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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前,姜瓷带着鹿行雪一起去童家。鹿行雪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中秋礼物,除了童甄妮不在家,其他人都欣然接受。
童廷凯在事业上远不及鹿家成功,对鹿行雪向来客气;鹿行雪态度谦虚,应对有礼,童廷凯心情一好,家里的氛围也松快不少。
吃过晚餐,临走,童廷凯和姜琳送两人出门。姜琳笑盈盈的对鹿行雪说:“小白,我们阿瓷脾气不好,也不懂事,你多包涵她。”
姜瓷知道姜琳的心思,但是这些嘱托毫无意义,她和鹿行雪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伴侣。
她漫不经意地看向别处,听鹿行雪一本正经地说场面话:“姜瓷很好,反而是我忙公司的事,常常照顾不到她。”
鹿行雪又说:“我以后会多陪她。”
姜琳心里一熨帖,对鹿行雪是越看越满意。――家世好,性格好,长得也好,为人处事更是没有可挑拣之处,完完全全是自己女儿高攀了。因此两个人前脚刚走,姜琳后脚就给姜瓷发短信。
长长的一条短信,一半篇幅用来夸赞鹿行雪,另一半用来敲打姜瓷,让她务必珍惜鹿行雪,珍惜这段婚姻。
“我要是你,能遇见鹿行雪这样的人,做梦都要笑醒我跟你讲。”
姜瓷丢开手机,撑着车窗看鹿行雪开车。
等到合约期结束,面对两人的和平分手,姜琳大概率会暴跳如雷。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鹿行雪各方面条件都太出众了,想到这个,姜瓷难免头痛。
中秋节转眼就到了。
鹿爷爷有两个堂弟,每个堂弟下面都有几个孩子,到了中秋这天,一向冷清的鹿宅,难得热闹了起来。
姜瓷紧跟着鹿行雪,到用餐时,大概也记了个七七八八谁是谁。
鹿爷爷被吵了一天,又习惯早睡,晚餐之后,鹿行雪送他回房间,其余人或是去厅里喝茶,或是自寻乐趣。
姜瓷才在茶厅坐下,就被人拉着聊天。
“我上次听老爷子说起过,但是人吧,一上年纪,记性就不行……你是做什么工作来着的?”
姜瓷看过去,说话的是个白胖的中年妇人,姓汪,她跟着鹿行雪得称呼对方大婶婶。
“大婶婶”,姜瓷客客气气道:“我是钢琴调律师。”
汪女士:“哦,对,调律师,就是给钢琴调音那种对吧?”
姜瓷:“也不仅是调音,还参与钢琴设――”
“我们媛媛学琴,琴行来来回回给她推荐过好几个调音的,都不行,技术不行,媛媛说他们调出来的音还不如她自己用那个……那个什么调音器调出来的准。”汪女士也不等姜瓷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她,“阿瓷,你是用什么调音?也用调音器?”
姜瓷:“……”
调音器是刚入门的调律师的辅助工具,姜瓷做到首席,靠的是自己的耳朵。调音器调出来的只是机械的准度,而调音需要的并不仅是单个音的绝对准度,更是不同音程之间的和谐度。
但是以汪女士这种态度,姜瓷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对她解释太多,只说:“我不用那个。”
汪女士:“那这一行薪水怎么样?一调就几个钟头,上上下下地忙碌,我听着还挺枯燥挺辛苦的哦?”
姜瓷:“能养活自己。”
“那真是不容易,没几个年轻人能坚持的来呀!”汪女士拉住姜瓷的手:“你家不是开公司的嘛,也是上市公司,规模挺大的呀,你怎么就没去家里公司做事?你看小白,多孝顺,又优秀,把鹿家的产业经营的顺风顺水的。”
从工作说到家庭,这位女士全都话里有话。姜瓷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把头发撩去耳后,语气如旧:“这些我都做不来。”
这时,另外有人一屁股坐在汪女士旁边,压低声音讲起了八卦:“王家外头那个,为了遗产闹上门,哦唷,这两天是闹得满城风雨,你知不知道了?”
汪女士不屑道:“外头的私生女能有什么格局,就会伸手要钱,吃相难看!但凡有点骨头的,谁会去当三,当三的能养出什么好东西?”
姜瓷慢慢往后,靠住沙发背。她喝了口茶,扭头往外看。
正好看见鹿行雪站在门边听电话。
鹿行雪:“辛苦了,一会把合同条款发给姚助理。”
电话那头的万雯是集团律师,与鹿行雪相识多年,私交不错。工作的事告一段落,她的态度就随意了许多,问鹿行雪:“听姚助理说你今天在鹿董那边过节?”
鹿行雪:“嗯。”
万雯语音带笑:“带着你的小妻子?”
鹿行雪没再听她调侃,收了手机,往茶厅里去。她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身上。
特别是汪女士,瞬间笑开了花:“小白,快过来,大婶婶正有事儿想要跟你讲。”
鹿行雪在姜瓷身边坐下,带给她一个碟子,那上面是一小块点心:“s姨给你的。”
等姜瓷接过去了,鹿行雪才看向汪女士:“您说,大婶婶。”
旁观了这一幕的汪女士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表情:“我们媛媛,已经在forest总公司设计部入职一周了。这孩子,她不让我告诉你,怕麻烦你,但大家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可瞒着的,小白你说对吧?就算现在不讲,你迟早也要知道的呀?――媛媛从小就把你当榜样,当初一门心思去学珠宝设计,也是为了你,……为了鹿家的公司。现在皆大欢喜啦,你可要多照顾着她一点。”
鹿行雪果然不知道这回事,听汪女士说完,她点头道:“我会关照设计部。”
姜瓷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点心,等到宴请散场,回去的路上,她才问鹿行雪:“媛媛是谁?”
鹿行雪:“大婶婶的侄女。”
姜瓷若有所思地点头。
她从来没有对鹿家这边的事表达过好奇,这还是头一回,鹿行雪直觉姜瓷还有话想说,见她不开口,于是主动问她:“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大婶婶聊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正中姜瓷下怀:“没什么新鲜的。”
顿了顿,她补上后半句:“我是私生女,她觉得我配不上你吧。”
鹿行雪讶异而快速地看了姜瓷一眼,眉尖蹙起:“她怎么认为不重要,你不用放在心上。”
姜瓷平静道:“哦。”
鹿行雪郑重其事的:“姜瓷,你是名正言顺的鹿家孙媳,我们之间如果不对等,那也是我请求你在先。”
从小到大,比汪女士说得更难听的话姜瓷都听过百遍千遍,再者汪女士也并没有指名道姓说的那么直白露骨。姜瓷只是小心眼地认为自己是因为鹿行雪,才平白无故受了她亲戚给的这场气,如果鹿行雪反而能置身事外,她简直就很吃亏。
眼下鹿行雪当了真,姜瓷那点儿小心思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何况鹿行雪把话说得那么漂亮,给足了她面子。
姜瓷转向窗外:“知道了,我本来也没有在意。”
鹿行雪动了动双唇,欲言又止。车子开出去好久了,她才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小骗子。”
后半程姜瓷睡着了,梦见打雷闪电,活生生吓醒。已经快到家,外面起了风,月亮不见了,路灯晕黄,转瞬即过。
姜瓷的声音有点沙沙的,她问鹿行雪:“是不是要下雨了?”
鹿行雪:“天气预报说有雨。”
两人到家不久,雷鸣接二连三,倾盆大雨说来就来了。姜瓷快步走进房间,拉开床头柜,专门装消音耳塞的盒子里却是空的。
之前忙巡演,几个国家连轴转,耳塞弄丢了好几副,总以为家里还有剩,谁知道已经用完了。
猩红的闪电撕裂夜幕,雷声又轰隆隆地炸响。
姜瓷抓起一旁的猫咪玩偶。也是这样的雷雨天,那群凶神恶煞的人闯进了御水南苑,砸了她的家,打了她的妈妈,也打了她。
鹿行雪从她门外经过,见她背对着门,保持僵立姿势一动不动。
“……姜瓷?”鹿行雪疑惑地走近她。
姜瓷反问:“有事吗?”
她的声线紧绷发涩,鹿行雪拉着她转身:“你怎么了?”
姜瓷唇色泛白,眼睛湿漉漉的。她深吸了口气,故作轻松地回答:“……没怎么啊。”
鹿行雪稍作沉默,才道:“……要不要一起吃宵夜?”
姜瓷不饿,但是比起雷雨天独处,她情愿和鹿行雪一起再吃点什么,当下便答:“要。”
鹿行雪:“吃什么?冰箱里好像还有一些菜,我们下去看看再说?”
姜瓷:“我都可以。”
亦步亦趋地跟着鹿行雪进了厨房,鹿行雪打开冰箱:“这里有蔬菜,还有庄阿姨熬的蟹黄酱……我们吃拌面可以么?”
姜瓷点头:“嗯。”
屋外电闪雷鸣,厨房里却静谧而明亮。鹿行雪已经换了家居服,袖子挽到手肘,对着水流冲洗蔬菜。
姜瓷在她身后,手上还牢牢抓着猫咪玩偶,垂落的蓬松猫尾巴,轻微晃动。
手机突然响了。
姜瓷恍若未闻,鹿行雪出声提醒她:“电话。”
“啊?……噢。”姜瓷翻出手机,是温念。
雷声没有停,温念的声音顺着电流钻进姜瓷的耳朵里:“阿瓷,别怕。”
温念这样的开场白,就仿佛是那一天,她把她从噩梦里拯救出去。
姜瓷走开几步:“我没怕。”
身后的人离远时,鹿行雪关了水,把叶子菜整齐排在砧板上,细细切丝。
温念对姜瓷说了一些近来发生的事,这种时候,姜瓷只要安静听着就可以。两人感情最好的时候,因为整天腻在一起已经没有了新鲜的话题,温念就给她唱歌,只要能听见温念的声音,姜瓷觉得,雷声也不是那么可怕。
――可是现在不应该再这样了。
姜瓷知道,自己在心理上不应该再依赖温念。她可以做到的,她也做到了,早些年,温念和男生陷入热恋期,完全把她抛在脑后的那些雷雨天,那些最困难的时候,她不是照样熬过来了吗?
更别提现在。
又听温念说了两分钟,姜瓷下定决心打断她,她问她:“你的身体还好吗?有没有注意休息?”
温念:“……我很好。”
姜瓷:“那就好。……鹿行雪在准备宵夜,我去帮帮她,我们下次再聊。”
没有给温念再多说哪怕一句话的机会,姜瓷挂了电话,重新回到鹿行雪身后。
感受到她的去而复返,鹿行雪直起腰背,修长的脖颈往后侧:“姜瓷,可以帮忙准备一下餐盘么?”
姜瓷没精打采道:“不想。”
鹿行雪:“……”
鹿行雪转身,两人面对面,贴得太近了,鹿行雪的家居服领口微微敞着,姜瓷正要退,外面又是一片撼天动地的雷声。
她不动了。
锅里的水咕噜噜地翻滚,等这一波雷声结束,鹿行雪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姜瓷,问:“你怕雷声?”
姜瓷把脸撇开:“不怕。”
鹿行雪:“小骗子。”
这三个字带了点儿气音,尾调稍稍拉长,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姜瓷挠耳朵,莫名觉得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