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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楚泱都已经在盘算,该怎么辞行比较不失礼了,可是情况仍是小小的脱离了掌控。
隔天,君楚泱依约前去,柳婵媛告诉他,经过这场病之后,她领悟到世事无常,想把握有限生命去做些有意义的事,她想习医,如他一般济世救人,希望他能当她的启蒙师父。
毕竟这是好事,君楚泱无法推辞,只好暂允,离开的事,也就这样耽搁下来了。
也因为这样,与柳婵媛共处的机会多了,陪在问愁身边的时间也少了。但是无论如何,他每晚总不忘问愁在候著他,只有在他怀中最温暖的角落,她才能安稳入眠。
为了这事,问愁跟他闹了好几次脾气,说柳婵媛是假公济私,藉习医之名,行se诱之实。
他不愿相信。
一直以来,他秉信人性真与善的一面,从不欲往不堪的方向想,只当是问愁对柳姑娘偏见太深。
这一天,他正在教柳婵媛辨视葯草
“君公子,这是什么葯啊?”
君楚泱看了下,答道:“合欢树的树皮,具有镇痛、强身的葯效,一般腰痛或关节酸痛者,常以此入葯。”
“那,又为何唤作合欢呢?”
“那是因为合欢树的叶柄有若羽状,两侧规则对生,到夜间,叶与叶会合并在一起。夏天时,小枝前端会结出红色散状花形,于傍晚开花,亦具有观赏作用。”
柳婵媛见他只是一本正经地解说,压根儿听不懂她的暗示,不免有些泄气。
“那这个呢?”
“庭柳,因状若柳叶而有此名。感染风寒时,可供清血砝热之效。”
“庭柳、庭柳,有人会将柳栽于庭中,可,会有人栽柳于心吗?”
这不是暗示,简直就是明示了。
君楚泱停住动作,怔然相视。
“对不起,我不该”柳婵媛背过身,悲屈地垂首,不再多说。
他要是够聪明,就该到此为止,别再多问,可他终究于心不忍。
“柳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我只是觉得自己一身污秽,往后,还有谁肯要我?”
“姑娘不该妄自菲薄,各人都有各人独一无二的好,迟早有一天,你也会遇到属于你的知心人。”
“那”她仰起荏弱堪怜的泪眸。“你会嫌弃我吗?”
君楚泱没深想,只是本能地道:“大夫对病人,无所谓嫌不嫌弃。”
“我早就不是病人了,我”柳婵媛冲动地上前,想将埋藏心中的恋慕一吐为快,谁知不经意的勾著椅脚,整个人朝他扑跌,他没细想,直觉地伸手接住她,软玉温香落满怀。
靠卧其中,酸楚的依恋感揪紧了她的心。
这怀抱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冀盼啊!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不是她的?
她想拥有,好想好想!
“君公子,我”
“你们在做什么!”森冷如冰的嗓音由门口传来,问愁面罩寒霜地走来,他们赶紧分开。
“问愁”君楚泱拉住她想说些什么,她面无表情地挥开他的手,笔直走向柳婵媛。
“我不要听你说—”
不妙!光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事情无法轻易善了。
“我说过,谁敢动我的东西,我绝不轻饶!”她神色阴沈寒绝,君楚泱唯恐她又妄为,正欲制止,她先一步扬袖,一道不知名的粉末随著绛红轻纱飘扬,柳婵媛只觉脑子一阵晕眩,紧接著人便使不上力,软软地倒下。
君楚泱一惊。“柳姑娘,你没事吧?”
“我胸口好疼!”柳婵媛痛苦皱眉,红艳丹唇迅速转为暗紫。
他抱她!他竟然敢用她专属的怀抱去让别的女人倚靠!
一股气冲上脑门,问愁眸中杀意立现。
“不许过来。”君楚泱沈声一喝,他知道若再让她靠近一步,柳婵媛的命就不保了。
他竟然吼她!一向性情温和,从不对她说一句重话的君楚泱,居然为了另一个女人而对她怒言相向!
好疼!明明中毒的人不是她,可她的胸口,却也揪起撕心的痛楚!
她恨恨地咬唇,转身往外跑。
“问愁!”君楚泱唤住她,放下柳婵媛追出门外。“把解葯给我。”
他追上来,为的只是解葯,而不是她!
“不给!”她死倔地别开脸,心中又气又苦,翻绞著难言的痛。
“柳姑娘若有个万一,这辈子我绝不再理你,我说到做到!”
“你”她莫问愁是不受威胁的,若换作别人,早死了不下百次,就像毒郎君那般。可她就是怎么也无法对眼前的他动手。
伤他,办不到;更气自己没骨气的在乎他,她恼恨地将一只瓷瓶丢向他。“拿去!”
君楚泱及时接住,看着她迅速奔离,心中甚是无奈。
这么烈的性子,该怎生是好啊!
他苦恼地仰天一叹,心里明白,不经一番痛彻心扉的教训,是无法改变她了。
确定柳婵媛已然无恙后,他一刻也没耽搁便前来寻她。
院子里风大,将她一袭红衣吹得飘飘袂袂,他无声移步上前,解下净白如雪的披风,覆上她肩头。
问愁一震,没回头。
“还在介意刚才的事?”他轻问,绕到她面前。
问愁不看他,死抿著唇。
“不想听听我的解释吗?”
解释!一句话,挑起了她满怀悲恨。
“还解释什么?你不是只在乎她的生死,眼里只容得下她吗?为了她,你甚至威胁我”
“问愁”他沈叹。
“你威胁我、你威胁我,该死的你,竟然威胁我”她一拳挥出,却不舍落下,最后还是缠上他颈后,脸庞深深埋入。“从没人敢威胁我”声音愈来愈小,竟透著一丝委屈。
“是我不好。”君楚泱轻搂住她拍抚。“当时情急,没想太多。”
“你答应过一辈子陪著我的。”可他刚才竟说,一辈子都不要理她。
“你也答应过,不再伤人。”
“她觊觎我的东西”她说什么都不能忍受别人打他的主意,侵占只属于她的权利o“我不是东西,问愁,我是个人,我有情绪的,你必须学著尊重我。”
“所以我就该大方地任你去抱别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小心跌倒,我只是刚好扶住她而已。”
“那她跌得还真巧!”要说柳婵媛对他没半分不良居心,打死她都不信。
“不管怎么说,你伤人就是不对。”
又指责她!从她懂事以来,从没人敢当她的面说她一句不是,为了他,她百般迁就,努力的改变自己,到头来,却只换来他千般不对!
“我一直都是这样,不知道什么叫良知,只凭自身好恶行事,这你打一开始就该知道了!她犯到我,她就该死!”
“问愁,你”“够了!”她再也不要接受他那串大道理,她受够了!
“听我说”
“不听、不听!”她顽强地撇开头,不看他,拒绝再听只字片语。
“问愁”他莫可奈何地扳回她的身子。
“不听、不听、不唔!”她瞪大眼,错愕不已。
俯下的俊颜,轻吮住她的唇。
她毋需思考,本能地迎向他,勾缠出绕肠醉心的欢情。
一吻,胜过千言万语。
君楚泱微喘,浅浅退开,深凝著她。“我不曾这般对待过其他女子,这样,够了吗?”
这是他第一次凭著自身意愿与她亲密,问愁还停留在突来的震撼中,回不了神。
他幽叹,执起她的手,贴靠在他温热的心房上。“我的心在你身上,这一生,不会再属于别人了。”
问愁微讶,张大了眼队掌心之下,那沈稳的。这颗心是属于她的吗?
从不以为自己能得到太多,她只想若能有他陪伴就好,而今,她却拥有了他的心
“就为了你这句话,我可以为你而死。”
君楚泱轻抚她绝美的脸容。“我知道。但我不要你为我死,只要你好好活著就够,记住这句话,不论何时,都别忘。”
“好。”她不曾迟疑,点头。
想了下,又道:“我不会再伤害柳家庄上下任何一个人了。”
“嗯。”他只是轻拥她,柔柔地抚著她的发。
“但是我也要你记住今天的承诺,如果你背叛我,我纺,我会亲手杀了你,绝不留情!”
“是吗?”他低喃,望住两人缠握的手,若有所思,眸光幽杳。
在发生那样的事后,君楚泱知道,柳家是不宜再待下了,伤了柳婵媛一事,他代问愁致歉,同时也向柳氏父女提出了辞意。
柳蝉媛以为他是因为问愁冲动伤人的事而愧疚,才会急著离开,直要他别放心上,并强力挽留。
只是,这一回他去意甚坚,柳婵媛心知是留不住他了,只好在他离去的前一天,央求他过府为一名长年受著病痛折磨的远房亲戚看诊,由于离此地不过一个山头,来回要不了几个时辰,君楚泱也就欣然同意了。
此行由柳员外带路,也只备了辆马车,不好有太多人跟著,他便留辛夷下来照顾问愁,单独与柳员外前往。
回程时,天色已暗,想起问愁与柳婵媛整日同处一个屋檐下,不免有些担心,深怕她们又起了冲突。
果然!
当他赶回柳府时,眼前所见,竟是尸横遍野的景象,满地的鲜血,教人触目惊心!
他心下一沈,快步朝房间的方向奔去。
就在这时,柳婵媛慌张地冲了出来,而随后追上的问愁面带阴沈杀气,拿出一把带血的匕首往柳婵媛挥去
“问愁!”他惊喊,心悸地冲上前阻止。“你这是做什么!”
柳婵媛连忙躲到他身后,楚楚可怜地求助。“君公子,救我!她、她要杀我。”
“问愁,你”“让开!今天不杀了她,我就不叫莫问愁!”怒火正炽,不杀她难消心头之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才离开数个时辰,柳家上下竟血染寸土!
“她想杀我,连我家里每一个仆人都不放过,辛夷为了阻止她,也被她给杀了,然后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柳婵媛像是受了太大的惊吓,面无血色的娇容挂著几行清泪,语调颤抖地向他寻求庇护,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我见犹怜。
“辛夷!”他脸色乍变,奔进房内,扶起了倒在血泊中的辛夷,探了探脉息
“还有气,快来帮忙,我先替他止血。”
“噢,好!”柳婵媛楞了下,怔怔地点了下头。
经过一番忙碌,血红的水一盆又一盆地端出,乾净的水再一盆盆地端入,好不容易,辛夷总算保住了一条小命。
君楚泱这时才敢稍稍喘上一口气,拭去额上的汗,回身见柳婵媛紧张兮兮地不敢稍离。
“怎么样?辛夷他没事吧?”
“没事了,多谢柳姑娘关心。”
“噢。”她僵硬地应了声。“辛夷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我关心他也是应该的。”
君楚泱视线落在她渗血的右臂上。“你也受伤了,得赶紧处理。”
“没、没关系的。”她将手往身后藏,怯怯地瞟了问愁一眼。“不敢劳烦君公子,免得问愁姑娘不高兴。”
柳员外也在稍后进房,脸色极为难看。“君公子,我敬重你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百般礼遇,但你却纵容未婚妻行凶,你该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员外先别急著翻,这当中或许尚有隐情,我相信我的未婚妻不会无故伤人。”
“不会无故伤人?那这些人不就都是我女儿杀的了?要推卸责任也得有技巧些!”
“在下并非此意,而是担心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刚才她持刀行凶,想杀我女儿的样子,你也是亲眼所见的,这还会有什么误会?我柳家上下家仆,少说也有三、五十个人,这么多条人命,可不是一句误会就能解决的,我非要她为我那些惨死的家丁偿命不可!”
君楚泱抬眼望向始终静伫角落、不发一语的问愁。
“对于柳老爷之言,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说?”问愁扯出一抹冷到骨子里去的笑容。“话全让他们父女给说光了,你还要我说什么?”
“说你想让我知道的。”君楚泱定定地望住她。
“该让你知道的,我早已清清楚楚地摊在你面前!”她的傲气,不容许她多说什么,如果他懂她,根本就连问都不该!
君楚泱只是沈默著,瞅视她,良久,他沈叹。“我想听你的解释,问愁。”
解释?多可笑的名词!
所谓的“解释”只是文过饰非所堆积出的漂亮词汇,粉饰著其下的丑陋,就像柳婵媛刚刚在做的那样!
她莫问愁这一生,从来只做她想做的事,不知道什么叫解释,也从不向谁解释!
“还解释什么?像这种阴狠毒辣的女人,多活著一天,世上不知又要多几条冤魂,最好早早送她上黄泉路,以免留下来为祸人间。”眼看家园成了人间炼狱,柳老爷简直气坏了。
君楚泱不语,眉心凝著深愁,问愁见他为难,只得开口。“你要解释是吗?好,我就只说一句辛夷,不是我杀的。”为他,生平第一次,她做了她最不屑的事。
“她胡说!”柳婵媛委屈不已地嚷道。“如果不是她,难道会是我吗?我一介弱女子,见了血就怕,怎么可能”
又在扮柔弱了,当时杀人的狠辣劲,可不是这样。
问愁讽刺地冷眼旁观。“你够虚伪、够阴险了!”抢男人抢到这地步,连点羞耻都没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知道你对我有误解,我也承认,我对君公子心仪恋慕,可是感情的事不是我能控制的啊!我并没有要和你争夺的意思,你何苦这样处处为难我?”
君楚泱微愕。“柳姑娘,你”她在说什么?真是离了谱了。
“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要说出来的,你们就要离开了,我本想把这份不为人知的爱恋放在心底,偷偷祝福著你就好的,可是、可是她”
看到没有,这就叫“解释”
如果这就是君楚泱要她学著改变的东西,她宁可不要!
问愁冷冷地抬眼,子著他的表情。
他为什么不说话?他不信她,对吧?
是啊!她是心如毒蝎、杀人如家常便饭,也不差柳家这几条人命了,他一点都不需要感到讶异;而柳婵媛,她是娇滴滴的千金闺秀,心地善良,平日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了,怎可能拿刀杀人,是不?
既然结论都出来了,她还需要再说什么?
转身之际,手腕教人给握住。
“问愁”
“我不会再多说一个字,既然不相信我,那就把手放开!”
君楚泱张口欲言,不经意触及她腕间脉络的指尖一震,讶然迎视她,手一松,柔荑自掌中滑落。
他不信她,他真的不信她!
生平第一次向人解释,他却不相信!
问愁二话不说,旋身而去。
“君公子”他放问愁走,那就表示,他信的人是她喽?
柳婵媛心下暗喜,眼角眉梢含羞带喜地瞟凝他。
君楚泱全然无视身畔佳人的万种风情,怔楞的目光,随问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