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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瓷带着玫瑰回去,房子里没有灯火,四下静悄悄的,鹿行雪大约是不在家。
说什么回家吃晚饭……呵。
姜瓷挑了个高度适中的花瓶,修剪玫瑰时,尤露来电。
左右没人,便利起见,姜瓷点了免提,尤露尖利的嗓音顷刻爆炸:“姜瓷!你什么意思!耍我很好玩是么!?”
姜瓷在花茎下面的小节处斜着剪了一刀,修掉多余的枝叶,很随意地把手头这支玫瑰投入了花瓶里。
“尤露,有话好好说。”
尤露:“好好说?敢情被耍的不是你啊,风凉话谁不会讲?”
姜瓷:“嗯,你确实挺会讲。”
“……”尤露被她噎了一句,气急败坏道:“姜瓷!啧,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婊啊?昨天多好的机会你不公开,装模作样的把我蒙在鼓里,今天却让人拍了你和鹿总在一起的照片特地送到我眼皮底下示威,――你行啊,故意让别人来打我的脸,让全公司的人都看我笑话,这一手挺痛快的是么?”
――难道小陈不仅从窗口看了,还拍了照片传出去?
姜瓷都不知道是该说她热心还是八卦过头。
“尤露”,姜瓷拿起手机,“请你明白,我有没有结婚,结婚对象是谁,婚姻关系怎么样,要不要把她介绍给大家认识,那都是我的私事。我愿意,什么都不是问题,我不愿意那就一切都免谈。当然,你可以恶意曲解我,但也请接受我一句忠告,多放精力在自己的生活上,你拿我当谈资的样子,真的不好看。”
尤露一听就要发飙,姜瓷却没给她机会:“还有,鹿行雪是我太太没错,但是其他人也有欣赏她的权利。我不干涉你对她产生好感,也请你不要因为她对你没有兴趣而迁怒在我头上,你们之间的问题你们解决,需不需要我让她听电话?”
尤露气得七窍生烟。
姜瓷赌她不会在鹿行雪面前自毁形象,尤露果然尖叫着把通话给掐断了。
放下手机,姜瓷继续修剪玫瑰,直到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她转头,戴着眼镜一身家居服的鹿行雪走了过来。
她在家?
鹿行雪很少戴眼镜,此时温柔的眉眼藏在考究的金丝边框之后,矜贵又斯文,姜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鹿行雪:“我下午去找你,是不是给你带来困扰了?”
这么问,肯定是听见了什么。
姜瓷往肩头蹭了蹭耳朵:“没有困扰,那是她自己的问题。我和她不是一个部门,原本也不算融洽,无所谓的。”
姜瓷不希望鹿行雪认为这次争执是因她而起,等修剪完最后一支玫瑰,她转向鹿行雪:“职场上总有各种不愉快,不能因为这种原因就把公司收购了吧?”
她一本正经在调节聊天氛围,鹿行雪却以为她在提解决方案:“你希望我这么做?”
“……”姜瓷长长地出了口气,琉璃般的漂亮眼睛平静地注视着鹿行雪:“我以为我很有幽默感。”
鹿行雪笑,抬指轻抚玫瑰花瓣:“很香。”
她主动转移话题,姜瓷乐见其成:“我妈妈种的,给我摘了一些。”
鹿行雪看她:“你晚饭没回来,是去妈妈那边了?”
姜瓷转动眼珠:“嗯。”
她确实去了童家,只是没在那里吃晚饭,但到底算是撒了谎――她本来也没答应鹿行雪一定会回来吃饭,多么坦荡的一件事,却因为这个“嗯”字,让人越想越别扭。
姜瓷甚至闻了闻自己,不确定身上的烤肉味会不会让谎言被拆穿。
好在手机上又传来动静,屏幕上“邢师母”三个字,成功转移了姜瓷的注意力。
邢师母是邢教授的夫人,姜瓷给邢教授调了几年琴,再过半个月,邢教授那场演奏会的用琴也是姜瓷负责。
时间已经九点过,姜瓷接通,邢师母说:“小姜,这么晚给你打电话实在不好意思。”
姜瓷:“没事,邢师母,您说。”
“唉,我们老邢最近总说手指也不灵活了,记性也大不如前,为了演奏会,就天天在家练啊练啊……今天吃了晚饭又开始练,有几个琴键走了音,他越弹越暴躁,我说让你来看看吧,他就气呼呼地说没跟你预约。我当时着急出门,也没往心里去,谁知回来一看,他把自己关在琴房里生闷气,降压药也没吃,我让他休息他也不肯,就自己跟自己较劲儿,这给我倔的……小姜啊,我都劝了他整整两小时了,实在也没辙,只能给你打电话……”
姜瓷:“那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邢师母听了高兴起来:“哎呀,小姜,真的太麻烦你了,这大晚上的,我让我孩子去接你,你等着啊,我这就打电话。”
姜瓷:“别,我自己去吧,过去您那边交通很方便。”
姜瓷把手机收进包里,鹿行雪问她:“现在要出去吗?”
姜瓷:“去给一位老教授看看琴。”
鹿行雪:“要不要用车?”
自己开车过去当然更便利,既然鹿行雪主动提出来要借车,姜瓷也就没推辞:“好啊。”
鹿行雪:“那等一下,我拿钥匙。”
姜瓷在客厅等了十几分钟,等来换了外出服的鹿行雪。
合身的高定旗袍,臂弯搭着一块薄绒披肩,旗袍上的压襟还是姜瓷送给她的那一块。
姜瓷:“?”
鹿行雪笑:“我送你。”
姜瓷哪儿好意思让鹿行雪给自己当司机,何况送了还得一起回来,她要花时间把整台琴都调整一遍,总不能让鹿行雪干等着吧?
姜瓷:“我自己可以的,别麻烦了。”
鹿行雪:“你已经工作了一天,还要去忙,疲劳驾驶不安全。”
姜瓷要说什么,鹿行雪温和且坚决的阻止了她:“我们生活在一起,总要相互照应,你就不要拒绝了。”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反倒不合适,姜瓷只得领下这份好意。
鹿行雪从车库开了辆超跑出来,这辆超跑颜色骚包造型拉风,不像要送姜瓷去工作,倒像要带她去兜风。
姜瓷:“……”
等她上了副驾,鹿行雪说:“车子久不开容易坏,今晚试试这台。”
姜瓷认真配合:“是这样。”
……
一路无话到了邢家住的小区,邢师母已经在楼下等着姜瓷了。有车灯靠近,她便眯着眼睛打量,见车子停住,姜瓷坐在副驾上,她迎过去:“小姜,打搅你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姜瓷:“别这么客气邢师母。”
姜瓷去解安全扣,听见邢师母说:“还有你朋友,小姜,真是麻烦你们了,这大晚上的……”
朋友……
姜瓷抬头:“她是……”
她卡了一下,吐出三个字:“我太太。”
鹿行雪紧跟着姜瓷向邢师母问好:“您好。”
邢师母惊喜道:“诶呀?我以前还真不知道!”
她矮着腰对车里的鹿行雪说:“快快,快上楼,家里坐坐去。”
邢师母招呼姜瓷和鹿行雪先坐,她健步如飞地跑去琴房外,拍着门道:“老邢,把门儿开开。”
琴房做了隔音,拍了十来下,邢教授的声音从门板后闷闷传来:“甭管我,我就乐意自己待着。”
邢师母哄他:“你开开,有客人来了。”
“谁?”这声问完,邢教授立马又道:“你别想骗我开门。”
邢师母:“既然你不开,那小姜就回去了啊?”
邢教授:“……”
门上传来咔哒声,下一秒,探出一颗夹杂了银白发色的脑袋:“真的?”
“你啊你啊”,邢师母拿手指点了点他,姜瓷从沙发上起身:“邢教授,晚上好。”
邢教授眼睛瞪得溜圆,赶紧把门从里面完全打开,一边走出来欢迎姜瓷,一边忍不住冲邢师母嘀咕:“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这多晚了你还麻烦小姜……”
邢师母:“咱俩究竟谁不懂事?你要是能听话吃了药回房间睡觉,我哪能半夜三更的把小姜给请来?喏――还是她爱人送她来的。”
邢教授细细一瞅,见姜瓷身旁的鹿行雪不论是貌相还是风度,都与姜瓷登对得很,于是转换了角度对姜瓷比了个大拇指。
姜瓷:“……”
姜瓷去琴房调音,鹿行雪就留在客厅和老教授夫妇喝茶。窗外夜色深浓,姜瓷只要留心,不时会听见邢教授爽朗的笑声,显然和鹿行雪聊得很投机。
这还是第一次,姜瓷意识到在自己工作的时候,有个人正等着她,要和她一起回家。
回家。
“小鹿,喜欢什么水果自己挑啊。”
在邢师母的热情招呼下,鹿行雪从冰箱里取出两个苹果。
邢师母乐呵道:“这巧了不是,我们老邢也最喜欢吃苹果。上了年纪牙口不好了,我就每次都给他切薄片儿。”
可能话题对象是彼此的爱人,邢师母对着鹿行雪打开了话匣:“我们老邢,你别看他就是个糟老头,特别挑剔。和他搭档了几十年的老伙计耳朵不行了,公司给安排了小姜来。老邢一开始不认可她,连面儿都不肯见。小姜呢来了就埋头工作,她走以后,老邢往钢琴前一坐,说弹弹看吧,谁知弹了一黄昏。等小姜第二次来,老邢还别扭着,就是不露面,但是啊就催着我给她送点什么吃的进去,哈哈,给我笑得不行。小姜这孩子,沉默少言,但她想告诉老邢的话,都在钢琴里头了――这钢琴按照老邢喜欢的方式调整的,琴音符合他的要求,键盘灵敏度也是他中意的状态,不知道她下了多少功夫去研究。”
鹿行雪边听边给苹果削皮,邢师母话里话外都对姜瓷满意的不得了:“现在的小年轻,少有这么踏实的了。不瞒你,我和老邢只恨自己儿子年纪大了一轮,不然小姜这样的好孩子,怎么舍得放她到别人家里去?必须得自己宠着呀!”
“不过――小鹿,我们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但是你这么晚陪她出来工作,又这么耐心陪我们两个没趣的老人家聊天,我看得出来,你是很疼她的。”
鹿行雪把削好皮的苹果切小块。
“她年纪比我小。”鹿行雪低着头,长发自然散开,厨房顶灯的柔光照在她身上,眉眼精致,神态柔软:“我疼她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