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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不好?兄妹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自然没感情。祝墨很瘦, 小鬼似的, 身上只剩一条底裤。赵雪没教过她不能随便脱衣服?祝杰一边思考, 一边和她对视。
“自己穿。”他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递过去。
“谢谢哥哥。”祝墨迅速穿好,随后一动不动站在被子上。俩人对视无言, 一家人尴尬到这个份上祝杰也是服了。他不知道祝墨对自己是什么感觉, 但他猜她怕自己。
自己的t恤在她穿来完全是裙子,一下遮到小腿。祝杰皱起眉,回想她的头发什么时候长过了腰。
完全没印象。
刚出生的时候祝墨是秃子。
奇怪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 祝杰瞪着祝墨,不知道该把她小小的身体掀下去还是一把拎着扔出去。
她抱自己。她为什么要抱自己?她和自己熟么?
祝墨的胳膊很短, 很细,搂住自己的脖子还想搂肩。是真的矮,往前欠身的时候必须踮脚否则贴不过来。将来能长过1米5么?
她有矮小症吧?
她为什么和自己这么亲密?有什么意图?祝杰想不出来答案也无法应对, 最终还是拎着她的衣领, 把她从自己身上揭下来。
“祝墨。”他开口无话。
“哥哥坠好。”祝墨不再敢过来,小心翼翼地蹲下抱起薛业的枕头, 往被子里钻。
祝杰将枕头夺过来放回原处:“他的东西别碰。”
“你,闪开!”陶文昌一脸冷飕飕, 很少疾言厉色只是看不下去了。祝墨显然就是想让人抱啊, 这俩人是真不懂还是装瞎。
“来,墨墨,帅气哥哥抱你去睡觉了。”陶文昌拍拍手朝祝墨张开怀抱。祝墨几乎是立马钻出被窝,牢固地抱住陶文昌的脖子。
薛业却很紧张, 拳握得很牢:“你不能和她一起睡。”
祝杰也看了过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你俩有病看病,一起挂号,争取住个情侣套间病房。”陶文昌气得牙根痒,“我他妈是直男可我喜欢姐姐型的,她在孔玉床上睡。你们罗密欧和朱丽叶要是眼中只有彼此就赶紧拉帘睡觉。”
薛业难得没有回嘴,看向祝杰,眼里有些迷茫。“杰哥?”
“算了,上来吧。”祝杰拍了拍枕头让薛业睡觉。他和陶文昌高中势不两立,但这人不坏。
陶文昌懒得搭理他俩,脖子被抱得真够紧,这孩子是有多缺爱。“墨墨自己睡,昌子哥哥去洗把脸,回来给你讲小澡巾的故事。明天咱们买新衣服啊,买裙子,咱们和某人不一样,咱们不野,不一身黑,让他自己黑着去吧。”
祝墨的眼睛唰地一亮,不安地揪着手指头。
想穿新裙子,也想要哥哥。可哥哥不理自己。
“想要小裙子是吧,明天咱们买,小姑娘穿鲜艳一点。”陶文昌把祝墨安顿好,回头一看,薛业正往祝杰的上铺爬。
这俩人,很绝俩男的。不过……祝妹妹倒是挺可爱,比自己的两个小表妹乖很多。他拍下一张祝墨的侧脸,发给了俞雅。
[漂亮吧,我闺女!]
十几分钟过去俞雅没回,陶文昌开始钻研。这是套路吗?自古套路得人心,虽然自己是个拽逼但还就吃这一套。
薛业身手矫健爬得利落,杰哥摆明有心事。他把被角一掀便溜进去,贴着后背躺好。
“怎么过来了?”祝杰满腹心事,把他往怀里塞了塞,被子一下拉过头顶,“想和我睡?”
“睡啊。”薛业屈膝,好让肌肉轮廓尽量贴近,“杰哥我今天没说喜欢你,现在补上不晚吧?”
祝杰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找亲是吧?”
“没有没有,我主动送上门是找睡,字面意义,好好睡觉。”薛业背过手,“杰哥你睡吧,我不动。你后背有伤,侧着睡吧。”
“嗯,明天睡醒再亲。”祝杰摸着他的耳朵,揉弄他的刘海,疲惫得相拥而眠。远不到熄灯规定的时间,可他们在黑漆漆的被窝里昏天黑地闷上觉了。
似乎有种粘稠度很高的默契在血管生成,头抵着头或背靠着背,各睡各的,可对方的存在感异常强烈,相互感知便足以深眠。如果条件允许,他们甚至可以冬眠,一睡不醒。
被子一次次拉过了头顶,祝杰对封闭空间有着无比的痴迷,把人隐秘地藏好,盖住。运动员耗氧量大,薛业时常感到憋气,但杰哥让他在被子里,那他就憋着。
这一夜祝杰总是醒,梦里是砸碎的佛像、眼睛、点滴液,燃烧的酒精和姥爷的演讲。他无数次痛苦地醒来,薛业还在怀里迷迷糊糊睡着,喘气不顺,很乖,紧紧贴着他,分量不轻,令他有种自己的血管可以穿透皮肤流进薛业身体里的倒错感。
他再一次拉上被子,要密不透风,要把明亮和窥探都被挡在外面,双臂交接成环地圈住。他不喜欢这个世界,但因为薛业,这个世界跟着沾光。
他又一次沉入梦里,再醒来天还没亮,可薛业醒了。
薛业从自己枕下够巧克力,全是独立包装的黑巧,挺不好意思地含了一口。“吃这个去去味,再亲。”
“甜么?”祝杰问的是巧克力,薛业却摇了摇头,困极了的眼睛和他四目交接。然后祝杰支起上臂压在他身上,不让他动弹。
“尝尝。”祝杰的手垫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抓他的头皮。
黑巧已经半化,很软,上下两排门牙根本咬不住。祝杰从薛业嘴里吸出来,一口半苦半甜的巧克力覆盖他的舌面,苦很多,甜很少。但是很好吃。
“杰哥。”薛业又往嘴里塞一块,“你跟谁打起来了?学校这么快就知道了?”
“闹大了就知道了,没事。”祝杰专注地抢巧克力,就着巧克力融化的速度把薛业的上下唇都咬一边,他们亲得嘴边一圈都是黑的。
“你是不是该换鞋了?”祝杰和他磕到了牙。
“鞋?”薛业搂着杰哥的脖子,舔他嘴角的巧克力。
祝杰给他擦了擦嘴,又擦他轮廓优异的五官。“练三级跳,脚踝不能受伤,穿假匡威很牛逼?”
薛业不经意露出一点尴尬。“不牛逼,跑鞋在家里,没拿。”
“你能动点脑子么?”祝杰拿鼻尖顶他的脸,“跑鞋和高帮鞋一样么?”
高一军训时,祝杰最先记住的就是薛业生人勿近的脸,和14孔军靴都兜不住的脚踝。优秀得过分了的脚踝,要不是怕他闷痱子,祝杰不让他穿运动短裤训练。
“我懒得回家拿……”薛业说,“杰哥你篮球鞋不穿了的,给我一双就行。”
他现在不是买不起,是想要杰哥的用。高中习惯捡漏,杰哥不要的,他要。
祝杰没答应,考虑给他买什么鞋穿,突然眼神一凛:“薛业,高一军训我丢了一条旧皮带,不会是你拿的吧?”
“啊?”薛业视线快速转移,脚尖挑开被子,“杰哥你还困吗?”
行了,还真是薛业。祝杰拧着他的下巴亲了亲,没有用偷这个字。军训14天,薛业的眼睛除了看自己就是看皮带,就差把杰哥你皮带还要不要问出口。结果返校的那天,皮带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害得他拿绳子勒裤腰踢正步。
“困,睡吧。”
然后他们在被子里睡得滚烫,像不带任何标签来到世上的婴儿,不要别人,也不要太阳,也不需要光。
一直睡到快8点,薛业打着哈欠往自己床上滚,一条腿还没挪过来就被陶文昌发现了。
“你俩……”陶文昌摘了入耳式耳塞,“你俩要不出去租个房?作为412宿舍里唯一的直男,我有点慌。”
祝杰先把薛业那边的床帘拉满,再扔被子盖住他的小腿,突然反应过来:“祝墨呢?”
“嘘,小声点……你还知道祝墨啊,睡着呢。”陶文昌一针见血,“你要真不会带就送回家,她太小,离不开人。夜里去过1次厕所,我偷着抱她去的,藏咱们屋里不现实。”
“你带她去的?”薛业的紧张感又来了。
还没完全长大就被教练当作性.幻想对象的痛苦始终不散。教练、队医,本该是运动员最信任的人。
“对啊,你俩睡得六亲不认肯定是我带她去啊。”陶文昌很不理解,“你急什么,墨墨4岁,会自己上厕所,把门一关我在厕所外面守着,安全可靠。”
薛业固执地想争辩。
陶文昌又说:“我只问一句,孩子白天怎么办?”
两个人不吭声了,陶文昌再说:“孔玉晚上回来,墨墨不可能住宿舍里。夜里睡在哪儿?”
罗密欧朱丽叶还是不说话,陶文昌叹气,祝墨一来这俩的人设全崩,什么酷啊拽啊冷漠啊,都是不会,不会正常社交。
“薛业,白天你先带着她。”陶文昌安排工作,“我和祝杰有训练任务,带着她不方便。”
“行,我带着。”薛业想将功折罪,喉结的一大块紫比昨天更深了,“杰哥你放心,我看着她。”
“你别抱她,沉。”祝杰同意了。他的心就这么窄,暂时只能把薛业装进来,没有别人的位置。
陶文昌沉默,说等于白说,俩人绝配。
两系的课程时间不一样,8点半祝墨自己醒了。陶文昌当爹又当妈,抱她去浴室洗脸,往她嘴里挤牙膏,让她随便嚼嚼再漱口,像照顾亲表妹。最后干干净净交给薛业,祝墨手里还攥着小澡巾。
她很安静,似乎谁抱都可以,抱着就乖了,可和谁都不爱对视。薛业不会扎辫子,长头发只能乱糟糟披着,眼神空洞可不停寻找着谁。
这种空洞不像有生命力的孩子,眼珠黑又大,但是没有光。
祝杰薛业不懂可陶文昌明白,她是在找她哥哥。最后三个人互打掩护,顺利带祝墨溜出了宿舍楼。
“每小时记得发信息,有事打电话。”祝杰调整好状态,昨天只留下伤口其余一概翻篇。一夜成人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哦。”薛业牵着祝墨往反方向走,“杰哥。”
“嗯?”祝杰和陶文昌同时回头。一个看薛业,一个看祝墨。
“电话,我没事能打吗?”薛业想起那些触目惊心的伤。
祝杰愣了一下,禁锢已久的力量从心口裂开,以几何倍速膨胀、扩张,凝聚只属于他自己的生命力。尽管摇摇欲坠可他自由了。
“能啊。”祝杰只是点头,换过一副血肉,“想打就打,随时接。”
“谢谢杰哥。”薛业满足了,抱着祝墨去东食堂,途径告示栏被一堆学生厚重地围着。
薛业从不凑热闹可听到了祝杰两个字,往里面一望。
操,杰哥的禁赛公告。薛业愣了,来不及读上面的字先冲进去。他以为会像常规操作,领队口头传达,没想到竟然出公告了!
上面的照片,还是运动员参赛证件上的那张。短短两周,杰哥从万众瞩目的中长跑冠军变为禁赛队员。
禁赛半年,公告上黑纸白字,年底赛事、冬训、春季校级赛事全部除名,仅保留队籍。为减少对其他队员的负面影响暂不归队。
不能归队。薛业瞪着那张公告,手心发汗想撕了它。不归队这他妈什么意思?田径队要把杰哥弃了?
“想不到嘿,还以为祝杰多牛逼呢,开学就捐楼。原来就是个装逼分子。”
“丫多装逼啊惹那么多人,这回好了,大快人心!”
“外校也恨他啊,让他牛逼,配速再高还不是禁赛了。”
恶言恶语包围着薛业,把他的恐慌往极限逼迫,脸阴沉得可怕。一个运动员的骄傲、心血,十年如一日的磨练、伤痛,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他经历过,他感同身受。无能为力的痛苦压住了他,薛业望着天空,喘不过气来。
那不是别人,那是杰哥啊,怎么会……
“那个就是,我哥哥。”祝墨看不懂这些字,哥哥的照片在前面贴着,急得身体倾斜要往前凑。薛业立马清醒,抱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
祝墨不喊也不反抗,任他抱着走远,一直走进食堂。可无论走到哪儿都逃不开这个噩耗,总有人眉飞色舞谈论着,传听体院恶名昭彰的祝杰终于被禁赛的好消息。
都他妈闭嘴,杰哥不是坏人啊。薛业愣在原地,出神地看着外人的表情。
杰哥从来都是学校人缘最差的一个,被人误会也不解释。那些人都等着看他出事,等着看他有多惨。可杰哥不是坏人啊。
鼻子不争气地酸了,切肤之恨。
“哥哥不好。”祝墨抱过来,摸了摸薛业的下巴,开始闻他喷过香水的脖子。
薛业心里一沉,找到座位把祝墨放下。她不说话的时候和杰哥很像,像对什么都没兴趣,其实什么都想看。
“你哥哥……”半晌,薛业终于有了表情,牵强扯动嘴角,“你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别记错了。”
祝墨眨了眨眼,肢体动作很少。“哥哥坠好。”
“嗯,哥哥坠好了。”薛业呆看着她,不争气地想要抽烟。他和旁边的人要了一根,叼上却没有点。
不一会儿,他把狠狠嚼瘪的过滤烟嘴吐出来,以为自己撑得过但他错了,低头的时候,眼眶烧得通红。
祝杰走过公告栏只瞥一眼,看笑话的人不少。他一向冷漠,轻蔑地扫回去,没人敢和他直接杠。
唯一担心薛业,脑子里一根筋,比赛的事看得很重。祝杰摸着手机,电话心有灵犀地响了。
“杰哥。”薛业面前两碗馄饨,自己吃一个,给祝墨喂一个,“祝墨突然说……想你。”
“她想我了?”祝杰问,“你呢?”
薛业第一次主动打给自己。
“我……也想。”薛业给祝墨擦擦嘴,“杰哥,公告上……真的假的?”
“没事。”祝杰又路过一个公告栏,“半年就好。”
“真的?”
“真的啊。我骗过你么?”祝杰说,“历史月考ac选bd那次不算,我他妈又没背答案。”
“哦……那行,杰哥你放心,我没事,你也别往心里去。”薛业看旁边,“小粉丝要和你说话。”
“谁?”祝杰没听清。
“哥哥坠好。”祝墨奶声奶气地强调,“我捶洗他。”
祝墨。祝杰放下手机,仍旧不相信她将来能长过1米5,小不点。他继续往前走,再一次摸出手机,打给张权。
“小孩你至于起这么早吗?”张权打着哈欠。
“运动员,习惯了。”祝杰持续逆行,“明天去,给我留个位置。”
张权坐了起来。“你他妈来真的啊?死了不负责啊。”
“死不了。”祝杰与旁人错身而过,“给多少钱?”
“按积分和场次结钱。不过打拳的都有诨名,没人用真名。”张权又躺回大床,“小孩,叫什么啊?”
祝杰看向了天,并不是很蓝。薛业很喜欢看天,高中经常望天发呆,眼里存满了不甘心。“sky,海报上那笔奖金,我要定了。”
薛业刚刚擦好桌子,祝墨指着胸口看他:“衣服没洗。”
衣服?薛业仔细一看,黑衣服上有牙膏渍,肯定是陶文昌带她刷牙不小心。“没事,能洗,等我上完课带你回去洗……”
上课?薛业一开始是这样打算的,瞬间变了口风:“带你去买新的。”
祝墨持久空洞的黑眼珠有点亮了。
带着祝墨逃课,搁在昨天完全是不可能的事。薛业清楚自己的本事,和成年人相处都有问题,小孩子更是令他焦头烂额。况且,他想要全勤奖学金。
但是祝墨眼里的那一点点微光,让他改变了主意。
杰哥的妹妹,虽然她不爱说话,还经常做一些自己摸不透的动作。可她是杰哥的亲人,那也算是自己的……半个亲人吧。
他得对她好。
出了食堂,薛业牵着祝墨的小手往西校门走,那边有商场。祝墨走路很慢,好像不习惯长时间的走路,腿没什么力气,还没到一半就原地不动了。薛业怎么劝都没用,刚想再劝试试,她抱着膝盖蹲下了。
像杰哥那样,把她拎起来?不行吧,腰伤不能拎重物。
“怎么了?”薛业只好蹲下来,俩人在路边一大一小抱着膝盖。
祝墨想要人抱,朝他伸了伸胳膊。
薛业看不懂:“你……胳膊疼?”
不疼,祝墨只想要人多抱抱自己。她摇摇头站了起来,慢吞吞来到薛业面前,猝不及防地亲他一下。
“哥哥亲你。”她又伸小胳膊,“我也亲。哥哥抱我,你也抱我。”
但凡通晓一些儿童心理,薛业就会懂这只是撒娇。小孩子都这样,很会看脸色,知道谁会疼自己、宠着自己。
问题是薛业不懂,他不仅被杰哥亲懵了,也被杰哥的妹妹亲懵了,脑袋一热,不顾腰伤抱起了祝墨。祝墨很喜欢闻自己,这点和杰哥真像。
张蓉一早先联系祝杰,再联系薛业,中午赶到西校门大吃一惊:“你给她买衣服了?”
她根本没认出来。
“嗯。”薛业点头,手里还拎着两包。左腕的金属手环防他走丢,右腕粉色的母子牵引绳防祝墨走丢。
“她想穿裙子。”他补充。
昨天一身全黑的小姑娘穿上不合时令的白纱裙,站在11月底的大街上。薛业怕她冷,特意多套一条白色的小棉裤,上身是米老鼠毛衣,套大大的羽绒服。
左手腕也是一个手环,弹簧绳连着大人。背着棕色的小书包,躲在薛业大腿后面。
“她说她不冷。”薛业又补充,怕挨骂,毕竟是杰哥的妹妹。
张蓉哭笑不得:“是,穿这么厚肯定不冷,就是……”就是这穿衣品味也只到这一步了,看得出来薛业不善于干这些,他尽力了。
“都是你给她挑的?”张蓉问。她眼里,这三个都是孩子。
薛业点头,还给自己买了一条黑色围巾挡喉结。他觉得祝墨不好沟通,殊不知在张蓉眼里,他就是长大了的祝墨,同样不好沟通。
“挺好看的。”张蓉违心地夸赞,能怎么办啊都穿上了,她搞篮球教育,孩子的自信心不能打击,“墨墨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以后可不敢再叫薛业买衣服了,奇葩审美。终于明白小杰为什么让自己买衣服送过来,薛业绝对能把自己穿得不伦不类。
“谢谢阿姨。”祝墨第一次穿裙子,害羞地不敢走出来。
“我眼光……不行,杰哥也经常骂我穿衣服难看。”薛业从兜里掏出一个发卡,“这个……我不会弄,我手劲大,您帮她戴吧。”
小发卡?祝墨主动走到张蓉面前,等着这个阿姨给自己戴上。
“好了,戴上了,墨墨好看。”张蓉轻轻一别,祝墨头上多了个小蝴蝶。
戴小发卡了。祝墨伸手摸了摸,确认头上有东西再躲回薛业身后,轻轻地说一声:“谢谢阿姨和哥哥。”
唉,被打扮成圣诞树了。张蓉不懂薛业过犹不及的审美观哪里来的。“怎么想起来带她买衣服了?”
“她……她衣服不好看。”薛业牵强地笑了下。自己哪里想的起来,是祝墨的衣服脏了。
小姑娘不要穿黑色,鲜艳一点好看。昨晚陶文昌说的。
“买吧,挺好的。”张蓉接过他手里两大包,很沉,“你杰哥和我联系过,还是让我带着祝墨住。一会儿我在学校附近找个快捷酒店包月,白天呢我要工作,你们轮流带着她,晚上我来带。”
“我想要哥哥。”祝墨听懂了,声音里带着不愿意,“哥哥坠好。”
张蓉蹲下来:“可是你哥哥要上课,他还要训练。晚上和阿姨住,白天阿姨送你来找哥哥。”
“晚上也要哥哥。”祝墨摇头。
面对小孩子张蓉严厉不起来。“那……薛业你先带着她,晚上我来找你们。”
薛业点了点头,把装扮一新的祝墨重新抱起来。何止是祝墨,他也想找杰哥,晚上也要找的那种。杰哥坠棒坠好。
下午……继续逃课吧,薛业帮祝墨正一正蝴蝶发卡,想着带她去哪儿玩。
晚上6点整,体院的小礼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跳远名师张海亮带着两个师弟来交流学习,放眼望去座无虚席。陶文昌特意没穿训练服,挺正经的一身休闲装,约了小姐姐。
演讲6点半开始,俞雅踩着时间赶到:“不好意思,我没来晚吧?”
“没有没有,你要是晚了讲座为你延时。”陶文昌以为她不会来了,“吃饭没有?”
俞雅看向正前方:“这学期我减肥。”
陶文昌对自己的意思俞雅明白。空窗期两年也不是不能接受追求者,只是这个追求者太花里胡哨了,跟谁都能聊,情话顺嘴就来。
给她的感觉……不是很踏实。
陶文昌见俞雅不爱说话也不去烦她,不一会儿俞雅主动问:“对了,祝杰的事真的假的?学校都传开了,禁赛。”
“谁知道他怎么了,我都惊了。”陶文昌憋一肚子火。替他照顾薛业又照顾妹妹,差点忘了这人高中抢了自己多少姑娘。
虽然自己带头嘲笑薛业也是事实。
薛业?对了,薛业怎么没来?陶文昌坐第一排靠左,位置是孔玉预留出来的。他刚要打电话问,只见右侧a门出现一个人,白色高领外套、匡威鞋,冰刀一样的脸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墨墨。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赶紧招呼:“别看了,这边!”
薛业带着祝墨做直播,迟到了,刚刚和sky请了3个月的假。sky这个女生真够义气,只说有时间上线聊聊就行。欠这样大的人情,找机会还吧。
现在他弯着腰往里钻,坐下先看旁边:“陶文昌我问你,杰哥怎么又被体育办叫走了?”
“我不知道啊,来,墨墨给我。”陶文昌先把祝墨接过来,“你这腰还抱她?让她哥知道你俩一起挂门上。她10层,你20层。”
“杰哥才不挂我呢。”薛业不再多问,陶文昌不知道就是真不知道。刚才打电话,杰哥说要去体育办。到底惹了什么校外青年,还他妈没完没了的。
薛业咬着牙,有点狠。
再看向前方,热烈的欢迎致辞除了张海亮还有两个人名,他更熟悉了。严峰,傅子昂。上届田径世锦赛三级跳金牌和立定三级跳的银牌。
师兄?来这么多?薛业紧张得不敢抬头,毕竟三年多没见,自己还跑步追星去了。
可舔到最后应有尽有了啊,薛舔.舔追星成功。
“诶,我们墨墨换新衣服了?”陶文昌不想打击薛业的审美和积极性,但实在太过奇葩,特别是这蝴蝶发卡,又大又蓝色,“墨墨吃饭没有?”
“吃了。”祝墨知道这个更宠自己,“阿姨给我戴的发卡。”
“好看。”陶文昌不知道她说的阿姨是谁,“想昌子哥哥没有?”
祝墨累了,一手一只戴墨镜的破风鸭,童声拖得长长的:“想了。”
“真的啊?昌子哥哥也想你。”陶文昌有两个表妹,一起长大的,他还会扎辫子,“某人满脑子都是杰哥,不会给墨墨梳个马尾辫吗?”
“这就是你闺女?”俞雅分外惊讶。一直以为陶文昌是花架子,没想到他喜欢小孩。
“瞎说的,祝妹妹,她哥可是祝杰。”陶文昌熟练地分出一把头发,编起辫子来。俞雅偏过头,好像从这个比自己小的男生身上看到不为人知的闪光点了。
薛业竖着耳朵偷听,操,自己怎么没想到编辫子呢,光想着教祝墨当小粉丝了。这时小礼堂的灯光渐暗,所有人的音量分贝都在往下降,再降。台上的灯光逐渐变亮,分出两个不同的世界来。
仰视和被仰视,嘉宾与听众。
主持人先上来,体院的领导也上来了,可薛业都不认识。直到张海亮上来薛业开始喘不上气,耳膜处于真空,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师兄来了。比自己大20岁,薛业刚入队的时候,张海亮已经跳成名了,每次回体校都像一场体育明星见面会。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有点自来卷,会给师弟们带纪念品,看金牌,还把自己扛在肩膀上去摸高低杠。现在38岁仍旧风采依旧。
傅子昂和严峰更熟了,吓唬自己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傻帽!一个比自己大两岁,一个大三岁,都是省队高校生。他们的比赛,薛业坐在电视前看直播,一场没错过。
这是罗家人。
罗季同,名将罗老的徒弟,真真正正的名师出高徒。薛业静静地仰视他们,听张海亮讲解国内外三级跳的训练方法、三跳比例结构和最后10米的速度,听两个从小最疼自己的师兄讲世锦赛的经验,心跳时缓,时快。
别人鼓掌时候他鼓掌,有兴高采烈也有自惭形秽。
陶文昌就没这么悠闲,祝墨伸手,他知道是要抱,结果一抱祝墨就睡着了,趴在肩上不带动弹。压久了,整条胳膊发麻。
他又一次给祝墨理头发,俞雅伸手帮了他。“祝妹妹还挺可爱。”
“是吧。”陶文昌很小声,活动着麻痹的肩膀,“特可爱,就是不爱说话,胆子小,不像她哥。”
“想不到你还……挺招小孩喜欢。”俞雅把那枚蝴蝶发卡拿过来看,再还给陶文昌。
不油嘴滑舌的时候,这人还挺可圈可点,加分了。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学生不散只好延长,8点一刻孔玉上台献花,作为张海亮的第一个徒弟,他有实力。灯一盏盏被点亮,学生群开始散场,嘉宾走特别通道去了后台,薛业坐着发呆,像做了一场梦。
原本他想去找师兄,又打消了这个主意,自己是运动员,那年头也不回地走了,重回田赛才有资格认师门。他站了起来,陶文昌把祝墨换给他,两个男生完成了一个交接仪式。
“睡着了,晚上别给她吃太多。”陶文昌嘱咐他,“一会儿你干什么去?”
“先找杰哥。”薛业怕吵到祝墨,安静地往外走。
“十六!”
薛业的脚步停了。
“我就说肯定是他!”台上是张海亮,身后跟着傅子昂和严峰,再后面跟着孔玉。薛业的脚步一停他们跑过来。
薛业回头刚好看到傅子昂跳下讲台。张海亮跑得最快,一下将他撞进怀里,找到一个走失了的弟弟。
“你这几年跑哪儿去了!”张海亮想收紧拥抱才发觉他怀里有人,“这是……你妹妹?长这么大了?”
薛业没说话,只是咬着牙,生怕憋不住泄露半个字的委屈。那年他高高兴兴告诉师兄们自己要当哥哥,结果妹妹没了。他高高兴兴准备进省队选拔赛,结果直接退赛。现在他18岁,尝过痛苦也见过最黑暗的东西,他又回来了。
师兄不再像记忆里那么高,因为自己长大了。
傅子昂和严峰轮流揉他的头发,拼命揉,把他揉得乱晃。“行啊你,长这么高了,让师兄看看……嚯,看看脸,和小时候没变样嘛。”
薛业说不出话来,眼里有光。自己竟然和师兄们差不多高了,牛逼啊。
“傻了啊?”傅子昂撩起小师弟的刘海,看这看那的,“真是长大了,瞧瞧这美人尖。师父他老人家今年二月份还唠叨呢,说过了今年,罗十六也成人了。”
严峰的话不多,很宠地丈量他的侧腰。“嗯,现在还不讲理吧?不捶人了吧?”
“不……怎么捶了。”薛业半天才开口,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像回家。
孔玉刚跑过来,后面是白洋,尽量不把骄傲表现在眉目中。“薛业,这是我师父,张海亮。我是他目前唯一的弟子。”
“来,孔玉,给你介绍一下!”张海亮爱惜地搭住薛业的肩,“这是师父最小的师弟,和严峰子昂同样都是你师叔,罗老教出来的,排行十六。”
“什么?”孔玉不相信,优越感荡然无存。白洋、陶文昌、俞雅全部目瞪口呆。刚准备离场的人又退回来一部分。
“十六啊,这个是你师侄。”张海亮又把孔玉拽过来,“没想到跟你差不多大,也算同门不同师,你别嫌弃,有空多带带他。”
围住的人不少,有孙康孙健,大部分是体院跳远跳高的运动员。每个都不敢相信眼前这场认亲。薛业竟然是张海亮的师弟,比孔玉辈分还高,他的老师是罗季同,体育教练中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上过最高级别的比赛平台。
首体大竟然藏着这么个人。孙健的嘴一直没合上,男神就是男神,天秀挂逼,藏龙卧虎,明天肯定出名了,必须赶紧要签名。
“来,孔玉,带你认师门。”张海亮很大方地介绍师弟,“叫小师叔吧。你这个师叔啊天赋最高,你师父的师父,罗季同老师亲手带大的,罗十六。”
自己师父竟然是薛业的师兄,这隔辈的错乱感一下给孔玉拉下一个等级。他不看薛业,别别扭扭地开口:“小师叔……好……你不早说。”
“哦。”薛业还有点懵,抱着呼呼大睡的祝墨。他的脸变回曾经起跳时的表情,像白洋说过的,气形很凶。14岁的体校小霸王,踏上助跑道就令参赛对手直接退赛的运动员,罗老麾下天赋最高的孩子,师兄们最宠的小师弟,张海亮自愿给他当背景墙。
“师侄好。我说过啊,我不打晚辈。”
作者有话要说:认真地交作业,谢谢大家的等待。被锁篇章今明两天会陆续更改好。
祝杰磨牙:张海亮、严峰、傅子昂,男的、男的、男的,搂肩、摸腰、掀刘海。我让你们看美人尖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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