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临行前夕

府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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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临行在即但还有很多事情高俅不得不做。年号既然已改那韩忠彦便早晚都要去位那么该由谁补上政事堂的空缺中间那趟浑水就深了。曾布倒是提过几个人选其中温益这个人被高俅毫不留情地划去。原因很简单此人当初曾经做过一件很绝的事那就是连夜把朝廷贬斥下来的官员赶出自己的辖区做人能咄咄逼人到这个份上若是在朝廷中枢那还得了而阮大猷在那一次上门赔罪之后再次前来拜访他言语中不乏暗示和保证因此高俅最后才打定了主意。

    在他的暗中谋划和操作下赵佶下诏进阮大猷为尚书左丞而同时又以御史中丞赵挺之为尚书右丞至于韩忠彦这个真正的朝廷相则完全被架空了只余下签章的权力。虽然这对于他未必完全有利但至少可以用阮来牵制赵这也是不得已之计。

    曲风上午接到高府传来的消息下午便悄悄偷了个空溜到了高府。短短数年间他由区区一个小黄门一路钻营到了内侍殿头当中便和高俅互通消息得到了难以计数的好处。这一次听说高俅下西南他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熟门熟路地钻进高府书房他行礼之后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高大人你这一次是不是太心急了如今朝堂上的勾当千头万绪根本理不清楚后宫中也都在那边勾心斗角尤其是元符皇后颇有干预国事的势头。这种时候你抽身一走再要回来可就迟了

    听到一个内侍说出这样条理清楚的话高俅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当初他计划的是等朝局稍稍安定了之后再走可如今看来一天天地拖下去朝堂上的风波只会愈演愈烈根本不会有平息的势头。自己如今只是靠赵佶的信任才能勉强立足但是言权却远远不够。那些历经了神宗哲宗和本朝三代的老臣更是不会买自己的面子。他确实还年轻但时间不等人若不能在短时间内掌握大权那万一危机不期而至自己也同样逃不过去。

    一言难尽总而言之圣上和我都有说不出地难处。权衡半晌高俅还是决定让曲风自己去逐渐把握。童贯已经随商队离开。没有一段时间不可能回来而凭借以前在赵佶心中种下的因果曲风绝对可以像当初的梁从政一样获得更深一步的信任再进一步说得到入内内侍省都知的名义也未必不可能。果然当他把有些话点透的时候曲风的脸色立刻变了。

    高大人当初在慈德宫的时候我便承了伊容姑娘地情而后又承蒙你的帮助和圣上结下了善缘。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此等恩情曲风说着便突然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誓道异日若是我曲风能够青云直上。一定唯高大人之命是从

    尽管有了这句誓言但是曲风离开之后高俅的信中仍旧是沉甸甸的。史书上的宋徽宗时期蔡京固然权倾朝野外有童贯领兵作为后盾内有梁师成等权阉狼狈为奸如今看来自己很有可能走上那样的老路。可宋代的政治体制天生就不是一个适合权臣的机制纵使蔡京童贯在一段时间之内只手遮天。但是宋钦宗一上台还不是照样把他们杀的杀贬的贬六贼之中无人有好下场。

    权臣纵观史书除了谋逆篡国地几乎没有能够全身而退地权臣。喃喃自语了一句他不由打了个寒战能臣和权臣其中分寸着实不好把握啊

    由于蜀地民风淳朴。百姓多信鬼神之说因此高俅当然不会忘记徐守真这个弄虚作假的道士。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一个声名赫赫的神翁远比朝廷官员可靠得多。想来徐守真招摇撞骗那么多年也没有露出马脚这一次对付地只是乡野之民其结果应该更佳才对。果不其然当他亲自登门拜访道出来意之后徐守真毫不推托满口答应了下来。

    些许小事我自当效劳高大人但请放心徐守真强忍住心底狂喜的情绪爽快地应承道只是高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我和你同行多有不便那些不明就里的官员若是上书弹劾大人便是我的不是了他前时在高俅推荐下受到了赵佶的亲自召见声望名气更上一层楼可以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甚至还有富商想要出钱为他营造道观的全被他虚词敷衍了过去。他心知肚明只要能把握好分寸二字自己后半生的富贵便再无问题。

    徐真人明白这一点那我就放心了。即使徐守真自己不提高俅也准备提出来此时不免松了一口气。我大约再过两三天就要起行了徐真人若是方便也请回去准备一下。他见徐守真连连点头便起身告辞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走出上清宫高俅刚上马车便现多了一个人不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现是燕青眉头登时紧紧皱了起来。家里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我自己没事来这里看看而已。燕青嬉皮笑脸地做了个鬼脸见高俅一幅不相信的神情只得讪讪地道高大哥你这次去西南带上我行么

    不行高俅板着脸拒绝道你要是走了你姐姐怎么办再说了我此番离开京城中也需要有人居中策应总得留一个人。

    那让元朔先生留下不成么燕青寸步不让最后干脆耍起了无赖我年纪轻轻的哪有镇压局面的本事。再说了像曾相那样地政坛元老怎么会看得起我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元朔先生随你多年朝中高官见得多了他留下比我留下有用得多再说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姐姐早就说过只要我跟着你她不会担心的。

    听到这几句话高俅自己也有些犹豫了。他不是不知道此中利弊但是目前他能用的人手实在太少有时不得不忍痛割爱。想想宗汉平时在文书和谋划上对自己的帮助再想想燕青在和唐门中人打交道时表现出来的机敏他只得叹了一口气。看来若不能借此西南之行找到几个人才或培养几个人才不免会落到捉襟见肘的地步。

    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此行你要跟就跟着吧觉燕青眉飞色舞他又紧接着加了一句你给我记住强龙不压地头蛇别拿出你在京城的那一套去对付那些蜀人还有京城这一摊子你选一个妥当人先挑起来别顾了这头忘记了那头

    好嘞高大哥你放心吧燕青忘情地在车厢中翻了个跟斗不等高俅喝骂。他便一掀那车围子。滑溜地从前面跃了下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这小子就是没长性高俅虽然仍有些恼火但却不知不觉地流露出一丝笑意。率性而为无拘无束。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盼望地只可惜如今再也没有那机会了。怔了好一会他突然瞥见了旁边地一处宅邸脸色登时一变高声吩咐道:停车

    大人那马车夫转过身子疑惑不解地问道此处是苏子瞻苏大人的居处您真想上门拜访

    高俅闻言只得苦笑想不到如今竟连自己的一个马夫也知道党争知道自己这个正当红的人不该去见苏轼。可是。于情于理苏轼都是自己的老师自己离京在即怎么能够就这么一去了之一想到苏轼被贬岭南那么多年身体早已是无比孱弱他不由生出了一股忧虑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也说不定

    不到十年的时间当初年富力强的管家苏桥已经是两鬓染霜。一看见高俅便露出了惊喜交加地神色随后毕恭毕敬地在前头引路口里还絮絮叨叨地叙述着苏府近况。高俅含笑听着心中却不无沉重然而一踏进那间熟悉的书房他看到的却是一幅和早年一模一样的画面。

    只见苏轼苏过父子正站在书桌前泼墨挥毫而王晋卿则立在另一边口中还在不住地评论。

    叔党看见没有你爹虽然看似老了手里的力道强着呢你看这字就是比你写得咦王晋卿终于看见了高俅先是一怔随后马上反应了过来。子瞻你的得意弟子来看你了

    你这家伙就是不肯让我安安心心写字苏轼没好气地抬起了头一看是高俅便立马变了脸色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柔和但最后却被责怪取代了。伯章你上任在即这种时候不在家里准备上我这里干什么他生怕话不够到位放下手中毛笔便走上前去话说回来圣上已经把明年年号改为了崇宁分明是准备行绍述之政你身为重臣怎么还不知道劝谏

    看着苏轼那真情流露的样子高俅不觉心中暖流涌动只是思量片刻他便在一旁坐下将自己对将来时局的猜测一一讲述了一遍末了才小心翼翼地要求苏轼好好保重身体。谁料苏轼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达观地说了一番让人大吃一惊的话。

    如今子由他们仍旧被贬在外只有我一个人获准回京说来也已经很过分了。伯章我明白你的为人秉性不用管外人如何评价尽管照你自己地意思去做就是他豁达地拍了拍高俅地肩膀指着王晋卿笑道晋卿好歹和当今圣上有一层密切关系我在京城不会有大碍你就放心去吧

    直到傍晚时分高俅方才离开了苏府但是一上了马车他便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吩咐道:出城去五里庄

    马车在暮色中滚滚驶向城外离那汴京城的万家灯火越来越远

    第四卷利之所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