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雫之丘近郊,那墓园静悄悄地躺在山谷之中。天气依旧阴暗,厚重的云层在天空堆积着,墓园外是几条长长的铁路,不时有新干线驶过的声音。
卡蒂亚陌生地走进墓园,她戴着黑色墨镜。四周静悄悄的,这里只有属于死亡的寂静和寥落。
她穿过了小径,她放了几束紫罗兰在墓碑上,没有照片,没有悼文,只简单地写着:the Elottis(艾洛蒂一家)
坟墓里没有尸体,这只是海上遇难后政府践行的人道主义——人们认为把迪恩、丽贝卡和伊莎丹妮的灵魂合葬在一起,这样去往冥界就不会孤单寂寞。
卡蒂亚心中隐隐作痛,眼泪无声地滴溅在冰冷的墓碑上,她抬手迅速擦掉了泪珠——就当是眼里进沙子流的泪。
“以前很多人来这里看他们。”
一个声音惊动了她,抬起头来,是一个看守墓园的老人,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满了慈祥和蔼的微笑。
“你好。”卡蒂亚不平不淡地打招呼,然后从皮包里取出两张万元钞,塞进了老人的衣袋里。“拜托您了,定期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他们一家都是洁身自好的人。”
老人忙不迭地对她鞠躬道谢,热心地说道:“几天前有位先生来这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那天在下雨,他全身都淋湿了,看起来他是在故意折磨自己。”
“他是什么样子?”
“跟你一样,是个外国人,茶褐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长得又高又俊。”老人一下子脱口而出,他解释道:“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本国人,所以我印象深刻。”
“他以前有来过吗?”
“以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她不语,出了墓园,一直漫无目的走到川流不息的人潮中,呼啸的冷风让她瞬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她最消沉难受的时候,喝醉睡觉是最好的选择,一觉醒来一忘皆空。
她仰头看向天桥,有个身着制服的男人手撑在栅栏上。她突然觉得胃里有空虚的烧灼感,因为他也看到她,两人相互凝视。
她看到那个男人走过来,他的脸越来越清晰。她平静地等着他走到她的身边。然后他说,我们聊聊吧。
他们来到一条隐蔽的小巷,“有什么事吗?”卡蒂亚的神情冷淡,带一点点慵懒,她的脸色显得更加疏离和冷漠。
“丹妮。”礼堂光沉重的喊了一声,皱紧了眉,“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想要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处处与我们为敌?一定要互相伤害吗?”
“别再那样叫我!”她脸色大变,暴怒吼了起来,“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礼堂光压低了声音,一脸冷静地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孔:“不,她没有,她就在我面前。”
“你要我怎么做!你到底要我怎样!”她的呼吸因为激动越来越快,她拽住他的衣领,“别再管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不想看你毁了自己。”
“我根本不在乎你们任何人的想法。”
“现在的你不是真心的。我们都想帮你,你随时都能回来。”
“如果想帮我,你们可以永远离开我的人生,那样可就太好了!”
“我们在乎你,很多人都爱你。”礼堂光露出诚恳的神情。
卡蒂亚毫不领情,反而持续爆发,咬牙切齿的,悲愤万状的,挣扎着嘶吼和抽泣:“不,你才没有!你和翔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丢下我,你们就那样丢下我离开……在我最低潮时,你们丢下无助的我!我被所有人唾弃辱骂,被关进牢狱,被逼着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你们从来都没回过头看我!真正的朋友,真正爱你的人,不会那样做!”
礼堂光听着她那些带刀刃的话语,他的心也跟着悲怆,他从未意识到已经给她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他蹙了蹙眉,咬住牙关,“对不起,我不会再留你一个人,只要你肯回头,找回你曾有的人性……”
卡蒂亚微张着嘴,那颤抖的嘴唇良久都发不出声音,她阖上眼睛:“你不知道……我跟你们当朋友,我很委屈。你们从来都不了解我,这算什么朋友?更何况我剩下的唯一亲人玛丽娜姨母,她也只是把我当做政治工具。我相信的,依赖的,爱慕的人,我在你们又眼里算什么?”
礼堂光大大的震动了一下。眼里充满怜惜地看着她疲惫受伤的样子,他默然不语,得知自己无意中成为把她推入深渊的一部分原因,他感到心疼和内疚。
“忘记今晚的对话,我们没有见过彼此,以后也别遇到我。”卡蒂亚很快调整过来,恢复往日的冷漠,补充道:“别来刺激我,要是让我发火发疯,我会做出更多恐怖极端的事。”
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消失在街头。
卡蒂亚坐在自家住宅院子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香烟,总是以为只要再抽一根就可以压制她胸腔内跌宕起伏的感情,帮助她呼吸得稍微轻松一些。
路边不时有汽车呼啸而过,刺眼的汽车灯光射进窗户,房间里忽明忽暗。又一辆车子驶过,借着灯光,她回屋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镜子中憔悴的自己。
浴室里,淋浴喷头发出阵阵嘶嘶声。时间快到了。她擦干身子,裹着浴巾走到客厅。
客厅里黑压压的。她打开灯,看见一个男人静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她,轻声呼喊她:“丹妮。”
她裹紧了浴巾,看清他的脸后,浑身瑟瑟发抖,她绷紧了下巴,勃然大怒道:“你觉得现在跟我见面合适吗?”
他举起双手,从沙发上起身,慢慢靠近她。“不,你必须听我说,我知道你很难接受……”
卡蒂亚支起手腕,鼓起浑身的力量,对着他的面颊,狠狠的抽去一个耳光,懊恼地大叫道:“现在来找我,不觉得一切为时已晚?”
他顺势握住她手腕,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因为我无法来找你。那晚经历奥特之钟的事后,尼古拉斯把我飘散的灵魂拽进时空夹缝,我在里面徘徊辗转了许久,出来才发觉现实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尼卡西奥·拉萨尔特,我提醒你,我已经杀了很多人,不介意再多染上一条性命。”她冷不丁发出警告。
尼克那温和的目光仍然盯着她充满危险的眼睛:“这次我想留在你身边。”
“没人可以留住我!”她抬高音调,尖声吼道,“我的路,我一个人走!”
尼克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那是绝望中困兽的表情。他曾也像她一样,她只是被困在了这里,只是她无法理解自己如何被困在了这里,又为了什么。
他真诚向她陈述自己内心保留的那份美好:“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只是坐在庭院里拿着画板,安静地画油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时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纯真、美好、无暇和浪漫。”
“少女时期,不过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没有经历过狂风暴雨的摧残就不会成熟。那只是属于你的记忆,死去的过去,从来都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