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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玉捂着脸, 坐着不动。这一拳刚好打在骨头上, 连同上下牙床共振酸痛。
“白队?”他忽然发觉不认识眼前的白洋了。
“你还知道叫白队?”白洋拽他起来, 像要从窗户扔出去,“整队都要被你害死了知道吗?这么多人的努力, 都他妈叫你害死了!”
“白队……”孔玉吓呆了。
“别叫我白队。”白洋的脸色一片焦灼。将手放开, 孔玉跌在地上。
祝杰不是来看他打人的,要打自己可以动手。“现在怎么办?”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知道怎么办。
“尿样检查什么时候给通知?”他问白洋。
“大概在半决赛之前, 会通知各校代表去取。”白洋回天乏术,“明天, 或者后天。”
“我问你。”祝杰跨过地上的孔玉, 到白洋面前, “如果他的尿样查出问题,薛业怎么办?”
“薛业怎么办?”白洋不可思议, 仿佛听了个笑话,又意料之中, 毕竟祝杰只在意薛业,“不是薛业怎么办,是学校怎么办。整队全部停赛彻查,重新尿检。这种事薛业经历过,你让他说。”
薛业这才把关注点从影响师兄挪到影响全队。确实是, 当年自己的尿样出了问题, 同一批检查的少年运动员全体重检, 自己还支付了重检费用。
白洋一筹莫展地摇摇头:“没办法, 这件事没办法。田赛28个人全被你害死了,万一全校彻查,学校不会留你。”
“白队,我真知道错了。”孔玉抓着白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知道错了没用,你自己是运动员,知不知道轻重!”白洋不客气地将他一搡,“平时小打小闹的矫情也就算了,药都敢吃!这回谁也救不了你,你自己想办法吧。”
孔玉吓得一缩脖子。
薛业哑然,他都没想到这么严重的后果。跨过孔玉的腿,他把人揪起来,不甘心地问了又问:“起来,你给我起来……你他妈给我站直了,就算有错也站直了认!你、你真的吃了?”
“嗯。”孔玉勉强起立。
“你!”薛业无话可说,可实在不敢相信。
“你吃了几次?”他还是不甘心。
孔玉躲着薛业的目光:“两次。”
“两次?”薛业顶着乱糟糟的刘海,“还敢吃两次?我替你师父打死你信吗!什么时候吃的啊?你自己说,别让我一句一句问,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一次在学校,我吃完就不紧张了,好像……全世界就剩一条助跑道。”孔玉很憔悴,短短几个小时让他变一个人,“你们说抗精神注意力障碍的药查不出来,我就想着预赛试试,又吃了一次,还能帮我吗?”
薛业不敢回应,这个反应确实是吃药了。而且明知故犯吃过两次。
“杰哥。”他又找祝杰,出了事只想找祝杰,“能不能……能不能说是误服?”
祝杰摇头。精英赛事参与者都是一级运动员的水准,什么药能吃,什么药不能吃,每个人清清楚楚。
“那……那要是,咱们集体作证,说孔玉这是治病的药,行吗?”大难临头,薛业仍旧想帮他一把,这已经不是帮了,是共犯,违背一个运动员的良知,成全自己的私心。
可他做不到公正无私,真做不到。能做到的都是圣人,他没那么伟大。
“治疗用药使用权要提前申请,而且赛季和非赛季的规定必须遵守,行不通。”祝杰把最后一线希望否决。
摆在面前的死局,无解。
半晌,白洋恢复平日的神色:“我也没有办法,孔玉你自生自灭吧。”
“白队。”孔玉绷着支离破碎的表情,“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怎么救?”白洋都不想看他,看一眼,肺叶气炸,“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今年尿检不查这一项,等结果吧。没出结果之前,谁也不许轻举妄动,去去去,下楼吃饭去,吃完饭该睡觉睡觉。别让外校的人看出什么来。”
也只能这样了。短暂会议结束,再装作无事发生。薛业整晚食之无味,饭后趴在1512的床上想办法。杰哥被孙康叫走开会,他一个人,想破脑袋,仍旧不敢相信孔玉会走这条路。
陶文昌进屋,还当薛业睡着了,坐近一瞧才发现眼睛睁着:“吓我一跳,你倒是出声啊。”
“哦。”薛业浑身乏力。
陶文昌喜气洋洋:“我跟你说,俞雅今天答应我,决赛那天看我比赛。”
“哦。”薛业翻了个面,躺着。
“你就这反映啊?”陶文昌用外套抡他,“昌哥今天的心情非常美,看在俞雅的面子上,明天没比赛,你睡这屋,我去对面睡。先说好啊,别弄太大动静,这酒店万一不隔音,传出去人家以为我和祝杰怎么着了,我他妈一世英名就……”
“别别别!”薛业异常抗拒,瞬间弹了起来,“孔玉在屋里呢,你别去。”
“他在屋里,我不能去?”陶文昌懵了,“他不会也带男朋友来了吧?”
“不是,反正你……”薛业拉住他,绝不能让陶文昌和孔玉同宿。反正自己已经脱不开关系了,能撇清一个算一个。
陶文昌察觉不对:“孔玉和你吵架了?”
“没有,你就别去,老老实实在这屋,晚上我不睡这里。”薛业拦着他,“我现在就走。”
呵呵,有事。陶文昌不动,扶着门把手:“让你和祝杰圆房,你拼死不从,说吧,究竟那屋里怎么了?”
薛业面露不善,试图用凶相吓住对面:“你管呢!让你别去就别去!”
“孔玉出事了吧?”陶文昌用排除法,薛业不说,肯定不是好事。
“啊?”薛业舔舔嘴角,急得起了口疮,“没有,反正你别去,那屋你不能进。”
猜对一半。陶文昌像逗猫:“为什么不能进?”
“因为那屋……不能进!”薛业想把陶文昌捶晕,“我他妈是为你好!”
陶文昌眯着眼睛,思考这个为你好的意味。“孔玉和外校起冲突了?”
“不是。”薛业心烦意乱。
“和外校的人起冲突,然后损坏公物了?”
“不是!你别瞎猜。”
“那就是成绩作假了。”陶文昌一语中的。主要是薛业的反应太好猜了,运动员能出什么状况?无非就是对外使用武力,对内成绩虚报。
薛业茫然地扇动睫毛。操,现在怎么办?
陶文昌语重心长地引他入套:“别编,你已经快把答案送我嘴边上了。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兴许还能帮你想想办法。”
“真的啊?”薛业不懂陶文昌是虚的,还当他猜出来了,“你别泄密,孔玉可能……可能不小心吃了什么东西,他担心……担心尿样出问题。”
“操,他吃药了吧?”陶文昌惊愣,这他妈确实没想到。
1511只开一盏床头灯,孔玉坐在地上,面前一碗方便面。门一开,他吓得一个哆嗦。
“我。”陶文昌把门锁死。
“你快滚,别在这屋。”孔玉万万没想到。
陶文昌捡起地上的外套,没见过孔玉这副德性,挺骄傲的一人,折腾得不人不鬼。“滚什么啊,你出了问题,真以为就查薛业一个?不管我睡没睡这屋,田赛队是肯定要停赛了。”
孔玉沮丧地垂下脸:“那你打死我吧。”
“打死你犯法,我还想谈恋爱呢。”陶文昌坐旁边踹他一脚,“当你是兄弟,你他妈不走正路,对得起哥们儿吗?”
“我……”孔玉再次无话可说。
“白队平时骂你矫情,他就是惯着你,否则早把你骂醒了。”陶文昌又踹一脚,确实生气,停赛意味着去年白练了,“不仅矫情,还蠢,你丫怎么不叫孔蠢呢?”
“白队什么时候惯着我了?他就向着薛业。”
陶文昌对他的蠢彻底佩服:“他是队长,谁强当然向着谁,就你这一把好牌打稀烂的臭脾气,他不帮你,你以为大家能忍?早他妈收拾你。”
孔玉喝了一口冷汤,味同嚼蜡:“要不……你揍我一顿吧。白队说他也没办法,你要揍赶紧揍,等我开除了就揍不着了。”
“他没办法?他当然有办法,就是不说。”陶文昌了解白洋。
“他真有办法?”孔玉吸了吸鼻子。
“有,现在摆你面前两条路,一条是被检查出血样阳性,一条路是自己主动承认。”陶文昌也不想推他出去,“被动受查和主动承认,性质不一样,能保住你和全队。”
“主动承认?”孔玉本能地拒绝,他不敢。可昌子说得没错,主动、被查和举报,性质不一样。
陶文昌必须要说:“你出事,整队受损。白洋带队期间出纰漏,身为体育部长不可能没责任。可以说,你这么一闹不仅坑惨全队,坑最惨的刚好是他。下学期还想连任?不处分他就算好的。”
孔玉沉默。
“白洋那么精明的人,你以为他不想把你推出去?我能想到,他就能想到。”陶文昌依次点破,“他就是不想放弃你,想再赌一把。你再说他向着薛业,我和祝杰一起揍你。祝杰下手可厉害,一揍你就死了。”
孔玉听得一愣一愣的。“那我现在……还有救吗?”
“不好说,你自己作死,还想找人救,昌哥觉得有点搞笑。”陶文昌再踹一脚,“等吧,等通知下来,最坏的打算就是主动认错,争取宽大处理。其他的,我也帮不了什么,你这个错太大,后果要自己兜着。薛业犯傻,还想帮你瞒,张海亮要是知道,你们俩谁也跑不了,双双揍死。”
薛业在1512睡着了,鼻子有点痒痒,睁眼是一张放大的脸。
“杰哥。”他先笑了。
祝杰却笑不出来,他不是薛业。薛业见到自己会笑,可他心情很差。
“杰哥?”薛业继续笑,抻着头,和杰哥蹭蹭鼻尖。
又蹭鼻子。祝杰闭上眼,用鼻梁感受薛业的温度,山根的高度,眉间的硬度,还有眼睫毛、眉毛刷在皮肤上的微触感。
点一下,点一下,蹭过鼻翼,蹭过眼下,很舒服。
“蹭够没有?”祝杰睁开眼,抬上一条腿压住了他。
“没够。”薛业支起左膝盖,四条腿像齿轮,交错有秩搭在一起,“杰哥,你说孔玉的事还有救吗?”
“没救。”祝杰下判决书,“除非他主动认罚。”
薛业猛地一惊,他想瞒,杰哥刚好相反。“可白洋不是说,等通知吗?”
“他想保孔玉,赌今年不查。”祝杰将白洋一眼看透,换做自己也是一样。他抱薛业,很不温柔的抱法,几下弄乱他的头发和背心,还掉了一个枕头。
“嘶……”薛业感觉杰哥在吸吻痕,“别留太明显啊,我不能穿高领比赛。”
说完,吸的力度更大,完蛋了,估计要挂着幸福血红上场。
避开大血管,亲安全区,再留一个浅牙印。祝杰完成作品,悬了一晚上的心,慢慢地、稳稳地落在了这里。
“薛业。”他闭眼,真的困了,甚至不想洗澡,能力有限,只管薛业,哪怕粗暴又自私,“如果通知下来他还不去,我举报他。我不会让外人连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