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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公府小公爷?徐允恭?」朱肃啃着大骨头棒子头都不抬,「他来找我做什么?」毫无要动弹的模样。
「就是,徐允恭那家伙,要见让他过来见就是了。难道还要五叔回庄子去见他?」李景隆也道,恶狠狠的撕下一口包子,昔日温文尔雅的偏偏佳公子形象荡然无存。
「吸溜吸溜」朱守谦没有说话,趁着朱肃和李景隆说话的当口,赶紧捧着桌上的大油汤誓要一口饮尽。
「可……」祥登欲言又止。看着那边正在其他桌子上如同土匪般哄抢着食物的二十位大头兵,又看着自家殿下一身脏污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吃饭的模样……让小公爷来这儿见?自家吴王府的威名还要不要了?
嗫喏了一番,看朱肃吃的满嘴流油的模样,一张俊脸也是花一道白一道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殿下都不要脸了,我还介意个什么?
拱了拱手去传讯去了。
没过一会,一身华服的徐允恭就出现在了食堂的门口。见了里头一堆的粗汉,不由得顿住了脚步。等到看见朱肃也在里面敞着怀啃着包子,犹豫了一下这才走进去。
「五殿下何等尊贵,又何苦在此地用膳?」徐允恭声音不卑不亢。
「我爹当年是个放牛娃子,你爹是和我爹一块放牛的。我爹当过和尚讨过饭,不知道你爹讨没讨过,反正总归不是什么锦衣玉食的大户人家。」朱肃咽下一口包子,又喝一碗肉汤。「你说,当年他们有没有像我今天这样,在桌子前面啃过馒头?」
徐允恭的脸色有些难看。「在下也是为五殿下声誉计,五殿下何故出言讽刺我徐家?」
「讽刺徐家?我不过是就事论事。」朱肃看都不看衣冠楚楚的小公爷一眼。「我只是想告诉你,尊不尊贵和怎么吃饭、在哪吃饭没关系。」
「主要是看做了什么事儿。我爹驱逐蒙元,带着我们华夏诸族恢复我中华衣冠,所以他是尊贵的皇上。」
「你爹百战百胜爱兵如子,立下了无数功勋所以才尊贵。他们就算穿着麻衣去种地,那也是皇上,也是徐大元帅魏国公。也依旧尊贵。」
「尊贵,可不再那一身衣服上。」说着,意有所指的看着徐允恭身上的月白长衫。
「……」徐允恭一滞。顿时有些委屈。他这次来,可不是和朱肃别苗头的。而是带着求学的心思。谁知这朱肃竟然逮着他的话头,对着他一顿驳斥。
这一委屈,眼前竟有些模糊起来。
「……吴王殿下一番话真如醍醐灌顶,此前已蒙您教诲一次,不想今日又能再度听闻阁下的金玉良言,真是不胜欣喜啊!」却是一道声音从徐允恭的身后传出。朱肃抬头去看,是一位有些眼熟的少年文人。因一直站在徐允恭身后朱肃只以为是跟班随从之流,竟然下意思的忽略了他的存在。
….
「你是……方孝孺?」朱肃终于想起了在哪里曾见过这张脸。
「在下正是方孝孺!」方孝孺拱手一礼,仪态谦恭,丝毫没有因为朱肃此时的失态而出现嫌弃之态。「殿下方才所言,竟是暗合我儒家所言君子之念。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衣食虽贱,不改其人之贤。五殿下已参透此言三味矣!」
看他吊书袋朱肃就觉得头疼,用鸡汤忽悠忽悠徐允恭这小孩儿就罢了,方孝孺这样的文生他可不敢乱灌鸡汤。谁知道会不会被对方反灌的儒家鸡汤噎死?本想埋头再吃两个馒头,一低头发现李景隆正摸着肚子,朱守谦正用最后半块馒头在碗底刮汤渣吃。竟是一块馒头也不剩了。
心中暗骂一句牲口,朱肃只得朝方孝孺笑了笑:「孝儒兄突然造访不知有何事啊?我这庄子新建,百废
待兴,实在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在下此来,正是要与殿下吟诗作赋,纵论古今的!」说到这方孝孺眼睛精光闪动,竟是一点不嫌弃桌上的杯盘狼藉,在桌边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上次在大本堂得闻殿下大道,我便三日不知肉味。后来又惊闻殿下作出‘临江仙,,更是惊为天人。」
「殿下学识如此渊博,若能与殿下攀谈一二定然进益良多。故而求了魏国公府徐小公爷携在下一同入见……还请殿下不嫌孝儒见识寡陋,能寻些空余教诲在下!」方孝孺殷切的说道。
「呃……嗝!」朱肃打了个饱嗝。这方孝孺是宋濂的得意弟子,文才稳居应天同龄人第一的才子。他要与自己吟诗作赋,纵论古今?自己那半桶水,哪里忽悠的住他这样有真才实学的人?
「方兄啊……那个,我今日操练累得很,一会还要去洗澡呢。这副样子要谈论文人风雅也实在是有辱斯文。不如暂且改日?改日,我必设宴请方兄一晤……」说着就要起身。
「殿下!」哪知方孝孺面色一变,「殿下容禀!还请殿下恕孝儒鲁莽,孝儒今日能进庄来寻殿下,已是孝儒厚着脸皮请托徐小公爷之故。日后又何能一托再托?」
「且孝儒过得几日,便要随父往京外赴任去了。几年之内只怕再也回不来应天。若非如此,孝儒又怎敢斗胆借故请见?」
「殿下才高位尊,不愿与孝儒攀谈也是常理。只是孝儒因那首‘临江仙,,爱煞了殿下的诗才!」
「既无意与孝儒交谈,能否斗胆,请殿下赐诗一首!以慰在下宦游之心!」方孝孺姿态极为谦恭。
「呃!」朱肃愣住了。赐诗?自己肚子里统共就那几两墨水。说一首少一首,给你了那我以后怎么办?
更何况,看方孝孺这模样,给了他一首他必然还会再来要第二首、第三首。一首复一首,何时才是个头?
….
「五叔,这书生如此诚恳,便给他写一首吧!应天城传那临江仙也已传了一段时日,富乐院的那些姐儿们,盼你的第二首诗也很久了,是该写一首了!」李景隆也道。
「便是有殿下旧作也可!还请殿下告知!」方孝孺一躬到底,言辞极尽恳切。
「啊这……」朱肃陷入两难。他有心摆出王爷架子,让人将方孝孺轰走。可方孝孺乃是宋濂的高徒,宋濂是自己的半师,自己驳了他的面子,老朱和马皇后都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更何况他是走了魏国公府的门路来的。若是贸然轰走,徐达的面子往哪儿搁?
而且,这位方孝孺曾经在诗会众人怀疑自己抄诗的时候,站出来为自己辩解。虽然自己确实是被迫抄诗的,但这个人情是实打实的,得领啊!
咱可不能做恩将仇报的人。
百般权衡,朱肃脸上一会红,一会青,心中更是各种念头电转。
终于,有了主意。
「哼!我当你是少年文人中的佼佼者,腹中必有锦绣。」
「想不到,竟然也只是一个风花雪月的草包货色!」
「诗词者,不过闲暇之余取乐的玩物罢了。你竟如此看重!」
「那么多天地大道不去追寻,只看重此等玩乐小道。」
「汝此类读书人,真是教吾失望透顶!」
朱肃背着双手,语气极尽严厉!
引火松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