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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哥在做什么?薛业一言不发,身体也无法动弹, 意识猝不及防地跌入黑暗。但他空张着嘴, 倔强地反抗身体的排斥,不想屈服于恐惧。
运动员从不认输, 他不想,他不要, 让那些龌龊的傻逼给自己留下阴影。一次又一次的身体检查, 无法反抗的挫败感, 少年运动员必须对队医教练唯命是从,因为这帮人手里捏住的是比赛的资格。
他们让自己脱衣服, 脱裤子,问难以启齿的青春期问题。每一次都在晚上,洗漱后被单独叫去医务室。薛业对医务室有了恐惧, 抗拒穿着白大褂的人触碰自己, 明明是最信任最神圣的职业……他们没完没了,没完没了,还有一个队医不该有的香水味。
幕帘后面还有一双眼睛,或者几双眼睛, 像刀,徐徐切割他的身体,没有对他直接下手却疼到了极处。
他反抗了, 代价是惨重的。可如果不反抗,下一次就不是眼神,或许换成教练的手, 他的嘴,他的性.器官……
薛业强行中断回忆,他想吐。女人恶心,男人也恶心,自己的身体也恶心。
祝杰认真地摁他的肋骨,推完了人再检查推没推坏这真的是第一次。肌肉薄厚适中,确实有训练过的痕迹。薛业说谎了,他应该是懂一些体育常识的。或许他真的喜欢跑步。
“冷?”他问,因为薛业打了个颤。
“没有,不冷。”薛业已经笑不出来了,眼神左右闪避,“杰哥你别戳我了,挺不合适的。”
不合适?祝杰把手抽出来,把他搡到一边。“谁那么爱戳你……你自己老实会儿,别和我说话。”
“哦。”薛业飞快地系好腰带,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又蹲下了。
自己这算戳他了?祝杰深深皱着眉头。体育生抱团训练,谁扶谁、谁碰谁一下再正常不过,薛业扭扭捏捏将来怎么当体育生?还是说……推他一下就不高兴了?祝杰胡乱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脑袋里乱套了,扯不出头绪。他希望回到军训第一天的晚上,踹开310的门,里面有人捶人,他报告教官然后顺理成章地换个宿舍。
或者干脆不来军训了。
薛业是个大.麻烦,他这样的脾气,开学会不会被高二高三的体特殴死?祝杰瞥他一眼,这时候倒学会装乖了,冲出去打丁震的时候气势逼人。
他往右边挪了挪,几平米就这么大,挪也挪不到哪里去。薛业在揉肚子,祝杰忍了又忍:“你干什么呢?”
“我?”薛业的声音有点压抑,“我没干什么……”
又不说实话。祝杰的心脏咚咚地跳着:“你是特喜欢蹲着么?”
薛业摇头,可胳膊上的汗毛像要立起来,眼前晃过那些人的脸。
按理说一个男生蹲下了祝杰不应该这么想,可薛业……祝杰负气地瞪着窗外,雨刚好在这时候完全停了。
妈的,有病。祝杰涌起异样烦躁,迫切地想要弄明白薛业瞒住了什么。
“抬头。”祝杰像左转动,支开腿,两条胳膊搭在膝盖上,“你为什么喜欢蹲着?”
薛业蹲得很不舒服,只希望自己缩得更矮。“没有啊。”
“没有么?”祝杰反问。不可能有人这么喜欢蹲着吧,每次薛业往地上一蹲,他都觉得这个人要消失在土里,风一吹就没了。
薛业不回答,别开脸,下巴往肘里收了收。
“你不说话我揍你啊。”祝杰音量大了几分。薛业保持沉默,他就把薛业的脸掰过来。薛业不肯抬头,牟足了力气和他较劲。祝杰拔萝卜似的扭他的脸,指尖轻轻扫着他的头发,一不小心,在薛业的耳朵上划了一下。
操。祝杰顿时收手了,长期失眠的黑眼圈挂在脸上,显得困惑又疲惫。自己干什么呢?
薛业也被吓住,耳骨被热热的手碰一下,有些痒痒。从前对自己这样亲近的人只有那几个师兄,他们笑着揉自己的脑袋,说十六跳得真好,真棒,十六你最像师父,柜子里给你藏了一瓶可乐,快回去偷着喝。
“看什么看,你耳朵上有蚊子。”祝杰挑起眉梢,强烈的被窥视感来自窗外的黑暗,无数双眼睛看到了,洞穿他摸薛业耳朵的动机。
“有蚊子?”薛业赶快弹弹耳垂,轻轻地说,“我没听见蚊子嗡嗡啊?”
“有,你他妈太招蚊子了。”祝杰坚定地说,大胆又莽撞地重新碰一下,用第二次动作证明第一次的正直。
薛业赶紧晃晃脑袋,驱赶杰哥口中的蚊子。他怀念曾经勇敢无畏的自己,可这需要时间。需要多久?薛业不知道。3个月?3年?没准要30年。
“谢谢杰哥给我打蚊子。”薛业大胆地迈出第一步,“蹲着……舒服。”
“有什么可舒服的……”祝杰扭过脸,鼻腔堵塞似的喘不上气。自己又碰了一次,薛业没有躲开,薛业让自己摸耳朵。
可以摸。祝杰绷不住,突然整个人通气了。
薛业还蹲着,是啊,蹲着有什么可舒服的,谁不想站起来?慕强心让他往椅子旁边移动,说不清是躲蚊子还是躲黑暗。
“蹲着不累。”薛业挪过去了,“天塌了,站着的人撑着,砸不着我。”
站着的人?祝杰茫然地转过头,才发现他离自己这么近了。
“蹲着别人看不见我。”薛业又说。
夜岗亭外变得出奇安静,蝉、蛐蛐、青蛙集体约定好一同消失,把两个男生扔在深夜里相处。
“杰哥。”薛业想起他身上的伤,戳一戳他的外衣,“疼么?”
“别随便戳我,挺不合适的。”祝杰听见自己的磨牙声。
“你这里有伤啊。”薛业歪着头看他,“疼么?”
祝杰默然,无数情绪变化成一堵墙,要和自己对峙。
“疼。”他回答,又看向薛业的颈动脉,那血管里流着的血很稀有,薄且脆的血管壁,破一个针尖大的口子,1分钟内薛业必死无疑。
异样的恐惧感把祝杰瞬间吞吃了。掌心感觉到血液的热度和粘稠度,哗啦啦从薛业受重伤的身体涌出来,还有刺鼻的铁锈味藏在血里。祝杰逼自己深呼吸,砰砰的心跳提醒他已经出了一场大汗。
“伤口要是疼的话……”薛业青春正茂地站起来,全然不知旁边的男生刚刚经历过死亡体验,“我给你打蚊子吧。”
“随便你,反正蚊子不咬我。”祝杰懒懒地说,薛业的这份亲密让他咬牙切齿。
可以打。薛业点点头,脱下自己的迷彩外套,扑蜻蜓似的扑吊顶聚集的蚊虫,左扑完再换右扑,跳得倒是很起劲儿,只是真正打下来的没有几只。
工字背心的背面顶出两片肩胛骨,肌群还没练出来,初显轮廓。祝杰稍稍一瞥,觉得他跳起来很像某种小昆虫。
轻盈又灵活,落地时候几乎没有声音。
“你能老实会儿么?”祝杰勾着他的背心拽回来。打个蚊子还跳这么高,活该他摔骨折。
“等等啊,杰哥这边有个大的!”薛业不屈不挠地扬起右手,可习惯性地攥成了拳头,拍向玻璃一刹那粉碎,好像……捶碎了。
“我操。”薛业傻了,这玻璃有点不禁捶啊。自己还没用力,这玻璃在碰瓷吧?
“你他妈的……”祝杰蹬地跨起来,拉高薛业的右手来回翻看。手掌上的血管叫什么?静脉还是动脉?
“你……”他攥住薛业,才发觉自己的生物知识如此贫瘠。
“杰哥!”薛业兴奋地转过身来,不仅不怕,笑得还有点张狂,“我牛逼么?一拳就碎了。”
祝杰拧着他的右腕,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我看你是傻逼吧!”
第二天晨练结束,祝杰先去军训基地的后勤部交了钱,一整块玻璃刚好300块罚款。罪名又多一条,毁坏基地公共财物。事情传得越来越离奇,先是他打了丁震,又打了薛业,晚上站夜岗的时候心生不快,拿板儿砖砸了夜岗亭。
可以,以后说自己杀人放火估计也没人不信了。现在那块惹事的稀有血大板儿砖就在自己身后,祝杰站在第一排,被郝教官统一矫正踢正步的高度。
光线晃眼,远处来了几个人,身着统一军服。他们和郝教官耳语几句便朝方阵走近,手里还拿着名单。郝教官吹了哨,命令学员们稍息立正,双眼平视向前看。
“是这样啊,同学们不要紧张。军训汇演的护旗队现在差20个人,挨个班里挑一挑。”教官交谈着,“要1米78左右的男生,和1米65左右的女生。不能太高,要端正,平均身高统一才有气势。”
郝教官开始选人,跳过平均身高超过要求的头一排,直接从第二排的大排头开始找。方阵寂静无声,郝教官的步子一点点跨近,逆着光停在祝杰前面。
祝杰突然难以忍受了,身体不自在地往左动了动,挡住了他。
“祝杰,立正站好!”郝教官发令,他看着薛业,“后面那个男同学,薛业,你出列,跟总教官走。”
“他去不了。”祝杰说,像一道不能碰的屏障,“没法出列。”
作者有话要说:命运之神:接受你命定的cp吧,否则我在线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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