上的重托。”
“朕就可以放心上路了。”李治深情地望着三子李显,心中默默祝愿,显儿千万不要落得两个兄长的下场。
窗外,大雪像棉絮一样飘落,天地已是混沌一片,李治撒手离开了他的大唐王朝,时年五十六岁,谥号唐高宗;而武皇后则刚好年届六十。
鋳踏满志的新主李显,在他的皇后韦娘娘的寝宫中,烤着火盆,憧憬着他执政的美好前景:“朕要大赦天下,减轻税负,给百官增加俸禄,让天下臣民都要高呼朕万寿无疆。”
韦皇后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这大唐天下是你的吗?”
“朕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是天子,想怎样就怎样“你太自不量力了。”韦皇后提醒他,“当今大唐天下,是皇太后的天下,你不过是她手中的一个玩物。”
“朕,朕……”李显一下子蔫了。
“先皇也是,遗旨偏要太后决断军国大事,这让皇上你有名无实啊。”韦皇后表现出极大的不满。
“那你说,朕该怎么办。”
“决不能听任太后的摆布,”韦皇后出主意,“这你就要有自己的一套人马,即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朕便挑选敢同太后抗衡的大臣,给他们加官晋爵,真心为朕所用。比如先皇遗命的托孤大臣宰相裴炎。”
“你呀,纯粹是榆木脑袋。裴炎他毕竟是外人,难保他关键时不投靠太后。”韦皇后点拨他,“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还得用自己的亲人可靠。”
“咱们的亲人有谁呢。”李显感到茫然,“我的亲人也是太后的亲人,也难保不与太后一个鼻孔出气。”
“傻瓜,用我的亲人哪。韦姓人当官,自然百分之百与你一条心!先将国丈委以重任。”
“对呀,朕的岳父韦玄真,就是一个干才呀。”李显使了大劲,“朕要他做二品以上的大员。”
“傻!二品?二品在朝中能说了算吗。”
“那,总不能一下子提为一品。”
“干,就要干个像样的。”韦皇后一语破的既然要升官,就让国丈任当朝宰相。”
“这,合适吗?”
“你是皇上,还不是你一句话。谁要是敢反对就免谁的官,让他回家抱孩子去。”
“那,要是太后也反对……”
“这就要看你的决心了。”韦皇后颇为决断地说,“你当皇上,总不能受制于她,反正迟早要同她摊牌,干脆这次就同她闹翻。你是皇上,她根本就奈何不了你,有了这次,下回她就不敢再干涉你了。”
“好,”李显被韦皇后激起了豪情,“对,就同她抗一抗,看她有啥辙。”
“下了决心,你还要有所准备。”
李显就像小孩学步一样:“还要怎样?”
“将那裴炎宣来,向他讲明利害,要他届时支持你。假如太后作梗,他也好为你帮腔。”
“对,有理,还是皇后虑事细密。”李显对韦皇后赞不绝口。
裴炎奉召来到皇帝的内宫,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这说明皇上对他的依重,说明他在朝中的地位。他放下高傲的架子,极其虔诚地上前叩拜:“臣拜见万岁,拜见娘娘千岁。”
皇上开门见山:“裴宰相,朕召你进宫,是有件事要你出力。”
“臣敢不效劳?”
“明日早朝在金殿之上,朕要提拔国丈为侍中,届时你要首先支持,免得有不识时务的朝臣说三道四。”
裴炎以为自己听错了:“万岁,圣上是说擢升国丈为侍中?那,那……臣这个侍中呢。”
“照常当你的嘛,我朝六七个宰相的时候也曾有过,还在乎多一两人做宰相。”韦皇后不以为然。
裴炎还是想不通:“万岁,娘娘,国丈韦大人的官职太低,一步就提为宰相,怕是说不过去。”
“怎么,你首先就要反对?”皇上动怒了,“裴炎,你简直是不识好歹,竟敢违抗圣命。”
韦皇后说得要柔和一些:“裴大人,皇上所以召你先打召呼,你如领头赞同,其它朝臣也就顺杆爬了。”
裴炎实在是想不通,一个五品小官,连升四级当上宰相。而且事情明摆着,如果韦玄贞成为宰相,又是国丈,今后朝中哪还有他的位置,自己就名存实亡了,事事处处都要仰人鼻息。这个情况不能出现,要在一开始就顶住:“皇上,娘娘,国丈的擢升,是否分为两步,先升为二品,待过一段时间,哪怕是半年以后,再升为宰相。”
“怎么,你还想教训朕?”皇上老大的不满,“做什么,该怎么做,朕还要你教不成?”
“裴大人,可不要辜负了皇上的器重。”韦皇后也语带威胁味道了,“你应该明白敬酒不吃吃罚酒,可不是聪明人的选择。”
“说吧,到底做不做?”皇上已是发出最后通牒,“朕意已决。你若是不同意,明日就不必上朝了。”
事情到这个分上,裴炎岂能白白丢了官职臣遵旨。”
“裴大人这就对了。圣意岂是能够违逆的。”韦皇后把话拉回来一些。
裴炎告退出了宫门,身后传来李显的一句话,使他如遭雷击一般^“这个裴炎很不听话,待到国丈升职,就将他贬到外地。”
韦皇后赶紧制止万岁慎言。”
裴炎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看来自己的前途已是要断送了。怎么办,谁能甘心走上失败的道路呢。他一思忖,如今要想改变这一切,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除非皇太后出面干预!裴炎想,反正皇上也要贬他离京,而今也顾不得许多了,且去皇太后处孤注一掷。
武皇太后虽说深居在自己的宫院,可是李显召裴炎进宫,并未逃过她的耳目。那里刚一召见,信息就已报来。如今小顺子秉奏太后千岁,裴大人求见。”太后不免沉吟。
春柳在一旁说太后,给他个闭门羹。看上次太后召见他时他那个牛气样,现在他也知道拜见太后了。”
太后笑了笑哀家怎能与他一般见识。”
“太后,奴才以为,皇上召见裴炎,必有重要事情。也许他是来通报消息,我们也好心中有数。”小顺子自有见解。
“哀家看,他裴炎是有求于我,不然是不会硬着头皮来求见的。宣。”
裴炎叩拜之后不肯起身:“太后,臣以往有不敬之罪,请太后处罚。”
“算了,哀家免了你的罪过,平身回话吧。”太后问他皇上召见,看来是于裴大人……不利。”
“太后英明。”裴炎不会说出对他前途的担心,“皇上和皇后的决策,不是对臣不利,而是对大唐不利。”
“噢,说说看。”
“太后,他们要擢升韦玄贞为宰相。”裴炎一副忧国忧民的姿态,“一个五品小官,只因为是皇上的岳父,便一步登天高升宰相,这岂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皇儿他也未免太过分了。”
“就是,如此而为,朝中大臣们谁会服气,长此下去,这大唐朝还不成了韦家的私产。”
“对,这又置裴宰相于何地。”太后点破裴炎的心事裴大人可是顾命宰相啊。”
“臣倒无所谓,这大唐江山不能落人韦家之手。”裴炎意在表明事态严重,“臣看皇上,几乎是对皇后言听计从。而今的皇上,就是韦皇后手中的傀儡。”
“裴宰相觉得哀家会听任他们为所欲为吗?”
“太后,明日早朝皇上就要降旨了。”裴炎提出,“太后现在就要干预,不能让他们得逞。”
“好了。”太后不肯亮出她的底牌,“你只管放心回去,哀家自有道理。”
裴炎还难放心:“太后,至迟也要明日早朝出面,不然韦玄贞当宰相既成事实,那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太后不再多说,只是微笑。待到裴炎离去,她命小顺子即刻召羽林将军程务挺进宫。
程务挺奉召来到:“太后呼唤末将,不知有何驱使。”
“程将军,哀家待你一向如何?”
“末将能有今天,还不是太后一手提拔,对末将是天高地厚之恩。”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哀家用着你了。”
“太后只管吩咐,末将便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何至于谈及生死,哀家只要你为国出力。”太后交代,“明日你准备一千人马,听哀家的号令行事。”
“末将谨遵懿旨。”程务挺出宫去了。
喔皇宫的干元殿,是皇帝与朝臣们议事的地方。李显照例来上早朝,今天他心怀忐忑,因为要决定岳父升迁的大事。文武百官全都分左右列好,文班中以裴炎为首,武班中少了一个人,李显并未在意。因为他此刻关心的是母后是否也来上朝。
与他同样关心的还有裴炎。这位宰相可真是有些焦虑了,昨日说得好好的,怎么至今这皇太后的影儿还不见呢。莫不是太后胆怯了。他不住地张望,就是不见太后的踪影。
皇上开口了:“众位爱卿,朕今日要发布一道谕旨,决定擢升国丈韦玄贞为侍中之职,与裴炎同掌枢要,即日起上任。”
韦玄贞早已是急不可耐:“臣谢主隆恩。”
百官却没有反应,似乎是在观望。这无言的反抗,就说明他们内心的不满。李显想,这冷场总不是个好兆头,便不满地将裴炎点名道姓的发问:“裴大人意下如何呀,朕的决定,你觉得是否妥当。”
“万岁一国之君,朝臣升贬,但凭万岁做主。”这话说得是有策略的,国家是你皇上的,当然你皇上说了算。
李显想昨日与你事先说好,此刻为何是这模棱两可的话,便气呼呼地直接责问:“朕是问你,韦玄贞做侍中,你同意还是反对。”
“臣,自然是唯皇命是听。”裴炎还是不直接回答。
皇上来气了,面对百官你们大家为何都不发一言。朕擢升国丈,众卿认为然否?”
这泛泛的问话,更是无人回答。
李显觉得这皇上丢了面子,为了证实自己的权威,也给百官一个教训,他又当殿宣布:“即日起,由国丈一人执掌枢要,裴炎身体不适,暂且回府休养,听候发落。”
裴炎没想到这么快就将他免职了,心中实在不是滋味,便不服气地争辩:“万岁,臣身体尚好,为了国丈独掌朝纲,将臣赶回家中,这未免……于理不合。”
“这大唐天下是朕的,文武百官也是为朕效劳的,朕要用谁就用谁。今天朕就是让百官们明白,漫说擢升国丈一个侍中,朕就是把天下全给韦玄贞,你们反对也无用。”
“是谁要把天下送与韦家呀?”随着一声问话,皇太后步上殿来。不过她的身后还有一千名铁甲武士,为首者便是羽林将军程务挺。
李显不得不从皇位上站起:“母后前来朝堂,也未使人通报一声,儿臣也好降阶出迎。”
“哀家可是生受不起。”太后面对百官,径自到皇位上端坐,扭过头来问李显,“听说皇上要把天下送给韦玄贞。”
“母后,这是没有的事,怎么会呢。”李显明白这句话是失言了,刚才不过是同百官赌气,没想到就让母后给听见。
“怎么,说过的话还要不承认,哀家便已听得真而又真。”
“母后,儿臣不过是想要擢升韦玄贞为侍中之职。是要他为朝廷出力,绝无送天下之意。”
“他做侍中,就因为他是国丈吗?”
李显想起了韦皇后嘱咐的话,早晚得和太后摊牌,不能太软弱了,应该拿出皇帝的派头硬气起来母后,你说的是其中原因之一。国丈是皇亲,毕竟比外人可信。侍中本宰相之职何其重要,由国丈任职决不会与皇儿分心。再者说,韦玄贞也颇具才华,足以胜任,他做侍中,没什么不妥。儿臣是大唐皇帝,任命谁当宰相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哼!”太后冷笑一声,“你有权力让韦玄贞为相,没想想你这个权力是谁给的!身为一国之主,不思安邦治国,而是皇权私用,为安插亲属扰乱朝纲,如此下去,这国家还不尽毁你手!”
“母后这样断言,儿臣不敢苟同。”
“行了,和你那为后的媳妇韦氏,到太乙宫闭门思过去吧。”皇太后当殿宣布,“即日起,废皇上为庐陵王。”
李显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朕这皇帝说废就废,那这皇位谁坐。”
太后早巳成竹在胸:“由李旦继任皇位。”
百官们这时都开口了皇太后英明。”因为他们以为太后定会自己登上皇位,没想到由她的第四个儿子继位,大家感到皇太后还是英明的,这才齐声称颂。但是,太后接下来的话,使百官又都大为意外:“鉴于李显的前车之鉴,李旦没有监国经验,为避免朝政紊乱,哀家决定临朝摄政。待到旦儿能够独立处理国事,哀家再还政与他。”
至此,百官还能说什么。裴炎想着李显说罢免他的官职,一句话就给免了,还得期待太后给他官复原职,率先表明态度:“太后英明天纵,临朝摄政,万民幸甚,天下幸甚。”
百官们谁还看不清这一点,全都叩首三呼:“太后英明。”
裴炎更会趋炎附势:“太后临朝,当时与先皇亦并称,二圣,,臣以为不宜再呼,太后,,本是作为天子临朝一般,当称为,天后,。”
百官即刻再次跪拜:“天后陛下万寿无疆!”
自此,皇太后改称为“天后”,裴炎的宰相之职,自然也得以保留。天后将东都洛阳也改称“神都”,自己则住进了迎仙宫。
大唐走马灯似的更换皇帝,而太后要正式登上皇帝宝座的意图,已是昭然若揭。裴炎的心中不觉隐约腾起一个念头,这大唐的气数是否已经尽了,是不是该要改朝换代了。俗话道将相本无种,难道这皇帝只是他李家人做的?当年的李渊,不也是从杨家手中夺得江山的吗。
一天,裴炎在院中的石榴树下乘凉,家童近前向他禀报:“相爷,最近这些日子,有一群孩子,在咱相府四周玩耍,唱着一首歌摇。”
“噢,说说看,是何内容。”
“相爷,你听,他们又在唱。”
裴炎侧耳听去,院墙外的童声童气清晰可闻:
一片火,两片火,绯衣郎,当殿坐。
裴炎不禁若有所思,对于童遥,他是有深刻体会的。童谣可是千万不能忽视的,博学广闻的裴炎清楚地记得,在西汉末年,民间曾传唱一首童谣,说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结果暴发了黄巾起义,最终导致了汉朝覆亡;还有,贞观年间,大将侯君集奉太宗之命出征高昌,当地也流传了一首童谣,道是“高昌兵,如霜雪;唐家兵,如日月。日月照霜雪,高昌兵自灭”,唐军果然所向无敌,打得高昌兵溃不成军。而今,这京城的童谣又有何预示呢。裴炎搜索枯肠,绞尽脑汁,但百思不得其解。
管家前来通报:“相爷,有客人来访。”
“不是吩咐过吗,来客尽量拒之门外。”
“此人可声名赫赫,他是胳宾王。”
“是他!”裴炎真是大喜过望,这个大诗人胳宾王名满天下,他本远在扬州,是何时到了神都?关于童谣不正好向他讨教吗?“快快有请。”
裴炎见来者风流倜傥气度不凡,急忙延至上坐,待为贵宾:“素闻先生大名,今日方得相见,实实恨晚。”
“造次登门拜访,承蒙裴相不弃,真乃三生有幸。”
“先生,老夫正有一事欲在台前讨教,不知尊意如何?”
“相爷有话尽管吩咐,敢不竭尽全力?”
“近期以来,相府四周常有孩童反复唱诵一首歌谣,老夫不得其解。先生才名冠绝天下,定能领会内中含意。”
“但不知歌遥为何?”
裴炎将童谣背诵了一遍。
骆宾王口中反复叨念着,他忽地一拍大腿:“哎呀,可是不得了。”
“先生,缘何这般惊讶。”
骆宾王晃晃头:“说不得,说不得。”
“还望先生明教。”
“事关重大,实实不能明告。”
这话越发吊起了裴炎的胃口,他起身一躬:“先生,老夫拜求了。”
“这叫晚生如何当得起,”胳宾王左右看看,“乞请屏退闲杂人等。”
裴炎挥手令下人退走:“先生,而今只你我二人,说出话来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胳宾王并不说话,而是对裴炎纳头便拜:“相爷大富大贵,而且是贵不可言,三年后必有应验,请大人不必再细问。”
裴炎更加要知道所以然,他将骆宾王扶起:“先生,这不将我装在了闷葫芦中,令我寝食难安。”
“相爷这是逼我泄露天机,必将折我阳寿。罢罢罢,晚生也就实说了吧。”胳宾王又打住了,“不过,信与不信,相爷自作主张,也许灵验,也许不灵,可不要怪“先生只管讲来。”
“相爷,这,一片火两片火,,加起来就是个,炎,字;,绯衣郎,,,非,、,衣,不就是个,裴,字,岂不是暗含你的名字!,殿上坐,,就是说你要坐上金殿。相爷是有天子之命啊。”
“啊!”裴炎确实吃了一惊,不过这也是他所企盼的。因为他一向自命不凡,对骆宾王的推断,他几乎是深信不疑的。不过他反问,“先生之言,可有何依据口阿?,,
“相爷,唐朝气数已尽,这是明摆着的。太子李弘和李贤先后被杀,太后又废李显,其意在自立。女主临朝,天下还不大乱?多少有识之士,皆欲匡正朝纲。眼下便有一绝佳的机会,是相爷登上大宝的天赐良机。”
“但不知机会安在?”
“柳州司马徐敬业,在扬州已暗中联络十数万人马,准备相机举事。届时,只要义旗一举,天下必定群起响应,匡扶李唐天下还不成摧枯拉朽之势。相爷大可在京城,作为义军的内应,居中调度。灭武之日,便是相爷登基之时。”
“先生,该不是为徐敬业做说客吧。”
“相爷,有道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童谣已谶明你为帝,就当乘势而上,把握机会,无须多疑。”
裴炎已然是热血沸腾:“好,就烦先生复信徐大人,说我在京中配合,愿他早举反旗。”
“相爷,慢则三年,快则一年,这天下就是你的了。”胳宾王大功告成,迅即离开相府。他内心深为自己的智谋得意,那童谣其实是他编的,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大唐文明元年(公元684年)九月,正是丹桂飘香金菊怒放时节,徐敬业在扬州打起了反旗。一时间声势浩大,旬日间便聚起十几万人的队伍。成功策反裴炎的骆宾王,作为徐敬业的谋士,用他那生花的妙笔,激扬的文采,写出了一篇令世人叫绝的讨伐武皇太后的檄文,极大地鼓舞了叛军的士气。
消息传到洛阳,太后带着新主李旦上殿,召集百官议事。李旦不像几个兄长那样有政治企图,他在上朝时从来是不发一言,对其母后的决策唯唯诺诺。
裴炎将骆宾王所作檄文呈上:“天后,号称文章四杰的胳宾王,竟也为敌所用,还写了一篇漫骂朝廷和天后的檄文。”
太后接过,倒是认真地阅读起来。看到精彩处,甚至念出声,不由得赞道:
“这个骆宾王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个文章魁首。辱骂哀家的话语如此尖刻,犀利如刀,笔笔见血。”
御史大夫蹇昧道奏道天后,如此舞文弄墨的小丑,竟敢对天后大不恭,生擒活捉之后,定要将他凌迟。”
“现在不是议论如何处置反叛逆贼之时,而是当议怎样尽快平息叛乱。”太后环视百官,“众卿可各抒高见。”
侍御使鱼承晔当先开言:“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千古一理,发大兵进剿就是。请天后挑选大将。”
文武百官纷纷启奏,不外乎发兵讨伐之论。只有一两人提议,派钦差前去招抚,以求不战而胜。而最为重要的顾命大臣裴炎,却一直没有开口。
太后觉得反常,便和气的发问:“裴宰相,还没有听到你的高见啊。你是首辅,要为哀家拿主张啊。”
“天后,臣与众人见解有所不同,不知当讲与否?”
“只管讲来。”
“天后陛下,徐敬业起兵的檄文中声称,反对女主临朝女人干政。何必给他这个口实?天后还政于万岁,叛军便没了号召天下的动力,也就无人响应,必不攻自破,也就不必急于发兵征讨,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裴炎的想法是,拖延出兵,给徐敬业争取时间。
太后丝毫没有动怒,而是笑着问群臣众卿以为如何?”
有反对太后当政的大臣,在平日里只是敢怒而不敢言,今见宰相竟然直言提出,也就跟上来了。大臣刘景先奏道:“臣觉得裴相之言甚为有理。天后毕竟已是花甲之年,何必再费心操劳国事?不如在后宫颐养天年。”
大臣胡元范也附和:“天后,皇上年少,应让他多多历练,若天后常此执政,万岁待何日才能纯熟治国?还是让万岁亲政吧。”
“天后,万万不可!”凤阁舍人李景湛急奏,“万岁全无治国本领,当此叛军嚣张之际,天后还政,岂不令万岁手足无措,朝政失常?反给了叛军可乘之机。还政之说,纯属误国呀!”
鱼承晔更是一针见血裴炎所论包藏祸心,他是为叛军赢得初战的进展时间。臣怀疑他是叛贼的内应。”
裴炎可是受不了啦鱼承晔,排镑诬陷当朝宰相,你该当何罪?”
“是啊,鱼大人,”太后询问,“怀疑也要有证据。”
“在徐敬业反叛之前,徐的谋士胳宾王,曾经秘密进人过裴府!”
“你,胡说!”裴炎矢口否认。
“天后,他不敢承认,就说明他之心虚。”鱼承晔胸有成竹,“他家的小厮当时在场,一问便知端的。”
蹇味道也有奏闻:“天后,叛军右长史薛仲璋,是裴炎的外甥,徐敬业将其甥儿委以如此高位,还不是因为裴炎在朝为相,可为叛军内应。”
“天后,他们这都是无端猜疑,臣是忠心为国的。”裴炎此时后悔已晚,他明白不该听信骆宾王的鼓动。
太后对于裴炎的主张,早巳有了反感,此刻传旨:“蹇鱼二卿所奏,事出有因。即着二卿审理裴炎之案,准予搜查裴府寻找罪证。在无确凿罪证之前,不得对裴炎用刑。”
裴炎顿首辩白:“天后,臣堂堂宰相,怎么转眼之间就沦为阶下之囚了?以后这朝中议事,哪个还敢表达不同见解?”
“审审又有何妨,没有证据,自然定不了你的罪,也还你一个清白。”太后不再听他申诉,“蹇鱼二卿,下去办案吧。”
裴炎被带走了,太后发布圣旨命左卫大将军李孝逸为扬州道大总管,马敬臣、李知十副之,统兵三十万,克日进剿。令左鹰扬大将军黑齿常之为江南道大总管,统兵三十万,即日出发,与李孝逸对叛军形成夹击之势。务需一举荡平贼患,还江南民众以和平。”
六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扬州进发。骆宾王精心策反的裴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徐敬业的前途,已是岌岌可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