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冲破

晒豆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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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7点,祝杰被手机震醒, 薛业短信。

    [杰哥, 我晚上7点到医院]

    还有12个小时。祝杰动动手指回复一个好的, 起身去洗漱。

    点滴脑蛋白液的副作用是头晕和肌肉松弛,每一次都有。他洗好澡, 只穿运动长裤, 身体正反两面都有伤,先试了试门。

    锁上的。祝杰转身去窗边,两边肩胛肿到高矮不一。3层半, 跳倒是可以跳,但他现在偏偏不想了。

    8点整, 赵雪开门送早点,继续扎点滴。她打开电视,里面还是昨天那套循环播放。

    “睡好了吗?”她看儿子脸色一般, “这个脑蛋白是修复脑部神经用的, 你注射三年从不发病。最近是妈妈疏忽大意。”

    “嗯。”祝杰无事一般,“有馄饨么?”

    赵雪固定住留置针头, 下半脸是笑,上半脸纹丝不动。“没有, 打完液咱们回家吃, 家里什么都有。”

    家里什么都有。祝杰不说话,屋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却仿若一片死寂。吃完早点,赵雪递来一小杯盖液体,祝杰一眼不看, 一饮而尽。

    苦,特别的苦,带着无法冲淡的涩从舌根一直烧到胃。祝杰自诩不算怕苦可这个苦味也不是很能承受,苦到像有一只手从嗓子眼往外掏。

    钾水,用来缓解肌肉松弛副作用。

    “喝完缓一缓,千万别吐。”赵雪目光森然,“好好休息吧,别多想。这个难关爸妈陪你挺过去。”

    祝杰看着窗外置若罔闻,又看向医疗设备齐全的护士推车,想薛业这时候在做什么。

    他不会赖床,应该是和爸妈吃早点,吃馄饨,撒一层虾皮,专爱吃汤汤水水的东西。预料之中的胃痛逐渐强烈,打完脑蛋白是晕,喝完钾水想干呕。

    至于这个脑蛋白究竟什么成分祝杰到现在也没研究过。爱他妈是什么,最后一次,以后谁给他打,往死里打。

    赵雪出去了,祝杰躺在点滴床上换个姿势,强健的肌肉仍旧没能挡住祝振海的击打。他确实打不过祝振海,不,不是打不过,是从小到大根本没碰着过祝振海,刚动手就被打到力散。他看向天花板一角,随手抄起遥控板把摄像头砸歪。

    十秒不到赵雪推门而入,用巡查的眼神将角角落落看了个遍,一句不说得离开。

    生气了。祝杰忍着胃里开闸一般的难受用手机搜歌,听薛业唱过的每一首小黄歌。是真的黄,他都不知道薛业怎么找的。

    他会在课间把两条腿搭在课桌上,明目张胆唱。

    祝杰听着不堪入耳的黄色英文歌词,舔了舔嘴。钾水的苦涩经久不散,牙龈嘬出血仍旧盖不住。

    和薛业的第一个亲吻就是钾水味。高一国庆小长假,田径队和预备队员到京郊训练,自己离开姥爷家到一中集合坐大巴,薛业给自己留了位置。

    那时的薛业比现在紧张多了,眼里总有怒火却小心地看自己,不爱说话。如今祝杰终于明白他的愤怒从何而来,刚经历过那种操蛋事又退赛,谁都怒。

    那一天阳光特别好,薛业先是语无伦次说了几句就开始看窗外,耳廓被光线打透一半能看到毛细血管,直到睡着。他的头靠着玻璃窗,微微后仰,嘴是张开的。

    前方有隧道,紧接着车厢陷入漆黑,自己迅速起身,预谋许久,舌尖浅尝辄止碰到了薛业嘴里的东西。比想象中硬和湿,原来人的舌头相互触碰不是那么的柔软。

    隧道通过,车厢恢复光明,自己坐回原位用咳声强压心跳声。到了目的地薛业被自己晃醒,一直迷迷糊糊地喝水,说嘴里发苦。

    是苦,钾水的苦堪比世界第一苦。他们的第一次接吻就是苦的,没有孤独了。

    晚上6点薛业提前到医院,棕书包里除了现金还有两套训练服、一双跑鞋。没想到张蓉居然也在。

    “干嘛,没等到小杰只等到我这么不高兴?”张蓉奉命而来很是疲惫,“你和你杰哥真是一个脾气,心里有点什么根本藏不住全在脸上。”

    薛业赶紧往上提嘴角。“杰哥呢?”

    “他啊,有点事,可能来不了。”张蓉给他一瓶水。

    可能来不了。薛业默默拧开瓶盖,只喝一口。

    “他不来我来了啊,全世界不是只有你杰哥一个活人。”张蓉说,心里千疮百孔。小杰家的状况,他没长成反社会人格真的算本质善良。

    薛业不接话,从书包取出一个信封。“5万,我先给这些。”

    里面是献血报酬换的人民币,健将级运动员的康复医生、后续治疗不可能便宜。

    张蓉把信封推回去。“别闹,你杰哥说你归他管,你只要配合治疗就行。我要收你钱了他真和我翻脸,那个脾气你最清楚。”

    “钱杰哥给?”薛业捏了捏手中不薄的人民币。

    “给啊。”张蓉惨笑,“怕他出不起?你杰哥家里多有钱又不是不知道。”

    薛业点了点头,他知道。“我这个伤全治好到后期费用,多少钱?”

    “这个你不用操心。”张蓉嘴上这样说可心里比谁都操心,小杰没有大把钱,名下清空。这笔费用他去哪里找,愁人。

    一位戴眼镜的女医生走来认出张蓉。“你怎么来了?”

    张蓉悠哉悠哉站起来,双手插兜非常飒爽。“陪一个小朋友过来扎针,怎么是您呐?王主任亲自操刀我该说他命好还是命不好啊。”

    薛业没动静,张蓉立马踹他鞋,薛业这才知道站起来朝王主任微微鞠了一躬。

    “挺有礼貌。”王主任推了推眼镜,“x片和ct二维影像我看过了,小运动员受这个伤有点可惜,片子和专家会诊,错位方向还有的救。跟我来。”

    “快说谢谢啊。”张蓉提醒。

    “谢谢。”薛业没头没脑地说,“不是7点吗?”

    “有病人临时不来。”王主任回身笑道,“还不愿意了?”

    薛业不挪步。“杰哥说……”

    “愿意,这孩子从小搞体育不太会说话,您别介意。”张蓉打圆场,“快走。”

    薛业再没眼色也知道跟着上楼了。屋里没有上次暖和,脱净上衣皮肤起了一层小疙瘩,他趴好等待挨扎,果真,一排排的针灸针、酒精灯和通电仪器推过来像要逼供。

    “腰肌劳损,练什么的?”王主任为人冷淡没有老李健谈。

    “三级跳。”薛业往上提了提ck边。

    “刚做完消毒,白做。酒精过敏,擦过的皮肤起红。”王主任的眉头皱起来了,“腰上的疼痛点多,忍着。”

    薛业再一次趴好,后腰被酒精重新擦过瞬间冰凉。他把脸偏向右正对房门,期待不一会儿有人会进来。

    祝杰眼角血红的回了家,门在背后砰地关上。用钾水对抗脑蛋白的副作用也有副作用,肌肉痉挛,眼角毛细血管全爆。

    鸦雀无声。

    “回来了?”祝振海仍旧在喝茶,看不出一丝动过手的痕迹。儿子每一次治疗就会老实一阵,三年都是这样过的。

    赵雪站到玄关处擦佛像,一帧一帧似的回头看儿子。祝杰也看她,赵雪想给出一个很温暖的笑,但却很诡异。

    “回来了。”他双手插兜站在玄关,动作十足像张蓉。

    祝振海痛恨他这样,像那个篮球教练。“回来了就上楼反省,下周去美国。”

    “你算他妈什么东西?”

    祝振海不动地看着儿子。

    祝杰很累地靠住了门。“我回来是为了拿包不是治服气了!我他妈让你们关了三年是我自己愿意关自己,现在不愿意了。”

    “小杰你又发病了。”赵雪过来扶他,“你是妈的好儿子,快和妈上楼吃药……”

    “妈,你别以为女人……”祝杰抽开胳膊反手一个耳光,带着仇恨,丝毫不因为性别手软,“我就不敢打了!”

    咣!

    赵雪的脸周骤然炸疼,几步退后再也没站稳,倒在地上太阳穴青筋暴起,像是要把薄薄的皮肤撑开。但她反而露出过分忍耐的笑容,显得阴森可怕。

    “小杰,你可真是妈的好儿子,妈妈的好儿子。妈妈不怪你,因为你精神不正常。”

    “我正常得快死了。”祝杰迈过她像个野人,血缘性别从来不在他考虑范围,女人可以打,小孩也可以打,瞪着红眼疯了。

    “现在滚上楼!不然我打断你两条腿!”祝振海再一次震怒,妻子滚翻在地,权威一再而再被挑战。治疗没有用了,不正常的儿子精神有问题。

    祝杰停在他几米之外看他步步逼近,条件反射式的偏身躲避,一个巨大花瓶从后而来在祝振海脚边粉碎。

    赵雪面无表情地站在他后面。

    就这几秒,祝杰冷不防地掏出广口瓶朝祝振海泼过去,右手打着了打火机任火苗左右摇动。

    “打死我啊?来啊!祝振海你过来!咱俩抱团死!”祝杰扔了玻璃瓶,“不是打断我两条腿么?来啊,你他妈过来!谁都别活!”

    “你……”祝振海被高浓度的酒精味刺到了,鼻粘膜和眼睛首当其冲几乎不能呼吸和睁开。火源成了他目前的恐惧,他开始往后退,躲那一丁点的火光。

    “小杰你真的疯了。”赵雪也往后退步,她大意了。

    “我他妈早就疯了!”祝杰嘴里的血腥气变得他自己也无法接受,他拿着打火机,薛业的打火机,避开地面大片酒精杀出一条血路。

    桌上是他的运动包,除了这个,还有一个。

    祝杰飞快将包斜跨,左手伤口开裂外翻着,他一把抄起坐在台阶最下面的小鬼似的祝墨,像拎包一样将她拎了起来。自己不是一个正常人,没有兄妹感情,只是那天的对视让他有种想把祝墨带出这个家的冲动。打火机灭了祝杰再迅速打着,祝振海停在客厅,赵雪在玄关,他控制不住想要烧了这个家,想把打火机扔进酒精里。

    最后他选择直接走出那一道门。

    祝墨没有挣扎和反抗,像个木偶,只是被单手抱稳的刹那搂住了哥哥的脖子不放。

    半晌,赵雪拿来一条毛巾给祝振海擦脸,眼眶被抽肿了。“报警吗?”

    “不用。”祝振海用湿毛巾盖住进了酒精的眼睛,手因为愤怒发抖,“我看他带着祝墨怎么活!让他姥爷收拾他,看他翅膀硬能硬几天。”

    薛业又一次疼到浑身冒汗。火针较粗,扎得非常深,一次次烧红再刺入粘连病变的筋结像被用了火刑。

    “嘶……”一个没忍住薛业疼出了声。

    “忍着点小朋友。”王主任左手持止血钳夹95%的燃烧酒精棉球,右手握笔式持针,针尖针体深入外焰,通红时果断下针,快准狠。

    听见门敲响了,她头也不抬:“张蓉看看谁来了。”

    有人敲门?薛业竖起耳朵咬着牙,是杰哥吗?杰哥来了?

    张蓉已经起身,拉开门的瞬间没忍住将祝杰揽住了。“臭小子,我以为你被你爸打死了!”

    “死不了。”祝杰将她推开一点,胸口疼,“人呢?”

    “最里面扎针呢。”张蓉仔细打量眼角已经红了,“你又去姥爷家了!”

    “嗯。”祝杰毫不在意,“试试药到底有没有用。”

    “你疯了吧!”张蓉骂他,总把修理你挂在嘴边,一次也没下去手。

    “早疯了。”祝杰顿了顿,居高临下地看腿边,“这个怎么办?”

    张蓉也跟着往下看,一个小女孩躲在祝杰大腿后面,同样一身全黑,木然空洞地看向正前方。

    张蓉把两个孩子拉进屋,锁门。“你怎么把她带出来了?”

    “我他妈怕她死了。”祝杰十足后悔,扔下祝墨进屋找薛业。薛业刚好在休息,肘部竭力撑着前身往这边看。

    “杰哥。”薛业抻着脖子,是杰哥,对外人只有轻浅的表情现在春风一样地笑,“杰哥我有点想你。”

    想自己了。祝杰往里面走,越走越快,走到面前就着薛业半起身的势头将他吻在理疗床上。他咬着牙抱住他,抱住帮他挣脱黑暗的这一点光,生怕这点光在自己眼前灭掉。

    再也不用管别人的感受,他只管薛业。

    眼睛是红的,嘴里是苦的,薛业是自己的。祝杰无所顾忌放开了亲,时间一秒秒过去,等他再一次低头时才发现薛业的下巴很红,被自己狠狠掐过了。

    “杰哥,你嘴里特别苦。”薛业动了动被吸麻的舌头,仰视时候露出喉结,正中间紫了一块。

    祝杰想了想,拇指贴住那块紫色。“我刚才亲的?”

    “这个?”薛业不知道被亲成什么程度了,“没事,杰哥你亲,我穿高领就行,你亲你的,我……”

    接着他不动了,杰哥整个人趴在自己左肩在咬。

    “杰哥?”薛业不反抗,这个疼法他知道是咬破了但是他愿意。

    “嗯。”祝杰给他舔了舔伤,贴着他的脸笑了,“嗯,就是我真的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张蓉:小杰憋大发了,再也没人能拦住但是你俩能不能注意一下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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