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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拿脚把朱文踹成猪头, 他该领证还是得去领。
文丽给吓坏了,一直在哭。
文丽的母亲和围观的人听说苏湘玉是农场的场长, 两边都不好得罪, 在外面拍了半天的车门,还是苏湘玉主动打开车窗,朱文才把脑袋抽了回去。
“瓜皮婆娘, 你等老子抽你的筋, 扒你的皮。”指着苏湘玉,朱文骂骂咧咧的说。
“好啦,朱站长你别生气啦!”文丽说着, 就去拉朱文的手。结果朱文当时就给了她一巴掌:“滚一边去, 哈皮婆娘, 没用的东西。”
文丽还读过点书,领证当天被人打,这婚还怎么结, 证还怎么扯?
不过文丽她妈在劝文丽呢:“算了算了,别惹朱站长生气啦,赶紧去扯证吧, 这么好的对象, 你可别错过了呀。”
一窝小矮人的家,能找个高高大大的干部确实挺难的。
所以文丽咬了咬牙,跟着朱文去领证了。
穆铁看苏湘玉方向一打,准备往粮站去,顿时又迷糊了:“干娘, 咱们不是要阻止文丽和朱文领证的吗?为啥他们去扯证了,你反而不管啦?”
“扯证当天就挨打,这种女同志自己不觉悟,咱们帮她也没用,我可不是文丽的老妈子,帮到这个地步就足够了。”
“干娘您可真干脆,爱憎分明。”穆铁不由的说。
然后,小家伙又说:“我见过间谍,她们跟你完全不一样,所以你放心吧,我干爹怀疑你,但我不会怀疑你的,我相信你,我觉得你就是个小仙女儿。”
小仙女儿?
这可是上辈子,那对高知父母给她的爱称,这辈子,已经有好久,没人喊苏湘玉叫过小仙女儿了。
不错,她是真觉得,自己就是一枚小仙女儿。
把方向一打,俩人就直奔粮站了。
叶向东今天是来帮苏湘玉办事儿的,但是,他没忘记他的幺舅韩慎还在县城里住着的事情,所以,把苏湘玉的事情办完,就跑到县委,找韩慎去了。
韩慎其实已经可以去农场了。
但是因为一分场没把房子给他装修好,住宿条件太差,所以一直用各种事情推诿,不肯去农场住。
不过听说大外甥来,他立刻让学生梅君先主持会议,就从会议室出来了。
韩慎今年27岁,衬衣夹克衫,大头皮鞋工装裤,一副金边眼镜,文中带武,一身利落的教授打扮。
叶向东白衬衣外面也是件蓝色的工装,皮肤白皙,两只眼睛笑的弯弯的。
两人见面,小时候的那种亲切还在,立刻肩膀就勾到一起了。
“我都劝你加入部队了,怎么还是这身衣服?”韩慎拍着叶向东的肩膀说。
叶向东笑了笑,没说话。
“工作我就不说你了,婚离了吗,你是不知道,那个苏湘玉……”韩慎话说到一半,指着叶向东说:“我给你三天时间,赶紧离婚,你要真缺女人,只要给幺舅说一声,幺舅能立刻找五个大学生,脱光了衣服给你挑,回去立马离婚。”
叶向东刚才就在韩慎的屋子里。
他本来的专业是建筑设计,而他现在,是在政治系做主任。
但是,叶向东敏锐的发现,韩慎床头上的书,跟这俩样东西没有任何关系,在他床头快翻烂的,居然是一本《敦煌文献》。
“这话你就甭说了,我也就来看看你,赶紧去开会吧。”叶向东说。
“那你晚上来,我给你介绍几个女学生认识,家里那个泼妇,赶紧离婚。”韩慎在叶向东面前,一副猥琐样儿。
但是转身进了会议室,脸上就挂起属于教授的严厉和光辉来,对着大家就是一句:“接着开会!”
叶向东出了县委,在路上走着,突然有种感觉,自己从小到大谈过的女朋友,苏湘玉好像是韩慎最讨厌的一个。
这是件好事情!
苏湘玉到粮站的时候,叶向东刚好赶回来,就在路边站着呢。
“怎么样,你进去问过了吗?有收获吗?那个人是不是冯明媚?”她停个车说说。
叶向东两首叉在兜里,似笑非笑的望着苏湘玉呢:“你说得没错,就是冯明媚,这下你该高兴了吧。”
不止苏湘玉,穆铁都从座位上跳起来了:“我就说嘛,冯明媚也不是个好东西,她不止想偷咱的猪,她还想偷咱们的粮食。”
情况是这样的。
朱文贪污了粮食,得有个卖的地儿,光抓朱文一个人不算什么本事,毕竟他后面肯定有个下家。
要朱文被抓,这个人就缩起来了,躲过危机了,以后都找不到她了。
苏湘玉让叶向东来粮站,让他打听一下,看粮站有没有多余的粮食。
粮站的工作人员其实都跟朱文是一伙儿的,因为叶向东是倒爷,他们要有多余的粮食,肯定会卖给叶向东,但要是没有,也会给他介绍一下,看哪里有粮食。
而要苏湘玉猜的不错,他们介绍的有粮食的地方,肯定就是朱文偷出来的,粮食的下家。
果然,刚才粮站的工作人员暗示叶向东,说乌兰农场有粮食,这不就意味着,朱文从粮站偷的种粮,是得转到乌兰农场去?
而冯明媚一回没偷到猪,她会善罢甘休吗?
万一她再来投毒的那一套怎么办?
正好朱文今天扯证,晚上要请人在自己家吃饭。据说冯明媚要来,梅干菜也在,今天,苏湘玉非得扒下朱文伪善的脸皮不可。
不过现在是大中午,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了。
中午她的意思,就回化工厂随便做点儿饭算了。
但是叶向东不愿意啊:“我都吃了半个月的挂面了,今天必须吃点肉,走,国营饭店吃手抓去。”
手抓谁不爱吃?
穆铁到边城这么久,还没吃过手抓呢,看见国营饭店就在对面,苏湘玉车都没停稳,就开始拉门子了。
“车没停稳就下车可是会挨摔的吆,这孩子要给摔死我就自由啦!”苏湘玉恶巴巴的来了一句。穆铁果然乖乖的,就把车门又关紧了。
上回两人扯证,叶向东只要了一斤手抓,这回他的派头比上回耍的还大。
“两斤手抓,全要肋条,再来一盆羊肉汤,青菜要大份的。”他在窗口哈着腰说。
叶向东的面子确实大,不一会儿热腾腾的手抓端上来,还真的全是肋条,又嫩又肥的。
穆铁是家教的孩子,不会抢饭,但是看上一块肥肥嫩嫩的手抓,看叶向东夹了起来,摩拳擦掌,估计他是给自己的。
结果人家手一转,就给苏湘玉了。
“你不是叫我干妈间谍小姐,为啥还给她夹肉?为啥搞的这么绅士?你被她策反啦?”孩子可不会给叶向东面子,当然有话直说。
叶向东觉得,发生关系和不发生关系都一样,第一次他是真没想到,至于第二次,那是因为第一次时间太短,他必须找回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才做的。
他是个不拘小节,但大义面前能明辨是非的男人。
至于给苏湘玉夹肉,他也有他的解释:“西方人所谓的绅士,其实就是咱们老祖宗的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所以不能跟她们一般见识,咱们要让着她们。”
穆铁撇了撇嘴巴,等叶向东给他一块,就用他的小乳牙去啃肉了。
虽然嘴里贫,但该体贴的他一点都不拉下,低声问苏湘玉:“真不疼?”
苏湘玉低声说:“反正也不可能有下次,疼也没关系!”她眼神笑眯眯的,就好像在讽刺他意志不坚定似的。
叶向东本来就对自己的自控能力有把握,这下越发能坚定信念了:“绝对不会有下次,但你也别想离开我,身份查清楚之前,哪都别想去。”
国营饭店的羊肉汤里面可不搀水,就是煮过手抓的原汤,里面再炖上萝卜,洒上蒜苗,不用盐巴都鲜香无比。
苏湘玉喝了一口,油润润的解渴,毕竟从早晨起来到现在,她就没有喝过一口水。
叶向东说:“我不管你从哪儿来的,总之,从现在开始你得听我的话,不然的话,一旦我把你的身份传出去,你麻烦可就大了。知道我幺舅是来干啥的嘛,就是专门调查你们这帮间谍分子的。”
这就是吓唬她了。
韩慎是工农兵大学政治系的领导,而现在,政治比天还大,这个苏湘玉知道。
但她更知道的是,韩慎的眼睛里只有钱,心里也只有赚钱二字,不论在什么时候,他心里只有捞钱二字。
至于政治,那只是韩慎用来给自己装门面的道具而已。
俩人说话声音都低,穆铁啃着羊肉,翻着白眼,听的那叫一个专心。
“别扯这些没用的,你今天真能帮我找到朱文犯罪的证据吗?”苏湘玉说。
“那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吗?”叶向东说。
苏湘玉把筷子拍桌子上了:“反正我只告诉你一点,朱文可不止要烧我们农场的仓库,他还烧过乌兰农场的仓库,仓库着火可是要死人的,你要不怕死人,随你怎么办。”
叶向东这个人,别的方面都无所谓,只要说能造成人员伤亡,他下意识的就会严肃对待。
“你等着看吧,今天这事儿,我完美的给你解决掉,间谍小姐。”敲着桌子,他说。
“不,她是小仙女儿,天上来的那种。”穆铁还得死犟上一句。
朱文家里,下班后,县委的王秘书还真的来给他恭贺新喜来了。
狭窄的楼道里,粮站的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帮领导做菜,两个蜂窝煤炉子,炖的炖煮的煮,看那架势,至少今天的锅里有一根羊腿。
冯明媚想把朱琳介绍给王秘书,专门让朱琳在客厅里陪着王秘书聊天,给他倒茶。
人家王秘书当然看不上朱琳,朱琳呢,在农场有个王自胜,对王秘书也没意思,所以俩人都淡淡的。
于是,就只有梅干菜坐在王秘书面前,不停的说着自己一家过去的历史和辉煌。
王秘书当然只能嗯嗯啊啊的凑合着听。
筒子楼,一居室,挤的人喘不过气来。
冯明媚抽个空,就把朱文叫下楼了。下了楼,朱文抽烟,冯明媚则掏了一把瓜子出来磕。
“小姨夫,朝阳农场的母猪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我听说万一真的能配种成功,北京都要来记者采访,要能上报纸,我应该能直接升到省厅。”冯明媚说。
朱文深叭了口烟说:“真的不好偷,猪棚不论白天黑夜都有人,我看猪就算了,咱们还是重点计划一下粮食吧!”
粮食,就是这一季的种粮了。
种粮,是所有粮食里最好的,颗粒大,瓤子饱满,磨出来的就是最贵的雪花粉,市场上没有供的,都是国家粮库里往外发的。
朱文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操作起来非常熟练,所以,他只想赚钱。
但冯明媚给苏湘玉压着打了一顿,能开心吗?
她说:“种粮咱们到时候炸仓库就行了,但是朝阳农场的母猪你要偷不出来,粮食里拌上敌敌畏,药死它们算了,苏湘玉想借猪出风头,她想的美。”
朱文刚想劝冯明媚,让她以赚钱为重,不要总是搞这种投毒下药的小把戏,就听身后一个孩子说:“我就说你是个偷猪贼,你还不承认!”
这不小穆铁?
冯明媚就因为他,还欠着好几家人的钱呢。
朱文更是,一看见这小家伙,就无法控制自己了。
明知道苏湘玉肯定会来,也明知道这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但是朱文还是几步奔过去,就去抓小穆铁了。
不过穆铁转身,居然往朱文家的楼道里跑了。
“明媚,抓住那孩子之后,别管有谁,我都得先抽他一顿,他惹着我了。”朱文边追边说。
冯明媚已经快扯住穆铁的衣服了,突然一个趔趄,因为苏湘玉把她给拦住了。
“二姐,你也在,我们来恭喜咱们朱站长结婚,没来晚吧?”苏湘玉说。
这女人,简直阴魂不散。冯明媚呸了一口,朱文直接飙了句国骂。
俩人骂完,才发现楼道里好些人看着呢。
一个农场的大场长,一个粮站的站长,俩文明人,差点被个孩子和苏湘玉惹成流氓,就问他们气不气。
当然,这只是第一重惊吓。
两人进了屋子,赫赫然的,就发现穿着蓝工装,高高瘦瘦,两只单眼皮,一脸笑眯眯得叶向东居然再屋子里。
他和王秘书关系好,一进门,王秘书就把单人沙发让给了叶向东,自己坐到旁边的小凳子上了。
所以,此刻一间小屋子里,别人都跟放了屁的亲戚一样,唯独叶向东,翘腿坐在沙发上,像黑社会老大一样。
“向东怎么也来啦?”朱文说不出来,但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因为,叶向东手里摸着只盒子,而那盒子,他应该一直放在茶几底下,也不知道他怎么拿出来的。
县委的王秘书在,梅干菜不好破口大骂,但是脸色肯定不好看。
冯明媚已经气的转身出门了。
于是,就变成了满屋子挤满了人,但只有叶向东一个人在笑,而大家都板着脸的局面。
叶向东不止在笑,手里还拿着个盒子,不停的玩着。
“朱站长煮的是手把肉吧,闻着可真香。”叶向东说。
朱文抽着嘴皮子笑了笑,毕竟王秘书在,只能说:“也没啥好招待大家的,一会一起吃顿肉吧。”
“吃完去干啥了?是不是去朝阳农场,给大家表演一个,啥叫雷酸汞在剧烈撞击下的爆.炸。”叶向东说的时候,依旧是笑眯眯的。
但是王秘书的脸色变了,朱文的脸色也变了。
“向东你什么意思?”朱文说。
叶向东手里拿着个小盒子,一直在轻轻的摇着,突然打开,从里面取了一块白色的晶体出来,然后说:“□□在过量的硝酸中和乙醇反应,可以得出雷酸汞,雷酸汞是一种特别不稳定的化学物质,只要经过剧烈的碰撞它就会爆.炸,威力极其强劲,就这一块,炸死三个人不成问题。我记得乌兰农场的仓库就曾着过火,你当时是不是就是从远处扔了这玩艺儿去?”
对于梅干菜,朱琳和文丽等人来说,听这种话就像是在听天书。
但是苏湘玉毕竟第二世是考过清华的,化学不算她的强科目,但化学方程式她肯定懂。
雷酸汞,她只听说,从来没有见过的,因为太过危险而严禁生产的东西,叶向东搓了搓他干净修长的手指,从那只盒子里拿出来了。
而那只盒子,是叶向东当着王秘书的面,从朱文家的茶几下面拿出来的。
这证明里面的晶体本来就是属于朱文的。
雷酸汞,剧烈撞击,爆/炸。
她一直苦求而找不到的证据,叶向东就这么简单的替她找出来了。
而所谓的雷酸汞,比炸/药还凶险,所以严禁生产的东西,看上去,只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白色晶体,就像一颗小糖果。
只能说,惹谁也别惹玩化学的,这要认真起来,太凶残了。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留言,只要留言,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