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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慧娘打眼一看,便在女儿手中见到了一只拳头大小的草笼,里面一只黄绿色的蝈蝈在不停的鸣叫着。
“这是从哪里弄来的?”注意到缘姐儿裙角处有一些凌乱,她不禁瞪着眼道:“莫不是又自己趴到地上去捉的。”
缘姐儿听了这话,小胸脯骄傲的一挺,高兴地直点头:“是呢!是呢!就是我捉的,娘您看它个头多大啊!”一副我了不起吧的样子。
“你呀,一点都没有女孩子的样子。”苏慧娘摇摇头,弹了弹女儿地小脑袋瓜:“在自己家疯也就算了,怎么还跑到别人家疯,也不怕你沈伯母和惜姐儿他们笑话。”
缘姐儿脑袋一扬,淘气地说道:“娘,你知道吗?我地胜利大将军(这只蝈蝈的名字)赢了谭唯那小子的小霸王。可厉害了呢!”
苏慧娘便笑道:“谭唯比你还小呢,居然欺负弟弟。”
“切谁让他非说自己的小霸王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蝈蝈,我的胜利将军才是呢!”
小孩子在一起总免不来做些义气之争,苏慧娘闻言也并不在意。让丫鬟服侍着女儿重新梳洗了一翻,再回来时,已是换了套利落的短衫。
母女两个坐在凉席上说着话,不过大部分都是缘姐儿在说,苏慧娘微笑的听着。随着孩子的长大,一些性格上的特征便不由自主的展现出来。缘姐儿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子,性子有些霸道,不够柔顺,但是心眼儿好使,苏慧娘从没有要求过自己女儿变成那种标准上的大家闺秀,她只希望女儿能够无忧无虑的过完一个美好的童年,所以只要不触及到苏慧娘的底线,像这种爬树、捉虫、满院子疯跑的事情,她从不会阻止,就在这种“放羊”式的教育下,缘姐儿快乐的成长着。
“有一个姓君的小姑娘。”缘姐儿兴致勃勃的说着在谭家做客时的见闻:“好像是谭太夫人娘家那边的孤女,被谭太夫人养在身边,下人们管她叫做表小姐。”
苏慧娘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动:“哦,有这回事?跟娘细说说。”
见母亲感兴趣,缘姐立刻用力的“回忆”着:“看着好像比我小一岁,长得挺白,挺瘦,嗯,我不喜欢她。”
苏慧娘挑眉,问:“为什么?”
“因为她总是一副,嗯,瑟缩的表情,好像谁欺负她了一样,而且还特别的能哭,一点小事都能哭!”缘姐儿瘪瘪嘴巴露出愤愤不平地神色:“我的胜利将军刚把小霸王咬死,她就在旁边开始哭上了。还说什么我太残忍了,小霸王多可怜的哼,我的胜利也是赌上性命在战斗的!”
这位君表姑娘,怕就是前世谭唯心里面那个永远放不开的女人吧。不知为何,苏慧娘的心中突然涌起了抹好奇,当年她嫁过去的时候,这位表姑娘就去世了,她等于是在跟一个死人斗,而且到最后也没斗过。她也曾暗暗地想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谭唯心心念念了一辈子呢?今儿听女儿这么一提,不由更是好奇起来。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呢,一直守在外面的翠儿突然急步走了进来,苏慧娘见她面色不好,不由正了身子,镇定地问道:“怎么了?”
“夫人,永平侯府那边过来报信,说老太太刚刚去了!”
“什么?”苏慧娘听到这话,不由微微愣住。燕家的太夫人身子骨一样硬朗,怎么会说没就没。不过想来永平侯府那边也不会拿这种事说谎,苏慧娘立刻吩咐道:“立刻派人去五城兵马司通知老爷一声,从库房里面找出孝衣白帆了,缘姐儿你和娘一起去。”
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母女二人的悠闲时光,整个府邸开始动了起来,不过一刻钟的时候,苏慧娘就与女儿登上了去永平侯府的马车。
“等到了地方,就紧跟在娘身边,该跪就跪,该哭就哭。嗯这是一包洋葱,你偷偷放在袖子里,若是哭不出时,就悄悄抹一下眼睛,不过要偷偷的,千万不能让人发现。”
缘姐儿乖巧的接过娘亲递给自己的东西,然后,悄悄地问道:“娘,嗯,母是死了吗?”
对于她这个年龄已经明白什么叫做死亡了,苏慧娘点了点头。对于燕老太太,无论是苏慧娘还是缘姐儿,其实真的都不怎么熟悉,除了每年仅有的几次必要登门拜访外,两家人一直维持着相敬如“冰”的关系。苏慧娘对于燕老太太的印象,多还是从燕弘真嘴上得知的。“刻薄、偏心”是他嘴边最常提起的两个词汇,可见对于这个祖母,他有多么厌恶了。
马车轱辘辘,两刻钟后抵达了永平侯府,此时的侯府门口已是挂上了白帆麻帐,见苏慧娘来了站在府门口的大管家忙迎了上来,苏慧娘调整了下脸上表情,便拉着女而儿走下车去一路进了内堂果然见其中已经设了灵堂,一口纯黑色的大棺材被停在房间的最中央,从大房的燕弘博、于氏、文氏、燕庭毅。到二房的燕诚然、朱氏、燕弘春,还有三房的戚氏俱都再次。所有人都披麻戴孝,面露悲伤,苏慧娘悄悄地捏了下女儿的小手,一抹眼睛,悲哭道:“祖母啊”“怎么没看见弘真?”小半会儿等苏慧娘“哭”的差不多了,一旁的戚氏用着责怪的口气道:“素日里,他祖母对他是严厉了一些,可那也是对他期望甚深之顾,莫不是他心里起了怨恨,是以连老人家过世,都不肯回来奔丧?”
“母亲误会了!”苏慧娘看着戚氏,干脆利落地说道:“弘真现下已是在来的路上了。”
果不是如此,大约半盏茶后,一身官服还未来得及脱下的燕弘真便策马赶了过来,他随视一扫目光微微落在妻子与女儿身上,而后一撩下摆,噗通声跪在地上,用着“悲恸”的声音对着那棺木,呼声道:“祖母,孙儿来迟了。”燕弘真的“戏”比她做的好,起码你若不知道两家真正的关系,恐怕非得以为他们有多祖孙情深呢!
侯府太夫人过世一应流程俱都有着章法步骤。然而,说来也奇怪,戚氏以自己寡居不宜插手为名,于氏也一副撂挑子不干的样式,朱氏是个没什么文化的拿不出主意,而正经的永平侯现任夫人文氏又是个立不住的,苏慧娘在这呆了一会儿,就看出来,这灵事要这么办下去,永平侯府非得成整个上京的笑话不可。思虑再三,苏慧娘主动提出了自己帮忙的意愿,这可解救了朱氏,得了一箩筐的感激。
苏慧娘做事是极有条理的,且深悉这其中的关隘,办起事来自是得心应手,很快就撸出了个流程,但是当向府中要银钱时,却被推拒了,永平侯夫人文氏期期艾艾的告诉她,府上账面现在最多只能拿出八百两银子,再多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了。苏慧娘听了这话,心里一噎,立即叫来了朱氏,问明事情原委,谁知得到的消息,更是让她觉得荒唐可笑起来。
原来,这太夫人会这么快就“归西”也是与这有关。
“老太太一开始只是偶感风寒,府里给熬了人参补身,可谁想到吃了许多日子多不见强,后来大夫过来看了,直接说,那些人参燕窝雪莲什么的都是假的。老太太听了后更是大怒,叫了人大肆清查,而这查来查去的就查到了大房头上。”朱氏说道这里脸上明显的也带上了浓浓的恨意:“原来是大老爷干的,他在外面包戏子、养粉头,还跟人豪赌,光一个月就花掉了六十万两银子,自己兜里的那些花完了,就打起了公中的主意,最后连库存的那些名药也被偷偷的换成了西贝货老太太全部知晓后,气的不行,突然就中风了,傍晚的时候人就不中用了。”
苏慧娘听到这里嘴角直抽抽。
什么叫做孽障,这就叫做孽障,哪个当娘的摊上这样的儿子,可真是“要命”的。
“怨不得你们谁都不肯接手这事了。”苏慧娘幽幽地看着她:“感情是在等我主动往里跳呢!”
朱氏听了这话面色瞬间通红,想着人家往日里对着自家多有拂照,自己却连消息都没有事先通气一下,不由又羞又愧地说道::“弘真媳妇,婶子知道这事我做的不对,可是、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他们说了,若是你不肯接手,就叫我们二房来办,呜呜”
苏慧娘看着她哭地上接不接下气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朱氏的可怜又何尝不是她的软弱所至呢?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用,苏慧娘既然把事情接到了手上,便绝无半途而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