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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俊雄,也就是马文才的老爹,义乌城的县令,正与第九房小妾在天井里饮酒作乐,正酒酣间突然外面纷纷乱乱的闹了起来,当即一怒而起,搂着小妾行到外面,却听下人报说,公子被人打伤了,正在厅前。
马俊雄深知儿子的为人,忖道这小兔崽子又准是跟谁争风吃醋动起手来,今天也不是头一会儿了。他妻妾无数,女儿虽多,但儿子却仅此一个,当真疼爱之极,心中虽习以为常,闻言还是一路行到前厅。
到得前厅,才发现自己儿子被人伤得实在太惨。原本就丑陋异常的脸上插了一根筷子,如同集市里砧板上的青鱼,只是论买相实在是不敢恭维。
马俊雄顿时肝火大盛,但还是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先去请了医生,之后问清马文才两个跟班知道事情原委后,将那两个跟班大骂一顿,自是怪他们的护主不力。当下立即换了官服,行到衙前,将府里的人全部召集起来,往“如意客栈”寻师问罪。
走进客栈,只见掌柜的带着几个伙计战战兢兢迎了出来,待他们几个跪下磕头后,马俊雄手一摆,问道:“人还在吗?”
掌柜的忙道:“在,在!”
马俊雄道:“你不用担心,本官知道错不在你,你且放心!”
闻言之下掌柜的自是大喜。这马俊雄做官真是有一套,一句话便收买了人心,万一事情闹大,这客栈里的人定会全向着他说话。
众人走到楼里,偌大的大厅除了左首的桌上还围着三个人外,整个空空荡荡的。
马俊雄看向那三人,只见一个身著蓝衣,相貌俊雅,眉宇间英气勃勃,神情倨傲,颇是个人物,以他的眼光,自是看得出这人肯定出身不凡,伤了自己宝贝儿子的,多半便是此人;另一男的长相也着实英俊,丝毫不在那蓝衣青年这下,一双眼睛更是灵动之极,只是看他的坐相,懒洋洋的没有一点精神,当不用计较;待到眼光扫到最后一人之际,眼睛不禁一亮,心道难怪文才会与人结怨打架,眼前这个美人儿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他虽然在官场上做足忠臣好官的表面文章,但在生活上却与他宝贝儿子是一路货色,均是好色无厌之徒,只是没有像儿子一般强抢罢了。他呆呆地看着单钰莹,心中却犹豫道:这样美丽的女人,到底是要留给文才,还是自己享用算了。在他的心中,那蓝衣青年虽然扎眼,但相信自己那么多的手下定能收拾得下,至于那惫懒青年,自是不用考虑。
他心中一算计,想道:“文才来日方长啊,我这个老头子却是快要进坟墓的人了,错过这次,便没有下次”当下便道:“你们三人持器行凶,伤害平良百姓,证据确著!来啊,把他们拿下!”说完眼睛一眨,打了个眼色,自是要手下注意不要伤了那美丽女子。
当下从人群中走出七个捕快,向黄羽翔三人行去。
义乌在浙江虽然谈不上大城,但却是历来通商的中转之地,三教九流人物很多,平日难免聚众生事,是以这义乌城的捕快倒是全省一流的,人数之众,能力之强,决不在杭州府之下。这义乌城的捕头更是名震苏杭的“铁手判官”李通,拿过不少恶匪强霸。
那李通约摸四十来岁,身材魁梧,皮肤甚黑,双目炯炯有神。他早看出王海川不简单,是以他自己盯着王海川,又示意两个倚为臂膀的助手来协助自己,让其他人对付黄羽翔,至于单钰莹,看她娇滴滴的样子,哪用得着派人对付她,恐怕看到有人流血就要晕倒吧。
黄羽翔突然面露惊惶之色,钻到单钰莹的身后,两手紧紧抱住她纤细的腰身,叫道:“姐姐,我怕÷!”他不愿暴露自己两人会武之事,便装疯卖傻,料这班人在没有收拾下王海川的时候绝不会对自己下手,尽管让王海川去头痛这个问题。
果然,围着他的四个捕快看着他那副窝囊相都哈哈大笑起来,又见那美人儿也吓得浑身直发抖,便转过身去对付王海川。在他们心中,若是强行去拉黄羽翔的话,说不定会将单美人伤到,这可会大大得罪老爷子!反正黄羽翔这种无用之人还不是信手擒来。不过看到黄羽翔两手抱着单美人的纤腰,头枕在她的背上,都是暗暗心羡,道:这个傻小子艳福倒是不浅!
单钰莹被他一抱,羞愤之下便想将他一脚踢开,只是浑身却是一点劲也使不出来。被他的头枕在背上,心中更是一凉,他暖暖的呼吸都透过薄薄的衣服传到背肌上,痒痒麻麻的,浑身都颤抖起来。
王海川走开几步,依然一副不急不徐的从容样子,只是双眼之中杀气大盛。饶是李通这等久与悍匪打交道之人也看得心中一震,暗道:此子的杀气好是惊人!
原先围着黄羽翔的四个捕快中的一个忍受不住这刺骨的杀气,暴喝一声,抽刀而上,其余三人被气势所引,也跟着拔刀而起。倒是李通与他两个副手经验老到,没有轻举枉动。
李通原想喝止这四人,随即想让这四人试试他的底子也好,反正有自己在后面压阵,便没有出声。
这四个捕快虽然武功谈不上上乘,但官差擒贼,在气势上便胜了一筹,他四人又合作惯了,四把刀砍来,漫天全是惨白的刀光,倒真是声势惊人。马俊雄原是命他们将王海川等拿下,但在王海川杀意刺激下,四人都是使出了杀人之术。
王海川轻轻一笑,使得他英俊的脸容上更显迷人,但在李通等人的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恐怖。王海川拿起桌上的酒壶随手一挥,一道亮晶晶的酒线便出现在空气中,他右手往回一抹,空气时顿时充满了阴冷之气,饶是在这仲夏之际,还是让人起了一身冷战,而那道酒线却已成了冰条。王海川食指轻轻一弹,正好击在冰条之上,顿时,狭长的冰条碎成千百块,挟着凌厉的劲风飞向李通七人。
他这几下动作奇快无比,碎冰袭出,那四个捕快的大刀才刚刚砍到。首动其冲之下,纷纷中招,俱皆委顿于地,转眼之间,浑身已布了一层寒霜。李通三人站得较远,功力又较那四人为高,虽然招架得手忙脚乱,但还是没有被打中身上。李通三人俱已把兵刃拿在手上,李通自然使得是判官笔,而另两人都是使刀的。三人的兵器上都是白茫茫的,有一个使刀的功力要更差一些,左臂上还是被打中一块碎冰,已然冻僵了。
想不到王海川弹出的小小一块碎冰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单钰莹双眼之中颇有兴奋之色,想道:若是用师父的“九转玄冥功”不知道能不能胜得了他这门阴寒功夫。
黄羽翔也是心中一惊,他虽知王海川功夫不错,但没有想到竟能高明到此等地步,比之郑雪涛也丝毫不差,似乎犹有过之。心道:天下果然能人甚多,想不到这个家伙比起“三凤五龙”来竟然也不逊色,我倒是小瞧他了。
李通脸上满是谨慎之意,死命地盯着王海川,生怕他又突出奇招。猛然之间,他心中突然想起一事,脸上顿时一片骇然,道:“冰封三千里这莫非是冰封三千里?”
王海川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道:“你倒也见货,居然认得出我用的武功,看在这点份上,今天便饶你一命!”
这“冰封三千里”乃是王家祖传绝学,在明太祖驱逐鞑子,还我汉人河山的时候出过大风头。当时王家的不世奇才王天明挟绝世奇功,席卷沙场,更是杀了不少蒙古高手,传说当时蒙古第一高手修赖阿耶便是死在这“冰封三千里”之下的。可惜自王天明过世之后,王家便无一人练成此功。二三十年来,王家虽然风头仍劲,但比之王天明时天下第一世家的威名,还是相差好许。
这王海川能以弱冠之龄练成此功,若不是天赋惊人,便是获有奇遇。
马俊雄虽然不会武功,但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眼见平时威风十足的手下却一下子躺倒在地,酷暑之下却是寒气逼人,心知王海川功力惊人,只是此人过于嚣张,他心中又欲报伤子之仇,再加上垂涎单钰莹的美色,说什么也不肯罢休,喝道:“你这个贼子,竟敢伤害朝廷官吏,罪不可赦。李捕头,还不将此人拿下!”
李通却哪敢动手,可又不敢公然违了马俊雄的诣意,当下进退两难,当真不好做人。
王海川又笑了笑,突从怀里掏出一物,扔向李通。
那李通早被他的武艺吓得心惊胆战,见他丢出一物,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忙双手将判官笔使得水泄不露。他数十年的功夫果然没有白练,此刻性命交关,更是使尽全力。旁人看来,只见两条黑龙将他的身形圈住,当真是泼水不进。
“叮”那物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李通这才收住手中的兵器,凝目向地上看去,却是一块小小的铁牌。李通心中一松,脸上却是火辣辣的一片,好在他原本皮肤就黑,旁人也看不出他脸上的狼狈。
他的眼睛突然看到铁牌上刻着的两个字,脸上马上换了一副恭敬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将铁牌拣起,颇为敬畏地看了王海川一眼,转身走到马俊雄身边,将铁牌展示于他。
黄羽翔、单钰莹眼睛俱尖,早已看到铁牌上刻的正是“厂卫”两字。黄羽翔心中不解,暗道这小小的铁牌有什么魔力不成,怎么李通看到他像是见了大官似的。便凑到单钰莹的耳边轻声问道:“姐姐,这厂卫是什么东西?”
单钰莹原本便被他抱得软绵绵的,此刻被他在耳边一说话,身体更是像化了似的,完全躺在黄羽翔的怀抱中,好半晌才道:“你这个死小贼,我定饶不了你!”她这话说得妩媚之极,黄羽翔闻言之下不禁双手一紧,将她更贴身地抱在怀里。
单钰莹又是一阵娇喘,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道:“那块腰牌是东厂的身份证明,那家伙是锦衣卫的人!”
他们二人说话之际,马俊雄已经走到王海川身边,两人正谈着,只是王海川神色倨傲,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马俊雄却在一边殷勤无比。
明成祖通过“靖难之变”夺得皇位,攻下京城后,却没有找到孝文帝的下落。当下成立东西厂卫,揖捕孝文帝。不过经过这几年时间,锦衣卫的职责已从单纯的揖捕孝文帝变为监视朝中大臣,各地官吏,权力甚大。也难怪马俊雄要大献殷勤,若是惹怒了王海川,只需他到京中密报一声,自己的脑袋说不定便会掉落于地。朱棣为人毒辣,从他诛方孝儒十族便可看出一斑。
王海川与马俊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会,马俊雄终于率众而出,临出客栈之际,仍是色色地盯了单钰莹几眼,想来不敢再打单美人的主意,要在这几眼上看回本来。马大人挟众前来,谁想既没有报成伤子之仇,也没有夺得美人,反倒是灰溜溜过逃了回去,真是恶人还需恶人磨。
王海川走回到单钰莹身边,见黄羽翔依然抱着单美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黄兄弟,他们已经走了,不用怕了。你可以放开你姐姐了!”
“姐姐”黄羽翔闻言不但没有松开手,反倒抱得更紧,整个脸了埋在单钰莹的背上,道“他好凶,姐姐,他好凶!”
单钰莹心中暗笑不止,但有人子着她,手上的力气也是大增,强自将黄羽翔挣开,道:“弟弟,不要胡闹!”又对王海川道“王公子,你莫非还是朝中大官不成,怎么刚才那些人都对你那么恭敬!”
王海川虽然练成了“冰封三千里”但毕竟功力尚浅,刚才使来,已有几分勉强,只是一心在玉人面前显威风,才用上了此等高深武功,好在只用上了三成劲道,脸上才没有露出功力不足之意。后来又展露自己锦衣卫的身份,正是要单钰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简单。试想,如此武功绝高、相貌俊美、地位高贵、身世不凡的翩翩郎君,还不让她芳心暗许,情丝暗牵。
单钰莹的反应正是他所期望的,当下道:“黄姑娘,我虽是朝中命官,但在姑娘面前,却与家人无异。黄姑娘也不用客气,称我一声大哥便可以了,要不,叫我的名字也成。”
“厚脸皮!”单钰莹心中暗骂一声,道:“王公子客气了,妾身又怎敢高攀呢!”
“不然。我见姑娘谈吐不俗,当不是世俗儿女。难道,姑娘不屑认我这个大哥不成?”王海川言中已颇有几分要挟之意。
“谁稀罕!”单钰莹又是暗骂一句,身后的黄羽翔却在她背上轻轻敲了下,她心中一动,忖道:爹爹定会派人四处找寻自己,若是有这个锦衣卫在侧,任谁也想不到,至少那个马知县绝对不敢再来找他们。心中打定主意,脸上顿时换上了盈盈笑容,道:“那王大哥,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海川再一次被她的如花笑容所震慑,好久才缓过神来,道:“好妹子!”他收慑住心神,免得露出不雅的神情败坏自己在玉人心中的印象,道“这下妹子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此刻两人兄妹相称,他这番话倒也不算过份。
单钰莹柳眉微微一皱,道:“王大哥,妾身的闺名乃是一个莹字。”
“黄莹黄莹”王海川在口中喃喃念了几声,道:“好名字,清秀脱俗,柔中又不乏明丽之气!莹妹,真个是好名字!”他故意打量了一下单钰莹,又道“莹妹,你不但美如天仙,温柔娴良,竟连名字也是如此动人!”
黄羽翔、单钰莹听到他的吹捧,心中俱是肉麻一阵,单钰莹还不得不勉强笑了下,道:“王大哥,你客气了,妾身莆柳之姿,哪有王大哥说得那么好啊。”
黄羽翔心中暗暗好笑,想道你若是哪天领教了单美人的刁蛮恐怖,恐怕打死你也不会再说什么“温柔娴良”的了。
“哪里哪里!”王海川一本正经地道“莹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恐怕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他看着单钰莹,眼中忽现奇光,脸上带着无比深情,伸手便要去抓单钰莹的纤纤玉手。
黄羽翔虽然示意单钰莹对他虚与委与,但绝不会让他占到一点便宜,当下脚下一滑,身体前倾,已经挡在王、单两人中间,叫道:“姐姐,我困了,我要睡了!”
他这一下动作奇快,饶是以王海川之能,也是在触手之际,才发现自己前面多了个人。他双手碰到黄羽翔,眉头一皱,泛过一阵恶心,忙收手回来,厌恶之际,也没查觉黄羽翔为何会动作如此迅速。
单钰莹正对着黄羽翔一脸得意的面孔,看到他深邃却又灵动的双眼时,心中满是柔情,忙强自克制,道:“弟弟,姐姐带你回房。”又对王海川道“王大哥,我弟弟要睡了,我也要回房了。咱们还是明日再见吧。”
王海川忙道:“那就让令弟先睡吧,我和你再聊聊!”
单钰莹对他歉然一笑,挽着黄羽翔走上楼梯,芳影转瞬即逝,身上的清香却留在楼中座下,久久不散。
王海川看着她消逝的背影,心中一片不舍,但随即想到明日便可再见,不由得重又振奋起来,又想到了杭州之后,自己便去提亲,以后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便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了,兴奋之际,直想冲到街上长啸几声。
黄羽翔与单钰莹走到楼上,行到自己的房门口,单钰莹帘将黄羽翔推开,嗔道:“死小贼,你占够便宜没有,快进去睡!”
黄羽翔走进房内,突然又探出头来,涎着脸道:“姐姐,我一个人睡怕,你来陪我吧!”眼见单钰莹凤目顿时睁了个浑圆,心中一怕,忙将房门关了。单钰莹不禁微微一笑,心中却竟有一种想要答应的冲动,忙克制心神,口中喃喃道:“死小贼!”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色渐晚,明月如轮,正上中天,四下一片寂静。只是黄羽翔这三人却是一个也睡不好。
王海川心念单钰莹,满脑子全是到杭州后可以娶她为妻的白日梦。
黄羽翔一会儿想着张梦心,一会儿又想到单钰莹,将两人暗作比较。张梦心当然是风华绝代,貌如天仙,当真是无双无对。那日虽未与她说过一句话,但看她笑语如花,已在心中留下极为深刻的印像,而在这十数日的逃亡路程,她的俏影已然深烙于心,永难去除。而单钰莹呢,自己与她今天才认识,而且结识的过程颇为有趣。先是自己把她掳为人质,到后来自己反倒成了她的手下败将。想到她的刁蛮,身上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强自停止,转过念头去想她的温柔之处。想到柔情处时,脸上不禁满是笑意。
单钰莹却是三人中心事最重的。她一向敬重父亲,谁想今天自己却逃婚离家,心中对父亲充满了愧疚。又想到被黄羽翔百般轻薄,心中一时酸楚,一时甜蜜。“那死小贼真是贼性难除,自己明明把他打得怕了,却仍是不停地占自己便宜。”想到曾被他搂抱在怀,更是被他抚摩过处子的胸脯,脸上烫烫地简直快要昏倒“老天,我该怎么办呢?这个死小贼明明不是好人,为什么我老是想着他呢?为什么他一靠近自己,我就浑身发软,动弹不得?为什么他每次轻薄我,我都任他胡闹,不去反抗呢?”睡在客栈硬硬的木床上,鼻中更是隐隐有灰尘味,全不同于家中舒适的环境,心中却全无半点悔意。想着想着,心中全是黄羽翔这个小贼的身影。
模模糊糊间,只觉眼皮渐重,不知不觉间沉入了睡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