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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品不咋地火了, 把纸抓在手里研究,大概是没看懂几个字,又被莫名其妙糊脸, 比着手指对准眼前的2552:“你!吃药!”
“别指我。”薛业把他拨拉开,不想和不识字的人胡搅蛮缠。
捶遍九州的心,蠢蠢欲动。
中文不太行叫出一个英文名字,两个人用英语噼里啪啦谈上了, 像起争执。最后他来解围:“对不起, 我的朋友,卢克,脾气很坏。”
“哦。”薛业将柜门一摔,扭身走人。爱坏不坏,下次拿康熙词典糊你脸, 把你高加索人的脸骨糊成加菲猫。
手续办理完毕,薛业从运动员出口往左:“你回酒店?”
孔玉指了指右边:“不回, 我找白队去。”
“行, 记住今天的感觉, 半决赛再争取一把。”薛业转向左,右边通往f区, 是田赛,左边通往b区, 径赛。没有热忱鼓励而是现实评价, 孔玉只能打到半决赛。
他的瓶颈期有点晚, 不过马上就是新阶段, 冲破16.50指日可待。
“诶呀,你可真快。”苏晓原抱着瓶装水,“我走路太慢了。”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薛业把水全数装包。苏晓原在场内,出来要排队查入场证,回去又要查,真是闲不住。
“我激动啊,你跳的时候我都不敢看。”苏晓原轻装上阵,唯独不穿短裤,“张跑跑最开始说你会跳远,我吓一跳。想不到三年没练,你还这么厉害。”
薛业有点犯愁,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身边都是体育生,很多道理心知肚明,可苏晓原不懂。
“也不是三年没练,要真是放下几年……再上场没可能。这是……这是技术,像你学自行车,学会了就会了,我从5岁开始跳,忘不了。”
“什么啊?”苏晓原抓不住薛业的重点。
“因为……”薛业调动全身运动细胞想词,“因为我没断训练啊,体能,懂吧?体能,耐力,协调性,跳跃性,高中三年一天不落和杰哥练的,虽然跑步是差劲,跑三年勉强过关,但其他的,我没偷懒。跑步我是真的不行,跑几圈累了就想歇。杰哥太能跑了,牛逼。”
苏晓原从支离破碎的词语里收集有效信息:“哦……好像懂了。”
“嗯,所以……我要是拿了金牌就送杰哥。没他就没我,要不是他,也许我都不当体特了。”薛业说,摸了摸链上的纯金戒指。
b区人满为患,跑步项目从来都是大热门,看台比跳高跳远那区的上座率高出许多。苏晓原凭借张钊找来的附赠座位券才有好位置,书包里全是薯片。
“你吃啊,比赛累吧?”他给薛业,记得自己曾经吃过他好几袋。
薛业却摆摆手:“赛期,杰哥不让乱吃。”
旁边突然有犀牛般的脚步声,薛业熟练一躲,孙健扑了个空。
“男神我爱你啊!”孙健挂着志愿者证件,“群里都传疯了,说你a组第一出线!太秀了,黄俊这回没话说了吧。”
“不知道,我没加群。”抛开这几个人,薛业仍旧不习惯交朋友,“你哥给你安排什么差事?”
“清理垃圾。”孙健拎着黑色大口袋,充当看台流动垃圾桶,“我不能聊了,男神加油!我爱你啊!比心!”
薛业打了个激灵,起一身鸡皮疙瘩。
“嘿嘿,他真热情。”苏晓原独占薯片,“咱们等等吧,我看过时刻表,中长跑都在下午。”
薛业只好等待,早餐只喝高浓度葡萄糖,没多会儿肚子咕咕。苏晓原又一次将薯片递过来:“吃一片嘛,薯片不胖人。”
“可……杰哥不让我吃。杰哥还说我沉呢。”薛业摇头,明显地咽了下口水。
祝杰不让吃,苏晓原知道自己怎么劝都没用了。他可记得,高三那年,薛业吃过自己一块茄子,祝杰暴怒竟然当面把薛业的筷子撅折了。
短跑项目依次进行,然后是接力,8排赛道分两组。等b组一上,薛业率先站了起来,确认杰哥位置再坐。
“你眼神真尖,有时候我看张跑跑比赛,看到最后自己都晕了,一圈一圈像永远跑不完。”苏晓原又举手幅,这个挺贵的,咬牙才买,现在后悔没买望远镜。
“我认鞋,杰哥那双鞋太好认,每次比赛之前都是我刷。”薛业又站起来,几步跑下座位,站在看台边缘吼了几声。
再回来就很老实了,像是办好一件大事。
“杰哥说,接力之后让我回酒店吃饭,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什么?”苏晓原眼底闪过不信。看台距离最后一棒虽然不远,可上了赛道除非向裁判员打手势,是不能随便说话的。
可薛业却笃定:“真的,杰哥让我先回去,你跟我一起,吃完饭下午再来。”
“那……也行。”苏晓原半信半疑,“你别紧张,我听张跑跑说,首体大实力雄厚,每个项目都能进半决赛。”
“我不紧张啊,我饿。”薛业镇定自若,可跑道上的外国选手,真多。
鸣枪前万籁俱寂,枪声过后火箭冲刺。薛业只看第3道,第一棒孙康,比他弟弟牛逼多了。他还记得孙康是如何臭骂杰哥训练不在状态,现在看,确实有实力。
但有实力也不能骂杰哥,这个仇先记下了,找机会捶他弟弟。
接力跑全程只有400米,对速度跑而言就是几个呼吸的瞬间。薛业等待杰哥接棒,冲线,毫无疑问地出线了,小组第3名。
这个成绩,要想杀出半决赛恐怕是一场苦战。薛业等着,直到杰哥朝这边做了个手势,他拉起书包带:“走吧,我带你回去吃饭。”
“你不和祝杰说一下吗?”苏晓原又不信了,他们靠心电感应吗?
“杰哥知道啊。”薛业看向裁判席,接力在收队,下午再来。
回到酒店,自助餐厅仍旧对外开放。薛业领着苏晓原进去,凶巴巴地坐下,看这回还有谁敢逼逼。
“你吃完饭回去睡一觉,下午出发前我叫你。”薛业暴风吸入,对面直打哈欠。
苏晓原点点头,倔强的呆毛也跟着点头:“那我真回去睡了啊,每次他比赛我都失眠。你一定记得叫我。”
“肯定,你放心睡。”薛业忍了又忍,终于朝那束很有脾气的呆毛下手,rua了一把。
手感真好!
苏晓原是自己开房,双人间全紧着运动员住,只剩下大套间。薛业叮嘱他挂好门锁,还剩下一个多小时,自己也回去补一觉。
明天没有比赛,要是体力跟得上,晚上兴许可以开全自动……想着,薛业加快了步伐。
1511房门无声打开,薛业转身推洗手间,不巧孔玉正在里面。
孔玉像吓死了,脸色煞白。薛业立马把门关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屋里,你下次记得锁门……锁门……”
刚刚恐怖的画面,在薛业眼前定格。
锁门。洗手间。孔玉。
孔玉他根本没在上厕所啊,他在吃药。可现在是赛期,连营养品都暂时停用,他吃个屁药。
这是一种能把薛业拧死的恐惧感,让他再次撞开了门,洗手台上的小药瓶没了,只剩下半杯透明的水。
“你进来干嘛!”孔玉抓起那半杯水,往喉咙里灌。
薛业不敢动,是害怕了,比看到杀人犯还害怕。他冲上去,上手就掰孔玉的嘴,孔玉执意不肯张口,刹那扭打起来。
最后还是薛业占了上风,将孔玉的脸掰过来:“你他妈吃什么呢?说,说话!”
“我喝水呢,你是不是神经病了!”孔玉吼回来,下巴比卸掉还疼。
“你到底吃什么呢?”薛业表面凶狠,心里却比谁都怕,“什么瓶颈期过了,你!你别吓唬我啊!”
孔玉昂着头,倔强地对视:“我什么都没吃,你别冤枉人行吗?”
“我都看见了!”薛业不敢回忆,那个小药瓶就摆在洗手台上,突然他把孔玉勒起来,一只手上下摸索,翻遍衣兜,当摸到裤兜里坚硬的塑料瓶的刹那,他的手骤然一缩。
药。
完了。
孔玉吃药。
被摸出来了,孔玉的脸浑然暗淡,明艳动人的表情变成一片死白。
薛业的脸色只能更难看。他动动嘴,已经发不出声音。孔玉他吃药了,瓶颈期没过去,心态调整不对,所以他走了一条死路。
不光是他一个人死,连带着张海亮,还会牵扯到罗爷爷。当年也是,自己被冤枉吃药,最受牵连的人是江川教练。
可自己那次是诬陷。这次,是证据确凿,赛中兴奋剂事故。
“你……”薛业后退几步,依靠着洗手间的门往下出溜,坐在了地上,“你怎么敢吃药啊?”
孔玉不回应,强撑着站了起来,没走两步也蹲下了,扶着膝盖摔了个屁墩儿。
“你知不知道自己前程完了,你他妈完了!”薛业揪紧头发,完了,孔玉吃药,这怎么办,查出来师兄也跟着完蛋。
“我能怎么办!”孔玉不敢对峙,他也是怕,双腿打摆子一样颤抖,“我过不去,一上场就紧张,吃药又怎么了?我……”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薛业伸腿就是一脚,再想踹,自己没力气了。
生生吓没的。
“你以为自己瞒得住啊?”他真的害怕,“尿样报告还没出来,半决赛前就有结果,你想过后果没有?”
孔玉沉默片刻:“你……你们不是说,国内查不出来吗?”
“那是几年前!万一呢?你要害死你师父了知不知道?”薛业睫毛尖不停地抖,好像刚才自己失手杀了一个人,这就是案发现场,他亲眼看见孔玉自毁前程。
地上很凉,孔玉也说不出话了。
“万一查出来……万一查出来,你只会跟我一个下场!”薛业听到自己上牙磕下牙的声音,“你以为我好过?重审结果已经发下来了,明明翻了案,你看我……不是照样被人指着鼻子骂!你完了,真的,你完蛋了,等死吧。”
孔玉这才真实恐惧起来,提心吊胆,被薛业最后一句话完全击倒。他试图站起来,可一次次失败了。“我不想完蛋,怎么办?我现在……我现在把药扔了,死不承认就行了……”
“尿样都交上去了,你不承认也没用。”薛业不想看他重蹈覆辙,可是偏偏自寻死路,“你怎么能吃药……”
“那……那我说,不小心吃的,行吗?”孔玉彻底怕了,抓住薛业的脚腕,“我再也不敢了,你……你帮我一次,我……”
突然,他哽咽了。
薛业的心却忽然平静了,自己那年也是,被用药的后果生生吓哭。
“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但我……我再帮你想想办法。”薛业勉强站了起来,前言不搭后语,说话自相矛盾着,“你现在,把药从抽水马桶扔了,一下午就在屋里,别出去。我……我……我哪知道怎么办啊。”
“我等杰哥回来,和杰哥商量。”浑浑噩噩之间,薛业不信自己,但是他相信祝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