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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国的贡香,在博山炉中吴袅升腾,御书房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李治在专心致志的阅读史书,他已完全沉浸到历史的氛围中,忘记了身边的一切,达到了忘我的境界。
赵公公进来有一阵儿了,现在,只得再叫一声:“万岁。”
“啊。”皇上这才被唤醒过神来,“是赵公公,有事?”
“万岁,您瞧瞧这个。”赵公公递过一件东西。
“何物?”
“是王皇后和萧妃娘娘的血书。”
“血书!”皇上有些疑惑的展开,铺放在御书案上,不由得从头仔细看下,白绫上果然是血写的文字:
往昔恩爱,过眼云烟。
冷宫似狱,度曰如年。
猪狗之食,难以下咽。
终朝每日,以泪洗面。
“这……这是从哪里得来?”皇上发问。
“万岁爷,皇后娘娘差人传出来的。看了这血书让人难过啊。”赵公公对王皇后是很有好感的,“皇后和萧妃娘娘,她们如今实在是太惨了。”
看着这用鲜血凝成的文字,皇上的心头也在滴血。字字句句,如泣如诉,他不禁回想起以往的恩爱,眼中不免含泪。
赵公公试探着提醒:“万岁爷,去看看她们二人吧,也算是一点安慰。”
皇上思忖一下稍显犹豫这,合适吗?”
“也不是放她们出来,看看无妨啊。”
皇上猛地起身:“好,头前带路。”
进得后宫,在一间不大的低矮房屋前,赵公公停下了脚步。这间房,屋门紧闭,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飘散出来,皇上不禁用手掩住了口鼻,后退了半步。禁婆说:“万岁,待老奴打开房门。”
“不必了。”皇上看见有个传送饮食的窗口,“叫她二人到此相见便了。”
禁婆喊道:“皇后,萧娘娘,万岁爷来看望你们了。”
王皇后和萧淑妃听见这个喜讯,真同惊雷一样。二人争先恐后挤向窗口,每个人露出半张脸。王皇后珠泪纷纷:“万岁,妾妃好想圣上啊。在这儿不是人过的日子,我都要疯了。”
萧妃也已是泪眼婆娑皇上,快救救妾妃吧。想当年你我也曾对月盟誓,愿白头偕老。”
“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朕何曾忘却以往的情分。可这也怪不得朕,谁让你们犯下弥天大罪。”
“万岁,我是冤枉的!”萧妃先是叫屈。
“万岁,臣妾是被栽赃诬陷的。”王皇后也在鸣冤。
“唉!”皇上叹息一声,“事实俱在,鸣冤叫屈也是枉然,待朕设法改变一下你们的境遇,这里实在是没法过。”
“万岁,快些救我们出去吧!”
“万岁,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好,朕说话算数。你们且耐心等待,容寡人从容安排一下。”皇上受不了那气味的熏蒸,急步离去了。
皇上探监这一幕,很快便有人报知武媚娘。当晚,在她的寝宫,一番缠绵之后,武媚娘旁敲侧击地说万岁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亘古少有,妾妃为有万岁这样的夫君高兴。”
李治已明白她所指:“爱妃此言何意?”
“万岁去过……那儿了。”
“正是。”李治明白瞒也无用,“废皇后和萧妃,写了血书。朕心中不忍,就去看她二人一眼。”
“万岁这样做很对。想想她们也确够可怜的。”
“怎么,爱妃没有气恼?”
“怎会呢。”武媚娘报以微笑,“万岁要做什么自有道理,我身为嫔妃,自当体谅万岁的苦衷。”
“爱妃,你真的这么想?”
“岂会有假?”
“媚娘啊,你真是朕的好妃子。”
“万岁,王皇后和萧妃都巳废为庶人,妾妃也应当正位中宫了。她二人犯下谋害万岁的大罪,长孙太尉他也无话可说啦。”
适才武媚娘的这番表现,令李治很是动情,当即表明态度:“明日朕就召集朝中重臣,向他们通报朕决定立你为后。”
“万岁,长孙无忌他们还会阻挠的。为了皇上不至于孤立,御前会议可召许敬宗、李义府等人参加。”
“只是以往……没有这个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皇上让谁来谁就来嘛。”
“也好。”李治说不出反对的理由。
“万岁为人忠厚,长孙之流从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也许会嚣张地反对,为给圣上壮声势,妾妃在屏风后面为万岁站脚助威。”
“爱妃还不放心朕吗?”
“长孙狂妄,万一他不识时务,妾妃也好出面相助。”
“好吧。”李治不好意思拒绝。
御前会议即将召开,应到之人还有一人未至,他便是司空李绩。赵公公前来回话:“万岁,李大人染病,头晕呕吐,不能起床,着人来告假。”
皇上皱了皱眉头既如此,我们就议事吧。王皇后扼杀小公主又欲将朕毒死,已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可一日无主。朕已决定册立武昭仪为后,众卿以为如何。”
褚遂良首先站出来万岁,不可。王皇后为人和善恭谨,与万岁一往情深。投毒之说,臣实难相信。”
“她也不会扼杀小公主,”长孙接着话荐反对,“老臣深谙皇后的为人,小公主之死定然另有原因。”
侍中韩瑗也紧接着说:“万岁,立后乃国之大事,何必如此匆忙;武昭仪为妃足矣。”
许敬宗出来反驳了:“臣以为王皇后罪过甚大,已废为庶人,不杀已是法外开恩。武昭仪深孚众望,万岁圣明,当立则立。”
李义府跟上来:“何人堪为皇后,万岁自有主张;武昭仪宽爱仁怀,足可母仪天下。”
御使大夫崔义玄也是拥武派:“万岁英明天纵,立何人为后是深思熟虑后的决断,自然合情入理。”
拥武与反武两派,在御前争得一塌糊涂。双方唇枪舌剑,为各自集团的利益论战不休。
褚遂良想起太宗皇帝托孤的情景,更加全力抗争:“万岁,即便王皇后之冤暂时难以昭雪,武昭仪也不能为后。圣上婊妃众多,完全可以另选他人。”
“朕以为,滨妃中无人比得过武昭仪。”
长孙无忌总是话语冷酷:“嫔妃不宜,可在民间再选秀人宫。老臣以为,任何
一个女子皆可为后,岂独武氏不可?”
“太尉之言未免过于偏激。”皇上气得脸色变了。
“万岁,这是明摆着的。武氏侍奉过先帝,天下尽人皆知,立她为后,会招致天下人耻笑。”
“你……太过分了。”皇上怒斥,“武昭仪为妃,乃先皇生前所赐。既可为妃,自可为后。”
许敬宗在一旁大笑着说:“我们朝臣是否管闲事太多了,田舍翁多收了几石麦子尚思换qi,皇上天下之主,重新立后,我们何德何能横加干涉?武昭仪为何不能立?万岁圣明。”
皇上也有些不耐烦了:“朕意当立武昭仪,众爱卿就莫再争议了。”
褚遂良见皇上就要决定,激动得将象赞置于阶上,解下头巾,以头叩地,竟致头破血流不止:“臣有负先帝重托,无颜再立朝堂之上。若立武氏为后,乞请万岁允臣辞官归里。”
武媚娘在屏风后已是听了多时,此刻不免开言:“万岁,褚相国年迈体弱,要体谅他的难处,理应准其告老还乡。”
褚遂良原本是要将皇上一军,武媚娘这一说,反倒将了他的军,话已说出不好收回:“万岁若许臣告老,臣明日就回乡。”
长孙一听可是急了:“褚相走不得,大唐不能没有他,朝中大事要靠他参与决策,万岁不能放他轻闲享福。他若是离职,老臣也没法干了,我也向万岁辞官。”武媚娘又在里面接话:“太尉大人劳苦功高,为大唐殚精竭虑也该休养休养了,万岁照准才是。”长孙无忌站起身,对着屏风背后厉声吼道:“历朝历代,哪有这样的规矩,万岁同大臣议事,嫔妃却在后面说三道四。后妃干政,是败坏朝纲。”
“太尉看来是对我不满了,规矩是人定的,往后我就不在屏风背后了,便坐到前面又怎样。”武媚娘毫不示弱。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皇上对长孙和武媚娘都不敢斥责,只能劝解。
司空李动步上殿来,跪倒叩首:“万岁,臣因病迟至,还望宽恕。”
“李爱卿,你来了就好。”皇上透出高兴。
“万岁,臣觉得好一些了,便撑着前来面圣。”李绩动问,“不知万岁召臣所议何事?”
“王皇后因罪巳废为庶人,朕意欲册立武昭仪为后。众臣意见不一莫衷一是,李大人正好表明见解。”
李绩也是贞观老臣,地位与褚遂良不相上下,说话也是极有分量的:“万岁。其实此事根本不需朝议,这是皇上的私事家事,万岁自己决定就是了,何必让臣子们说长道短。”
这番话使李治陡然升起作为皇帝的豪情,他想李绩说得对,自己是一国之主,为何事事让臣子们掣肘。他站起身将手一挥:“朕意已决,册立武昭仪为后。”
褚遂良跪地不起:“万岁开恩,许臣回家颐养天年。”
“你想一走了之,没那么便宜,褚遂良已不堪在中枢任职,即日起贬为潭州刺史,着即离京赴任。”
无奈何,褚遂良还得叩头谢恩。
长孙无忌没敢再争,也没敢以辞官相要挟,他心内明白,此刻若提出辞职,是正中那武昭仪的下怀;事缓则圆,他要积蓄力量,相机再动。
至此,武媚娘通往皇后的道路已是一片坦途。她终于赢得此役。
永徽五年(公元654年),农历十一月初一,隆重的立后大典在肃义门举行。司空李绩和左仆射于志宁,两位高官向前献上证明皇后身份的玺缓,三十二岁的武媚娘身着皇后的礼服,头戴凤冠,在门楼上接受百官的朝拜。这是历朝历代没有先例的,长孙无忌觉得如芒在背,分外悲戚。
这宏大的场面,这无上的尊贵,令武媚娘感到说不出的振奋。她要在这众多的男人跪拜中,享受一个女人难得拥有的乐趣。她回头望一眼精神有些萎靡的李治,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倏地跃上了心头。皇帝难道只是男人做的吗?这百官朝拜的场面,不就是向皇帝叩首吗?如果身旁没有李治,自己不也一样处理国事吗?这就是一闪念,但武媚娘很快就把这想法深埋在心底,她对李治报以甜美的媚笑,虽说她已是皇后,仍然不失她媚娘的风韵。
春光明丽,春浓如酒,这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时光。百花争芳斗艳,杨柳拂动嫩绿的枝条,紫燕在蓝天里翻飞,黄鹂在啾嗽的鸣唱。中书舍人李义府,敞着衣襟,任和风扑入他的胸怀。悠然自得地来到大理寺,这里有他的好友毕正义,二人皆善饮,毕正义得到一坛五十年的“杏花村”,今日相约要与李义府畅饮。而今巳是武皇后心腹的李义府,大摇大摆地进了大理寺。迎面恰与大理寺正卿段宝玄相遇,段宝玄对李义府这小人得志的做派很是看不惯,但也不得不打个招呼:“李大人,今日怎么得闲,哪阵风把尊驾吹来了?”
“是杏花村美酒的香气,把本官吸引到此。”李义府大大咧咧段大人,是你属下毕正义的酒,一同共饮几杯吧。”
“这,”段宝玄迟疑一下,“李大人,尚在公务期间,又是在衙门里,这……不大合适啊。”
“无妨,”李义府根本不在乎,“本官就是此刻得闲,喝口酒有何不可,奉劝阁下也不要多管闲事。”
段宝玄不好再加阻拦,拱手一揖作别。
李义府回头唾了一口不知天高地厚!”他来到毕正义的房门前,用手一推,房门插得紧紧,便用力拍打几下。
“是谁这么不懂规矩?敲什么敲!”里面传出毕正义不耐烦的声音。
“老毕,你在搞什么名堂?小心我敲掉你的牙。”李义府干脆用脚踹了,“痛快滚出来。”
毕正义听出是李义府的声音,这才慌了神:“哎哟,是李大人到了,看我这不是瞎了眼吗。”赶紧打开门。
李义府横着膀子进了屋:“我说老毕,你大白天关着房门,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呢。”
“下官,我,我正审案呢。”毕正义说时,有些闪烁其词。
李义府此刻却是无声了,房中有个人,他呆呆傻傻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竟忘记了说话。毕正义靠上前,看看李义府的神态,轻声唤道李大人,走神了。”
李义府回过神来,自觉有些尴尬:“啊,老毕,大理寺审犯人,就你这个审法,关上门自己一个人。”
“啊,”毕正义打个哈哈,“这不是,方便嘛。”
李义府忍不住又去看那名犯人。
这是个美女,地地道道的美女。李义府有生以来,美女也曾见过很多,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令人销魂蚀骨的美女。武媚娘的美是众多女人所不及的,就是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她也是貌压群芳。以至于每次见到武媚娘时,李义府都忍不住偷偷多看几眼。而面前这个犯人美女,即便武媚娘也要逊色几分。她不止美,而且艳,还有媚,更兼说不出的妖冶。在她身上,集中了所有美女的优点,大家闺秀的庄重,小家碧玉的活泼,青楼妓女的放荡,在她身上完美地统一起来。
李义府眼睛盯着女犯问老毕,她身犯何罪啊?”
“大人,且让我先把她送回牢房。”毕正义试探着说,他唯恐得罪了这位权大位高的上司,“这样我们说话方便。”
“好,看来毕大人已知我心。”
毕正义带走女犯时,那女犯到了门口,侧脸对着李义府回眸嫣然一笑,李义府的魂儿立时就飞了。毕正义返回时,李义府还在出神。
毕正义搬出酒,摆上菜,同李义府对面坐下,端起酒来:“李大人,三魂七魄出窍了,叫那女犯勾走了。这酒,咱还喝不喝了?”
“毕大人,本官已无意饮酒。”
“下官明白大人是看上了那女犯。”毕正义举杯,“有我在这,设法让你尝尝鲜就是了。”
“老毕,本官不只是尝尝,我要让她日日相伴,夜夜作陪,双宿双飞,旦夕不两。
“李大人,你就痴迷到这种程度。”毕正义明白这是个极佳的讨好机会,“我答应你。”
李义府举杯相撞,并一饮而尽:“老毕,说说她。”
“女犯淳于氏,年方二十一岁,因奸情人狱。据说野汉子有十数人之多。”毕正义问,“你不嫌脏。”
“这无所谓,青楼中的名妓,那个不是千人骑百人压的,达官贵人文人雅士,不还是趋之若鹜。”
“李大人既然这样钟情于她,我一定成全。”毕正义略为停顿一下,稍显难色,“只是……”
“本官看得出,我这是夺人所爱了。”
“休说夺爱,漫说我还未能到手,便已属我,也要让与大人。”毕正义说出他的担心,“下官的顶头上司段宝玄,为人颇执拗,我为大人办此事,只怕他会询问追查。”
“哼,他若是不识时务,本官便叫他回家抱孩子去。这大理寺正卿吗,自然就是由你老毕……”
毕正义纳头便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1射大人栽培,下官此后愿追随大人牵马坠镫效犬马之劳。”
“好说,这大理寺卿就是你的了,姓段的就是不捣乱,咱也想个理由把他开了,好给你腾地方!”
二人越说越高兴,都有了七八分醉意。边喝,边议论如何将淳于氏弄出牢房。
毕正义做了周到细致的安排,这天晚上,他再次提审淳于氏。这提审的确够特别的,房内摆上了美酒佳肴,床帐换上了崭新的被褥。毕正义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淳于氏,你通奸杀人,犯的是死罪。想不想活?”
“犯妇还青春年少,不想死啊。”淳于氏眼角滴下珠泪,“万望毕大人相救,犯妇当以身相报。”
“好,那我和你就先做一夜露水夫妻。”
淳于氏原本淫荡,哪在乎多和一个男人共枕。她当即与毕正义上床,两个人便好一番倒凤颠鸾。事毕,毕正义将淳于氏拥在怀中:“你果然非寻常女子可比,床上功夫十分了得。”
淳于氏在毕正义怀理撒娇贱妾愿一生一世为大人奴婢。”
“我要救你离开这里。”毕正义让淳于氏也起身,取出一个纸包,“你要配合我,把它喝下去。”
“这……毒药?”
“怎么会呢。”毕正义耐心告知,“此乃假死之药,服后人如死去一般无二,一个时辰后醒转,对人丝毫无损。”
“那,贱妾喝了以后,你要将我送往何处?”
“让你享福,跟上一个高官,一辈子做他的侧室,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毕正义将药冲好。
淳于氏端过药碗大人,那这人是谁?”
“是管着我的大人。”毕正义催她,“快喝吧,事不宜迟,夜长梦多。”
淳于氏一口气将药喝下,少时便人事不知了。毕正义叫过自己的心腹,将淳于氏抬上架子车,然后亲自押送,到了大理寺侧门。他命人叫来书办,用手一指车上的淳于氏:“看看,这个女犯病殁,你记录在案。”
书办问道:“大人,那这记载是何病情?”
毕正义答道:“病因不明,也许是伤寒之类”
“何不找来郎中检验。”
“不必了,要尽快丢到郊外,以免传染。”言罢,也不再与书办多说,押着架子车出门走了。
书办想了想,暗中悄悄跟在身后。只见架子车拐入一条小巷,到了一处三合院前,毕正义四望无人,伸手敲门。里面探出个人头,也是左右看了又看。书办认出,那人是中书舍人李义府。又见,毕正义的手下将女犯背进院中,然后推起空车返回,而毕正义则进了院子。书办想了想,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大理寺。
小院落里,毕正义满脸兴奋:“李大人,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把美人完好无损地送来了!”
“老毕,真是够朋友!”李义府取出十两黄金,“这是点小意思,给毕大人买酒喝。”
毕正义固辞不受:“我怎能要李大人的赏钱,大人若是满意,只望日后得便在上面美言,委我做了正卿便是。”
“小事一桩。本官在皇后那里说得上话。用不了多久,就会让你如愿以偿。”李义府拍胸脯打保票。
“她很快就会醒来。李大人洞房花烛,一刻千金,下官不再造扰了。”毕正义告退了。
大理寺中,书办站在段宝玄面前讲述发生的情况:“大人,毕正义他不经郎中验看,将女犯鬼鬼祟祟送走,其中定然大有文章。”
“你认准,那小院接应的人是李义府。”
“大人,没错,现在去抓,定然堵个正着。”
段宝玄未免犹豫,这个毕正义一向与自己不睦。身为下级,他事事与自己掣肘。将女犯私下里运走,按律就是死罪。可这李义府是武皇后的红人,真要牵连到这位中书舍人,还得三思后行。思来想去,他决定去向长孙无忌问计。
近来长孙太尉心事重重闷闷不乐,褚遂良被贬往外地,这是一个信号,说明皇上对他们这些老臣巳不再具有保护能力,皇后武媚娘已是可以左右朝政。长此下去,武媚娘还会有新的动作。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武媚娘是不会放过自己的。段宝玄来访,说到了李义府之事,不禁令长孙大为振奋。这是个绝佳的反击机会。因为李义府和许敬宗是武媚娘的左膀右臂,私纳狱中女囚,这就是杀头之罪!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段大人,你就放手将此事干到底,李义府他是活够了。”“太尉,李义府犯事,皇后决不会袖手旁观;皇上对她言听计从,下官担心打蛇不成反被蛇咬。”
“国法昭昭,皇上也保不了,皇后她只能哑巴吃黄连,无可奈何。到时候老夫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谁都得依法处死李义府。”
“有太尉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段宝玄回到大理寺,找来书办,做了周密的布置。
然而事机不密,他们的密议还是被毕正义得知了。天色已晚,夜幕降临,又到了李义府去别院与淳于氏幽会的时候了。毕正义快步如飞来到李义府的府门外,恰遇李义府悠然地踱出府门,他又要去那别院仙窟销魂。
毕正义拦住,将他拉到一旁:“大人,别院去不得了。”
“为何?”李义府见毕正义神色不对,“怎么如此慌张?”
“我们的事被段宝玄发现了,他要到别院把你和淳于氏堵在一处抓走!幸亏我得到了消息,不然大人性命危矣。”
李义府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程度,如果捅出去,他就是死罪。
“大人,你得拿个主意,若是这事查实,我也休想活了。”
“怎么会呢?你这不是得到了信息吗,我们就主动了。”
“大人,你言道皇后对你视同心腹,将此事告知娘娘,向她讨个主意吧。”毕正义的希望在武皇后身上。
“好,你到别院附近,监视段宝玄的活动,我即刻进宫求见皇后,有何结果自会告知。”
毕正义悄悄溜到别院正门外,他发现书办在院门前的角落里隐身,一动不动地盯着院门,毕正义也就藏起身来注视着书办。
武皇后正在寝宫中香汤沐浴,小顺子叫出春柳,低声嘀咕一番。春柳到了浴桶边:“娘娘千岁,李义府大人有急事求见。”
“噢。”武皇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穿戴好在便殿相见。
李义府叩首伏地不起:“娘娘,臣闯祸了。千万救救为臣。”
“出了什么差错?起来落座回话。”
“谢娘娘,”李义府坐下后,将他与淳于氏的事情从头讲述一番,“娘娘,据说段宝玄已到太尉府去过。”
“啊。”武皇后站起来,在殿内往来踱了几圈,“此事如果有长孙无忌插手,那就难办了。”
“所幸,他们未能将臣在别院当场抓住。”
“但有那个毕正义在,事情的真相就不愁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武皇后自言自语的叨念,“长孙是会抓住不放的。”
“娘娘,一定要救救为臣。”
“眼下,只有一条路了。”武皇后想好主意,重新落座。
“请娘娘赐教。”
武皇后吐出两个字灭口。”
“这,为臣如何下得了手。”
“那,就只能你去死了。”武皇后表情冷峻,“我也救不了你。”
李义府叩个头臣遵懿旨。”
东方已经露出了曙光,熬了一夜的书办再也挺不下去了,他已是精疲力竭。都这个时候了,再也不会有人来了,伸了个大懒腰,他撤走了。李义府幽灵一样踅了过来,毕正义迎上:“李大人,书办他刚刚离开。真他妈的能守。”
“好了,你也辛苦了,一定早饿了。我给你带来个肉饼,快吃了充饥。”
“还真是饥肠辘辘了。”毕正义哪想许多,接过就吃。
一个烧饼还有半个没下肚,他已是腹如刀绞。此刻他什么都明白了,“李义府,你,你!”但是,明白已晚了,毕正义一头栽倒在地,嘴角流血气绝。李义府顾不得对毕正义的尸体多看一眼,赶紧进人到别院中。
一夜未曾睡好的淳于氏,万分委屈地扑到李义府怀里,嗔怪的抹眼泪:“没良心的,这一夜让我等得好苦。害我独守空房,是不是被别的biao子绊住了腿。”
“都什么时候了,还摔破醋坛子。”李义府又取出一个肉饼你快吃了,然后我送你出城。”
“为何出城?”
“先躲躲,等皇后把长孙贬到千里之外,再接你回来。”李义府催促,“快吃吧,城外二十里的大刘村,房子都给你们找好了。”
“那你可要常来看我。”淳于氏又撒起娇来。
“好,好,快吃,我会想你的,也会经常去找你相会。”李义府急得把饼送到她的唇边吃了好赶路。”
淳于氏一边吃一边还媚笑着。笑着笑着,她的嘴就痛苦地咧开了:“李大……人,我……疼啊。”手一松,剩下的饼落地,她的脸扭曲几下,一头扑倒,身子抽搐几下,腿一蹬,完了。
李义府抬腿就走,出了院门,四望无人,他一溜烟跑回家,倒在床上长喘粗气,总算是渡过了这一难关。
毕正义、淳于氏二人身死,结论是服毒自杀,死无对证,李义府自然也就无事。这件事使长孙无忌认识到,他在朝中已是人单势孤,便鼓动自己尚存的两名亲信,侍中韩瑗和来济上表,请求皇上将褚遂良召回京师,同时知会褚遂良自己也要上疏,坦陈当年太宗皇帝托孤时的情景,动之以情。然而,这一系列举动均难奏效。在皇上心稍有所动时,武皇后便严肃指出,这是一班贞观老臣意欲卷土重来,再次把持朝纲,皇上又将为之掣肘。她的话说动了皇上的心,于是,长孙的努力以失败告终。
而且,武皇后并未就此罢手,她清楚地认识到,长孙等人还在进行反击,如不将其尽快铲除,终是她的一大心腹之患。为此,她警告李治,对于贞观老臣需放逐出京,以免同长孙联手,使皇上处处受到钳制。在武皇后的提议下,韩瑗被贬去往振州为刺史,来济贬为台州刺史。不仅如此,长孙的表弟太常卿高履行,被贬去益州大都督府做了长史,长孙的侄子工部尚书长孙祥,则被外放到荆州大都督府任职为长史。
这样一来,长孙无忌在朝中,已是真正的孤掌难鸣了。他预感到前途的险恶,武皇后即将对他出手了,但他已无计可施。这个曾仕太宗、李治两朝,身为宰相数十年的元勋老臣,又是当今皇上亲舅父,毕竟是一棵参天大树,根深叶茂。长孙无忌心中向武皇后发出挑战,作为国舅,老夫没有贪渎,没有谋逆,没有任何把柄,倒要看看你武媚娘能奈我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