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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第一周周末,一众贵族被邀请去了枫丹白露宫,不过他们并不是受邀去打猎,而是去参加路易的任命仪式。
这是路易在四年后第一次踏足此地。
一别经年,枫丹白露也发生了少许变化。主要的变化是在猎场。树林中的不少树木被砍伐,猎场的平野面积更大了。在树林的深处——宫殿之南五公里处,新建了一座有二十多间房间的三层楼房。
这座房子是新的野外宿营地。
建造它是因为栖息在原先那座猎场的猎物,近几年似乎变聪明了,大部分都迁移了。为了寻找新的猎物,故而王祖父便计划向南方扩展猎场,这座三层楼房便是猎场扩展计划中,建立的第一座配套建筑。
虽然说这座楼房才刚刚建好,可是内部的装修却已经完全完工了。不过,这座被树木包围的楼房暂时还不会被使用,因为王祖父不喜欢没有阳光的房间。
上个月,在诺埃男爵的计划中,这座楼房将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场所,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路易就将在那里完全拥有郡主。
来到枫丹白露宫的第一天,庆祝舞会,然后在舞会上由路易十五宣布了科西嘉方面军的军官名单。不过,这份军官名单上,在场的只有路易。
舞会上,沙特尔公爵已经不再需要路易,他和郡主很亲昵。郡主对沙特尔公爵也是有说有笑,一点也看不出半丝别扭,甚至她还允许沙特尔公爵叫她“玛丽”,而这本应该是只属于路易的权利。
没有人会对这对男女起什么非议,因为就在前几天,他们两人的父亲便联合向外宣布他们已经订婚了,结婚的日期就在四月五日。
舞会上的所发生的,换成以前的路易,恐怕早已经放弃了。因为他们带来了一种“我们很恩爱”的假象,足以欺骗包括路易在内的任何观众。
但是,这件事也被诺埃男爵猜到了。在来枫丹白露的路上,他就发出了提醒了,他说:“不要相信郡主和沙特尔公爵之间的任何事。郡主一定会故意和沙特尔公爵表现出亲密,但这只是为了演习给殿下看。她是为了让您放弃对她的爱。”
诺埃男爵的说法是否应该相信,虽然心中犹豫,可最终路易还是选择了相信。不管是出于自尊还是信任郡主的原因,他都必须相信,然后才能毫不犹豫地展开计划。
之后的几天,路易和沙特尔公爵相约却打猎。这是路易主动邀约的,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目的是为了能够令他尽量少接触郡主,当然,最重要的是,只有这样计划才能够展开。
他们去的是枫丹白露宫的北部老猎区打猎,那里虽然猎物稀少,却也因为路易十五下了禁令,而去打猎的人也很少,基本上去那里的都是向他们这样的王室。当然,
真正去那边打猎的目的,是为了避免沙特尔公爵会在打猎过程中,将南面新猎区的路记熟。计划之中,沙特尔公爵需要在南面的猎区迷路。
这几天之中,枫丹白露宫的贵族也差不多都走了,他们不允许打猎,又没有其他的舞会可以参加,故而留着也没有意思,便相继离开了。不过,真正促使他们一下子全走光的原因,是因为路易十五和他的情人杜巴丽夫人已经回巴黎了。
今天是三月十五日,计划就在这一天。
沙特尔公爵其实也想回巴黎,可是却被路易劝住了。
路易对他说:“你如果回了巴黎,那么需要应付的人就很多,而且婚期将近,你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自在了。还不如留在枫丹白露宫,趁机多亲近一下未婚妻,甚至提前完成一些事情。”
沙特尔公爵听后欣然允诺,甚至当郡主要随彭蒂耶夫公爵离开时,还是由他去说服了他的未来老丈人,将郡主留了下来。郡主留下后,就很不情愿的每天都参与了男人们的打猎。她虽然会骑马,而且骑得不错,但打猎时却少有兴致。
现在,枫丹白露宫的贵族,只有路易、沙特尔公爵、郡主和诺埃男爵,不过,诺埃男爵却是去而复返。他早就返回了巴黎,然后又连夜赶回,就住宿于那一间离枫丹白露宫五公里的三层楼房。
路易如同一个忠诚的小兄弟一般,向大哥哥沙特尔公爵提意见。按照预先制定的计划,他在十四日的晚上,对已经在此地感到厌烦的沙特尔公爵提议说第二天去南方打猎。如同制定此计划的诺埃男爵所料,喜欢刺激和新鲜的沙特尔公爵果然同意了,所以,今天他们就来到了南方的树林。
“沙特尔公爵,我听说最好的猎物都藏在树林的深处,我们比赛一下怎么样?”路易如同平常一样,向沙特尔公爵提出了狩猎比赛的要求。
“好,和以前一样,你输定了。”沙特尔公爵毫无防备地回答道。
前几次的比赛,赢的人都是沙特尔公爵,但是,今天赢的人却会是路易,因为谁都不会想到,这一次并非是比赛谁猎的多,而是比谁能猎到目标猎物。目标猎物就是跟在他们两人后面的郡主。
“驾……驾”的两声后,他们便跑入了树林。
这已经不是树林,而是由一个叫做诺埃男爵的人布下的迷阵。跟随打猎的侍从,其实就是米歇尔麾下的二十名近卫骑兵。他还有十名骑兵,以先期运送物资的名义已经离队,但实际上,那十名骑兵,现在已经化装成土匪、强盗,正在诺埃男爵的带领下,潜伏在树林中的某处。
这是一个名为《英雄救美》的古老戏码,只是在诺埃男爵的编排下,以一种新的形式搬上了戏台。
这出戏的第一幕,就是要将沙特尔公爵和郡主引诱到树林之中,现在第一幕落下,第二幕上演了。
“乓乓”的两声枪响,这两枪不是由猎枪中发出,而是从其他地方打来。
这是第二幕戏开场的信号。
枪声向后,路易立即从马上跳下,并坐倒于地上。
“殿下遇袭了,殿下遇袭了……”先是他身边的安娜和米歇尔·图伦如此喊叫,而后是几乎所有的人都如此喊了起来。
“没有事吧!路易!”不远处的沙特尔公爵紧低着头,朝路易喊着。
“我没有事,你们没有事吗?”
“乓乓乓乓”,这次是一排枪声。枪声在路易说话时响起,连他自己也听不清自己说的话。
“殿下中枪了,殿下中枪了。”安娜高声尖叫起来,自然这是假的。
那十名事先埋伏起来的骑兵,是经过挑选后选出来的,都是枪法佼佼者,他们故意向无人区域开枪,只是在制造恐慌和硝烟而已。
“他们在那儿,他们在那儿!”沙特尔公爵突然喊了起来,并且命令起侍从们,“快点追!别让他们逃走了。”
他手指去的方向,有五个穿着黑衣的骑马者跑了出来,并向远方跑去。这也是安排,目的是为了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将二十个打猎侍从兼侍卫调开。
不过,令路易没有想到的是,沙特尔公爵居然跟着那些侍卫们骑马去追了。预定计划并不是这样,而是由另外五个骑兵来引开他,但这并没有任何问题,那五个骑兵还是有用的,而且就算多了一个沙特尔公爵,伏兵也不会被抓住,因为除了他之外,没人会真的用心追捕。
第二幕就此落下。
当沙特尔公爵带人去追后,第一个到路易身边的并不是安娜,她晚了一步,抢先赶来的是郡主。
“你没有事吧,路易!”郡主急切地问道,“你伤到哪儿了?哪里被打伤了。”
“我……”
安娜在路易为难之际,立即解释道:“殿下是跌倒的时候扭伤了腿。”
“你还能走吗!路易?”郡主已然流下了眼泪。
“我……我觉得……”
她的眼泪是路易的弱点,引得路易的良心在这个时候又冒了出来。
然而,路易没有时间犹豫,按照剧本,第三幕开始了。
原本是为沙特尔公爵准备的五名骑兵,这个时候出场了,他们的出场并不多余,因为他们原本的任务,除了“追逐”一下沙特尔公爵外,还有着“逼”路易与郡主同乘一匹马逃走的作用。
“殿下,快上马!”米歇尔·图伦装腔作势地焦急喊了一声。
“殿下受伤了,需要人扶。”安娜不甘落后地跟腔着。
他们的演技不错。
装成土匪的五名骑兵已经冲来,先是一阵近距离的射击,不过子弹命中的地方是树、地面和郡主的马。
“我去拦住他们,你们快走。”米歇尔·图伦拔出战刀,冲了上去,与五名“土匪”近身搏斗了起来。
这不是拍电影,全部都是真刀真枪的砍杀。他们的敬业精神,可以上好莱坞当路人甲了。
“****殿下、郡主殿下,你们乘同一匹马,”安娜已经骑上了她那匹马,“我保护着你们逃走。”
“好!”郡主深信不疑地应了一声,她似乎都没有多想。
安娜的演技也可以去好莱坞了。
这场戏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表现得很好,反而是路易这个男主角表演得最差。
不过,这只是第三幕落场,真正的高潮是在第四幕。
路易和郡主共骑着一匹马,安娜一个人骑着一匹马。安娜比他们跑得快,所以远远地已经跑出了几十米。
他们向着那座三层楼房的方向骑去,在路上,还有一场戏。
前方是一条两米多宽的小溪,安娜率先骑了过去,而后是路易和郡主,但就在这时,又是“乓”的一声,然后路易的马倒了。它的脖子被打中了,正流淌着红色的血液。
马倒下的同时,路易和郡主一齐掉入了溪水中。溪水当然不会很深,却也足以将他和郡主的衣服弄湿。
诺埃男爵确实是一个好编剧,他想到了所有。衣服湿了自然要换,可是如果没有更换的衣服的话,那还是要脱下来。
他是一个好编剧,现在,他客串演员上场了。
他蒙着脸,全副武装,骑着一匹白色骏马慢慢走来。这匹马将会是路易的,不过得费一番功夫。
“路易!”郡主害怕地紧紧挽住了路易的右臂。
他们身边没有一个卫兵,安娜还没有到反场的时候,这才是这出戏的高潮。
“不用害怕!”路易轻声安抚她道,“我会保护你的,我永远爱你!”
他在郡主的额头上轻吻一下,便站起来向诺埃男爵扮成的强盗走去。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谋刺我是多么大的罪过吗?”路易喝问道,这个时候他才真正进入了状态,也许是那个吻或是郡主就在旁边,才逼他进入了状态。
“法兰西****,我当然知道。”诺埃男爵朗声答道,他也入戏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要来杀我?”
“因为你是科西嘉方面军的主帅。”
“你是科西嘉人?”
“自由万岁!”
按照台词,你一句我一句地一番对答,目的就是为了将这一次的事件归结为“来自科西嘉的刺杀”。这是最为保险的作法。
“果然是科西嘉人。”路易双手空空,但依旧“勇敢”地挡在了诺埃男爵的身前。
他伸开双臂,说道:“你有枪和剑,你可以轻易的杀了我,但是,请你不要杀害我身后的女士,她是无辜的。”
他服了编剧,也服了自己。
他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够面不红心不跳,一脸正义地说出这番“恶心”的话来。
诺埃男爵拔出了剑,指着路易问道:“你让我放了她?”
刹那之间,剑锋一挥,路易只觉左侧大腿一疼,一下子站不住,倒在了地上。
“啊——”
身后,郡主的尖叫声已经传至。
这不是剧本安排好的,到底怎么回事,路易也愣住了。
“小子,想做英雄吗?没这个机会了!”
他说着便举剑刺来,而这个时候,如剧本安排的那样,枪声响起,马蹄声也从后传来。
“不许伤害殿下。”安娜按时返回了。
“该死!”诺埃男爵按照剧本,留下了一个脏词和马后,逃入了树林中。
看着他的背影,路易咬牙切齿,恨恨吐出一句:“我会记住你的这一刀的,混蛋!”
从没受过什么重伤,突然被这么划了一刀,还真是痛。
“路易……”
郡主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眼泪从眼眶中哗哗地流下。她越是如此,路易便越是内疚。内疚令她如此悲痛。可是,路易也只能暗暗在心中叹气,不能实话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