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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子面色一怔,他来不及阻止怒吼的主子,只能朝他微微摇头。
淮瑾怔愣一瞬,蓦地朝江瑀望去,逆着光,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只能隐约瞧见人好像随着窗外的柳枝,在风中微微晃了晃。
他立即起身,走了过去,伸手去牵江瑀。
江瑀抬手挥开他:“我累了,回去吧。”
他拿起帷帽,边戴边往楼下走,薄绢挡住了他面上神色,让人瞧不见他上扬的嘴角。
小安子走到窗边,见小平子已经暗中跟上去了,才说:“主子,那糕点师傅和楼下的小姑娘都查过,身份没有问题,您误会公子了。”
淮瑾垂下了眸子,一阵心烦意乱。
江瑀从不喜吃甜,喝药也极少用蜜饯压苦涩,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反复夸一道糕点,任谁都会起疑。
再说,若不是有所求,他怎会主动跟自己亲近,他讨厌江瑀拿这事作筏子骗他。
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多高兴一会,他的直觉不会错,就算那两人没有问题,他也一定有其他目的。
会是什么呢?
想了许久,淮瑾也没有得出结论,江瑀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他走在街上,面前是被风吹动的薄绢,他想起方才二人牵着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细腻。
江瑀在沉沦时拽着他,清醒时又推开他。
像个流连花丛的采花贼,风流过后总想着片叶不沾身。
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淮瑾渐渐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明明人就在身边了,他怎么还是不知足呢。
他留下吴尧做什么,一刀剁了多干净。
只要人在身边不就行了,有什么好试探的。
他似乎在渴求更多,这种渴求让他害怕,他觉得自己应该停止。
江瑀已经离他够远了,远的他已经够不着了,他不能再将人往外推了。
刚刚那气简直发的莫名其妙,比江瑀吃甜糕还莫名其妙。
他抬手摸了摸额头,若是没有早上那个吻,他是可以陪这人演下去的,都怪他,为什么要生出这许多心思来。
其实,细想想就知道,阿瑀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阿瑀不可能喜欢他的,他下药咬他,又取了他的功力,又强迫他,还拿江束的命威胁他,与他定亲的姑娘被自己送进了青楼,从小照顾他的乔希更是被自己打得只剩半条命……
他还抽他鞭子,流的血将池水都染红了,他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
江瑀不是个喜哭的性子,上午那泪掉的顺畅,他到现在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心中确实难过,不过更多的是觉得那人可恨。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手段谁不会。
这人把他当狗驯呢。
他不计较失了功力这事,若是觅香亭那晚这人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自己练的心法能解毒。
以当时二人的关系,他甚至会心甘情愿给出去。
让他在意的是温泉池、是他竟拿乔希江束的命威胁自己,是他将月儿弄进青楼,是他打杀了叶拕,是他当着吴尧的面肆意羞辱自己。
让他赤条条的和别人共处一室,还有脸说喜欢。
畜生不如的狗东西,还巴望日久生情。
心疼他,下辈子再说吧,简直痴心妄想。
江瑀胸口起伏不定,急促的步伐蓦地停了下来。
他站在大街上,指尖有些颤抖,强迫自己一遍遍的回想那些让他气得心口疼的事。
缓了许久,他心情才平复了一些,重新往码头走去。
他独自一人走在前面,一直到上了船,进了房间内,都不曾摘下帷帽。
哭对于他来说有些困难,得花时间再酝酿一下泪意。
无论是糕点还是被锤的小姑娘,他做那些事确实存着误导淮瑾的心思,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效了。
他从小习武,实在厌恶自己现在弱不禁风的身体,毫无反抗能力的日子他过够了。
修复筋脉的药,他必须拿到手。
江瑀坐在床沿,像一个等待被掀盖头的姑娘。
这个念头让他有些恶心,泪终于顺理成章的落了下来。
淮瑾呼吸都顿住了,什么狗屁目的都随着手中帷帽一起被他丢在地上。
他觉得自己错的离谱,江瑀这样的性子,若不是真伤心了,怎会轻易落泪。
除了之前梦魇时,他从未见他哭过,今日却被自己弄哭了两次。
他不知所措的蹲在江瑀身前,抬手擦着他脸上的泪:“师兄,对不起,我错了……”
江瑀别开脸:“师弟慧眼如炬,向来将人心看得透彻,又怎么会有错呢。”
淮瑾心都漏跳了一瞬,他趴在江瑀的腿上,抱着他的腰,犹豫了许久,说:
“我去信京中,让李济安带药过来,师兄别生气了。”
江瑀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声音依旧冷冷的:“无所谓了,如今你身边高手如云,又不需要我保护,我练武做什么,以后定王殿下多多关照就行了。”
他声音温润,如清泉击石,让淮瑾想起以前在山谷的时候。
那时他为了江瑀能对他更好一点,常常以弱示人,将自己伪装成被人忽视遗忘、人畜无害的样子。
江瑀曾说,他练不成武也没关系,他会一辈子保护自己。
他把这句话当做厮守终生的承诺,兴奋得整夜都睡不着,将人药晕了,搂着人亲了一晚上。
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他不喜欢江瑀缺乏活力的温吞模样。
可不管江瑀是何模样,他都放不开手。
他对谁都可以狠得下心来,可唯独对江瑀,他始终抱着他能回心转意,与自己琴瑟和鸣的希望。
淮瑾闭着双眸,茫然地将头埋在江瑀的膝上:“师兄,我只要你。”
听得此话,江瑀眼中浮出怜悯神色,就算淮瑾是真的喜欢他,但幼年经历已经成了他无法克服的梦魇。
他做不到心安理得的跟他在一起,每次控制不住,与他一起共同沉沦在欲望的深渊时,他心中遭受的折磨没人知晓。
江瑀抬手轻抚着淮瑾的乌发。
这动作似是某种无声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