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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香江宴所。
璀璨灯影在人声中摇晃,端着酒杯与点心的侍从熟练地穿梭在一众笑言热语的宾客中,空气里交织的各种香味越夜越浓。
苏答独自待在单人圆桌前,并不走动交际。和银色手包一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连连,是佟贝贝的语音消息:
“你入场被偷拍的那张照片还挺好看的。”
“那几个碧池全被炸出来了!”
“笑死我了,她们一边装无所谓一边暗戳戳发酸,隔着屏幕都熏。”
逐条听完,随后是几张聊天记录截图。
苏答粗略看了看,问:“你怎么还在那个塑料群里?”
佟贝贝道:“懒得退就没退。埠每此嵌荚谧魇裁囱!
随后兴冲冲说:“她们几个家里都有托人求这场宴会的邀请函,就是没求到,现在眼巴巴看着你入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香江宴所临河,风景极佳,实是一等一的黄金地段。
今晚做东的是房产巨头程家的大公子,和他交好的有头有脸的那几位都来,想挤进这场宴会攀关系的人,多得踏破门槛。
苏答和贺家那位今晚一同出席宴会,小道消息一出,她们那个交际圈里的人都不信。然而她入场时恰好被好事者偷拍了一张,照片传开,认识的便都惊了。
“对了。”佟贝贝话锋一转,“你们家老头子那边有动静没?”
“没。他就算收到消息应该也不会这么快联系我。”
“那你跟贺原说了吗?”
苏答顿了顿,“还没。”
“还没?你真等着被老头子捆吧捆吧送去结婚?他挑的那是什么人,真嫁过去你这辈子就完了!”
佟贝贝语气激动,“老头现在能卡你的画展,逼得你进退维谷,以后不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
苏答当然知道。
老爷子说一不二,遇事只看对蒋家有没有好处,别的都不重要。结婚这样的事,根本不熟的人说嫁就要她嫁,丝毫不留反驳余地。
她前脚刚拒绝,后脚,筹备得差不多的画展就出了问题。
苏答毕业前曾拿过几次奖,签了一家在业内名列前茅的文艺传媒公司,负责的书画经纪人经验老道,一切本该往好的方向发展。
如今画展被卡,她得不到交代不说,主动解约还得赔好几千万。
策展人和她的经纪人倒是先后向她致歉,然而事情卡在那悬而不决,一个多月了,到现在还在搁浅。
说到底,还是因为老爷子的关系。蒋家在权贵遍地的北城也就是中等门第,确实不算什么,但收拾她,仍然绰绰有余。
如今公司和老爷子联合一气,跟她使拖字诀,就算她凑够钱,一场官司故意拖她个三五年,她被合同条款限制着,正准备起步的事业怕是要大伤元气。
那头佟贝贝追问:“你和贺原在申城待了一个月,一次都没提过?你傻不傻,贺原一出手,什么传媒公司不公司,你家老头也只有乖乖闭嘴的份……哎哟你急死我了!”
苏答半天没作答。
吐出一口气,心里有点烦,她含糊回了几句,端起酒杯将摇晃的香槟液体一饮而尽,手机塞回手包中,朝洗手间走去。
宴会厅四周,不少目光在暗中打量她,半是流连于婀娜的身段和那张绮丽的面庞,半是因她出席这场晚会的身份。
各色视线,从桌前一路追随至她消失在厅里,始终无人敢靠近。
苏答从洗手间出来,行至拐弯处,迎面被人拦住。
穿银丝套装的中年女人眼角处略有细纹,除此外,皮肤还算保养得当,很是白皙,大概是谁家的夫人。
苏答没见过她,脚步一顿,往后退了一步。
女人却跟着近前,“这位小姐,您,您姓苏对吧?”
“您是?”苏答不答反问。
“您应该不认识我。我叫钱雪琴,我丈夫是林氏建材公司的董事长。”
苏答未语。
钱雪琴脸上堆着笑,眼里有几分凄楚和焦急:“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原本和贺氏旗下子公司有合作,中间产生了一些误会,导致项目停了……我丈夫他已经卧病在床很久,如今只靠我和我女儿撑着,公司如果出问题,等于要我们的命。苏小姐您也是女人,肯定能体会这种心情……”
话越说越偏,苏答不得不打断:“您想说什么?”
钱雪琴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尴尬道:“我今天来,就是想见贺先生一面,只是……苏小姐,您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
今晚到场的,不管是直接被邀,还是自己想办法得了邀请函来的,大半都想借机和程大公子及他身边一圈人接触。
想归想,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除了程大公子时不时露面应客,和他交好的其余几位,周旋一圈就到内宾包厢里聚着去了。
苏答先前陪着贺原在宴会厅见人,他们进包厢说话,贺原便让她自己在外自由活动。
倒是好算盘。
见不到贺原,找上她做踏板。
“苏小姐……”
“不好意思。”不等钱雪琴再说,苏答致歉,“您找错人了,这些事情我不方便干涉。”
贺家是什么门第?贺氏的事情哪轮得到旁人插手。就算她是贺原的女伴,也万万没有做这种事的道理。
“您只要说一声,和贺先生说一声就好!我就见他一面!”
“抱歉。”苏答仍然拒绝,说着提步要走。
“苏小姐――”钱雪琴着急地去捉她的手腕。
苏答下意识避开,钱雪琴一个不稳,微微踉跄。苏答见状想要搀扶,手刚伸到一半,一旁冲出个人影。
“妈!”
林新柔是跟着她妈钱雪琴一起来的,原本说不用她操心,让她在一旁等着,见母亲和苏答似有拉扯,立即忍不住冲过来扶,“妈你没事吧?”
钱雪琴搭住女儿的手,摇头,“没事。”
苏答见她站定,眼眸微敛,却见下一秒,林新柔怒目朝她瞪来。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苏答不由皱眉。她哪样?
林新柔那张和钱雪琴有几分相似的清婉面庞写满愤恨,“我妈一把年纪,都这么求你了,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
苏答蹙起眉:“这位小姐,麻烦你说话讲点道理。”
“讲道理?”林新柔振振有词,“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却见死不救……”
钱雪琴听她说得不客气,连忙扯她,“柔柔!”向前一步,“苏小姐,不好意思。您别往心里去。”
林新柔把钱雪琴拽回来,“妈,你别求她!”她瞥苏答一眼,嗤道,“求她也没用。你看她那样,贺原要是真看重她,还会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吗?我看也没把她当回事。”
苏答一时失语。不是被骂得生气,更不是心虚,只是震惊于她这幅嘴脸。
先是道德绑架,绑架不成,扭脸就冷嘲热讽。
心下摇了摇头,懒得再和这对母女浪费口舌,苏答淡淡扫她们一眼,从她们侧边走过。
钱雪琴步子一动,脚下还想追,林新柔拉住她。
“让她走!”
“可是公司的事……”钱雪琴脸上灼色难化。
林新柔望着苏答远去的背影,暗暗咬牙,握着钱雪琴手腕的手不由用力,“我们不求她。神气什么!”
她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搭上了贺原……
以为谁不可以?!
离开洗手间外的走廊,苏答在宴会厅里待了一会,去内宾包厢找贺原。
红棕色的厚重包厢门关得严实,她近前,门外沙发上等候的助理立刻过来。
“苏小姐。”
苏答停住,朝门看了一眼。
徐助理会意,“先生没那么快出来,他说您若是累了,先上楼休息。”
香江宴所楼上就是国际酒店,他们这些人,各大酒店都常年备着房间,以便外出应酬时住。
看样子贺原今晚不打算回去。
苏答没多问,点了点头。徐助理立刻在前领路,周到地护送。
承电梯直达大楼顶层,徐助理将人送到总统套房前,脚尖停在门沿边,“不打扰您休息,我先走了。”
苏答在客厅入口站了站,待身后的关门声彻底落地,到沙发上坐下。
高跟鞋穿了几个小时,脚底疼。
苏答把鞋子蹬掉,微微瘫软。回来北城几天,熟悉的空气,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想到太阳穴就疼。
这几天都没睡好,苏答在沙发上坐了会,胳膊搭在扶手上,呆着呆着,枕着手臂睡了过去。
富丽堂皇的总统套房静谧无声,不知睡了多久,苏答开始觉得热。
热意不是一时半会,伴随一股沉沉的闷窒感,越来越重,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苏答被热醒,动了动,不适地睁开眼。脖颈间的头颅抬起,那双眸色浓沉的眼睛映入眼帘,她一愣。
“醒了?”
贺原压着她,嗓音沉沉。
他这姿势……难怪她觉得闷。
贺原身上正装不见丝毫皱褶,领带也如宴会开始时那般整齐,一丝不苟,只是他身上飘着一股淡淡的酒味,眼里郁郁漆黑一片,眼角像是被酒熏红。
苏答还没说话,贺原眸色又重了几分,不由分说捏住她下巴,低头覆上双唇,启口入侵。
“我还没洗澡……”
喘气空隙,苏答连忙插话。
贺原一掌锁住她抵在胸膛前的手,朝她头顶推去,“等会再洗。”
不容置疑的语气,喑哑得极为低沉。
……
苏答在雪白的绒枕上趴了许久,好不容易缓过来,裹着被单慢慢坐起。身上隐隐酸痛,她去浴室洗了个澡,总算舒服了点。
贺原不在卧室。
两次。
以他的能耐,不够尽兴,但也勉强舒坦。一完事儿,他精神抖擞,冲澡后就穿上睡袍,去了这总统间的书房。
苏答到书房外,轻敲两下推开门。白色睡袍衣襟拢得不紧,衣摆下微微开了点缝,她那双匀称修长的腿别样白皙。
书桌前的贺原对着笔记本一脸肃然,闻声看向她,早已恢复清明的眼神没有半点波动。
苏答站在门边踌躇:“今晚……”
“我还有事要处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贺原淡淡瞥她一眼,收回眼神。
苏答默了几秒,微滞着轻声道:“……好。”
见她站着不走,贺原蹙了下眉,“还有事?”
苏答抿了抿唇,最终摇头,“没事。”
他不再多言,交代:“出去,把门关上。”
动作轻缓地关好门。
苏答站着半晌没动,一时忘了提步。
相处一个多月,贺原从没留她过夜,每次都是完事就送她回去。
佟贝贝说她傻,有一堆事情火烧眉毛,偏偏不跟贺原提一句。
她何尝不知道。
然而他们之间的互动,总是在床上,只有那种时候,他们才会有所交流。
那些想要勾住他的莺莺燕燕多如过江之鲫,数都数不清。
贺原给她“女朋友”的名分,别人看来不知有多难得。
可比起对她,这个称呼,倒更像是对她身体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