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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行至山脚。山脚边就是一片平地,放眼望去,方圆五里,仅有一间木屋立于平地上,被几株树木围绕。
二人经过木屋时,端木圭无意向屋内瞥了一眼,忽地止步停行,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陈羲见状,也停下,问道:“见到甚么?那屋子内有异状?”
端木圭收回目光,淡淡应道:“没甚么,也许是我一时眼花罢。”
——她定是见到甚么,陈羲暗思道。
但端木圭不肯说,他不好追问,于是也看向那木屋:寻常的平房,没有炊烟,亦没有晾衣;窗户紧闭,门却是虚掩着的,开了一条缝——
“看起来不像有人居住。”
一番打量后,陈羲道。
“嗯。”端木圭应了,并不想陈羲仍执着于木屋,有意转移话题:“走罢。灵星祠还有一些事务需我处理,待处理完毕再去楼里浅酌一杯——昭德一同去么?”
陈羲果然撇下疑问,应道:“好。”
“王家前日送来一瓶好酒,正好当春酒喝呢。”端木圭微微笑道。
“好,既如此,我送你回去。”陈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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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星祠祭祀供奉的是灵星和后稷:后稷,本名弃,曾被尧举为“农师”,被舜命为后稷,周人之先祖,善于种植五谷,并悉心教导民众如何种植,因而被尊为农业之神。天宇中有二十八星宿,东方有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其形如龙,即为苍龙七宿,其中龙之左角:角宿、亢宿两宿,即为灵星,又称天田官(天田星),主谷,遂为农业主祭之星。后稷则配享于灵星。(注:南朝司马彪撰《续汉书?祭祀志》有载:“汉兴八年,有言:‘周兴而邑立后稷之祀。’于是高帝令天下立灵星祠,言祠后稷而谓之灵星者,以后稷又配食星也。旧说:星谓天田星也。一曰:龙左角为天田官,主谷,祀用壬辰位祠之,壬为水,辰为龙,就其类也。”)
端木圭作为灵星祠祠主,春秋二季率领巫师巫女祭祀灵星为重要任务,她返回灵星祠,是因心头牵挂了一事——明日就要祭祀灵星,但她昨日清点,发现尚缺两样祭品,所以特意返回询问祠中巫众是否都准备妥当。
祠里的巫女巫师对端木圭颇为恭敬,一见她纷纷躬身行礼;也知她对待祭祀一丝不苟,一听她问起,答道:“都已准备妥当。”
端木圭又道:“拿来让我过目。”
“祭品皆在后堂,请司祝(即主祭)移步去看。”
“好。”
在端木圭走去后堂查看祭品之时,陈羲无事可做,遂打量起祠中供奉之灵星及后稷神像。因今日是寒食,主祭介子推,来祠中祭拜农神谷星的人寥寥可数。陈羲又不祭拜,正想着是否走出祠外等端木圭,此时祠中忽然走进一名男子。
那男子身着粗衣布褐,不过三十来岁,虽强自镇静,却眼神飘忽,总忍不住左顾右盼,显出一丝慌张之色。一名巫师行上前,问道:“可要上香拜神?”
“拜神?——是,需要!”男子似一下惊醒,急急应道。
巫师听了,给那男子递上三根香。男子伸手接过,迟疑了一下,转眼看到神像,却不跪下参拜,只呆呆地看着,看得愣住了。
那男子看来神色不好,而且像受了惊吓,陈羲暗思道。就在此时,端木圭掀帘自后堂而出,也见到那男子。她上下打量那男子几眼,走上前道:“你并非要来参拜农神谷星罢?”
那男子又一惊,道:“我是来拜神——农神谷星?噢。。。。。。的确,我要拜的并非农神谷星。”
端木圭嘴角上弯:“既如此,请去其他祠庙参拜——走之前请将上香钱缴了。”
“啊?但我还没参拜!”男子争辨道。
“拿了香就算钱,”端木圭似笑非笑道:“你是做买卖盈利之商人,祠庙这点规矩不会不懂罢?”
男子愕然道:“你怎知我是商人?”顿了顿,又道:“慢着。。。。。。你又如何知晓我并非要拜农神谷星?”
端木圭淡淡一笑,并不回答。那男子不禁看了她几眼,有一巫师上前喝止道:“此位师娘是我祠司祝,请客人收敛知礼!”
“司祝?灵星祠祠主?”男子豁然顿悟道:“可是擒杀穷奇之端木师娘?”
端木圭略一点头,道:“只是借助中尉大人之力,不敢当擒杀穷奇四字——”
她话音未落,那男子噗通一声跪下,拱手求道:“师娘,请救在下!救在下一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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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圭将那男子领入后堂一间耳房,示意陈羲也跟着进来。三人遂在耳房席上坐定,有巫女奉上茶水,随后躬身离开。
端木圭呷口茶,先问:“敢问如何称呼?”
那男子捧着茶,并不喝,道:“在下姓黄,名兼。不瞒师娘,是开布料店铺营生的。”他又看着陈羲,道:“敢问此位大人是?”
“中尉陈羲。”
黄兼赶紧起身,对陈羲一躬到地,道:“能见到中尉大人,是小的万幸。”
“不需多礼。”陈羲道:“你遇上何事,需求助于端木姑娘?”
黄兼听言直身,坐回原处,尚未出声回答,端木圭淡淡道:“是遇见鬼了罢。”
“师,师娘!你怎会都知道?”黄兼道:“在下虽神色慌张,确是遇见鬼怪,但师娘怎会笃定某是遇见鬼?”
“你脸上粘了一物,”端木圭仍淡淡说道:“是鬼泣。”
黄兼赶紧摸上脸,嘴唇哆嗦起来:“不,不是血么?”
端木圭摇头否认,又宽言道:“毋需紧张,鬼之眼泪而已。”
黄兼浑身哆嗦了一下,强自镇定下来,呷了口茶,终于将自己所遇之事一一道来。
话说在昨日,因店铺缺货,黄兼去城郊自家染坊去取一些布匹。待返回城里时,已是入夜,且天色阴沉,浓云密集。行至城东东一坡时,一声震天春雷响起,倾盘大雨骤然而至。黄兼没带雨具,促手不及,一下头发衣衫都被淋湿。他极力张望,方圆五里皆是平地,并无人烟,只见树旁有一木屋,于是他趁着还未淋成落汤鸡,快步冲过去避雨。
起先,他只是站在屋檐下,抖落着身上的雨滴雨水。抖了好一会后,他觉得有点不对劲,看向那屋子:但见窗户紧合,从外看入,整个房屋暗黑一团,无一点灯火光亮。他又走到门边,喊了句:“有人吗?”
无人应答。只听到雨声哗哗不断;偶有几道闪电划破天宇,声声炸响,轰隆余音久久不绝。
也许此屋无人居住,他如此想着,大着胆子,将门一推。
不过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他走了进去,夜色昏暗,就算开着门,他也只是勉强看到里面有一几案,其余摆设物事皆隐藏于黑暗阴影之中。
他走向那几案,打算去翻找蜡烛火石等打火照明之物,门却慢慢地,一点一点合上了。
只是一瞬间,昏黑将一切吞没,他伸手见不到五指。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想走去开门。未走几步,忽觉四周死寂静默,悄无一点声响。
雨声哗哗如水泻,雷电轰鸣,竟似被隔在屋外。
甚至,也不见闪电时耀眼的白光。
暗黑无声中,他能清楚听得自己心跳愈来愈快。
他站住不动。
寂静得诡异。
寂静得绝望。
寂静得毛骨悚然。
寂静得让他想大喊一声,打破这该死的无声的昏黑!
然而未待他喊出,脸上一凉,有一滴水滴到他脸上。
他伸手一摸,只觉有点粘,抬头一看,又有水滴到他脸上。
因看不清究竟,他姑且断定,是屋顶漏水,滴下的雨滴。
也许觉得未与外面完全隔绝,他松了一口气,大步走去开门。
门被他推开了。
他听到一声惊雷炸响,见到白光闪耀,一下将黑夜照亮如白昼。他转身看入屋内,一下惊得魂不附体,整个人僵住不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