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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剑虹在浴池中仰面观瞧,猛然发现洞顶有一幅嫦娥奔月的彩塑,造工精美,色彩鲜明,细腻逼真,纤毛可见。月似金盆,一束弱光,荧荧照下,使升腾的水汽,幻化成霓虹。真乃是人绝尘伦,月洒清辉。她不由得心头小鹿难禁,面红耳热。幸亏室内无人,便自嘲了一回作罢。
凝神观瞧着这幅杰作,忽然想起义父王子英的话来:
“凡做一事,古人皆务实,今人皆务名。即如作画,本朝以前绘故事者为多,著劝惩而昭美恶,意至善也。”
如果按照这样推论,这幅画该是唐前所做,至今不该下三百年了。若是义父见到此画,定然视为至宝,大加一番宏论。
彩塑西北角有一方印章,上书:王子英作于辛酉年。嗯?怎么会呢?义父为什么作此画?他与上清道长又有什么渊源?干娘谭玉英为什么非要把宝儿送到这来?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玄妙,真乃令人费解。
凌剑虹洗浴毕,穿上衣裳,坐在铜镜前梳妆起来。她不善描眉画目,天生丽质,浴后更显得光彩照人,只把秀发挽了个美人鬏,便步出浴室,呼唤道:
“悟明大师!”
悟明走出静室,见凌姑娘沐浴之后,美若天仙,不禁禅心惶然,心中暗道:果真是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也!
凌剑虹见悟明大师别过脸去,便稚气未脱地问道:
“大师也不看我一眼,莫非我长得难看么?”
悟明连忙摆手道:
“非也非也!姑娘丽质天生,堪称绝世美人。我乃是空门中人,凡事皆空,眼观曰目淫,心动曰意淫。目不敢正视,可见凡根未尽也。吾身在净地,当一心向善,修身为德,养性为本,敬师尊为念才是。”
凌剑虹娇笑道:
“大师此言,算得上诚腑照人,令小女子敬佩。大师!小女子有三个问题,想请教于您老人家。”
悟明直率地道:
“贫道知无不言。”
凌剑虹道:
“第一件是公孙大娘的剑器浑脱舞,在民间影响颇为深广,不知大师有何宏论?”
悟明侃侃而言:
“宏论暂且搁过一旁,单论公孙氏之舞。愚以为,公孙氏开创了华夏新文化,使东方文明古国步入了新纪元。至于有伤风化之论,乃世俗偏见所至。而胡人浑脱舞,实不足取,虽有纨绔子弟推崇一时,并不能形成风气。文学艺术、民间技艺,能表达民众的意愿,只有为民众所接受,才有立足之地也。”
凌剑虹点头赞同,开口又问道:
“大师讲的简单明了,足慰剑虹五内。第二件事,是当今国事衰败,杨国忠、李林甫弄权朝纲,导致天下狼烟四起,贪官污吏横行,不知大师有何见解?”
悟明一笑道:
“杨、李之辈,乃癣疥之疾,不足为虑。主要是当今圣上,他贪图享乐,迷恋红装粉黛,朝政荒废,方导致天下大乱耳。上行下效,从而无官不贪,实乃亡国之象。更为严重的是,百姓承受不住苛捐杂税压迫,难以聊生,奔波于战乱火海,这才是令人最担心的。”
能够与悟明这样的高人隐士谈论世事,机会甚是难得。凌剑虹听到玄妙处,鼓掌相贺。
待他刚说完,便又问道:
“董鍊师、元逸人皆治世能臣,该辅佐当今圣上勤政爱民才是,不知为何隐居起来?还请大师指点一二。”
悟明道:
“大厦將倾,非一木可支。何况圣上年老昏庸,不知己任,被小人迷惑视听,神人亦难左右得了?董、元二人隐居,堪称明智之举。如今他二人遁入空门,和吾一样,与世无益,不足挂齿也。”
凌剑虹道:
“大师过谦了!大师之论,令人清心明智,耳目一新。若非值此乱世,剑虹定要拜于上清门下,悉听道长与大师的教诲。”
悟明叹道:
“唉!贫道何德何能,空有还童之躯,愧不能匡扶圣上至尧舜,救民众于水火之中。姑娘今日下山,任重道远,还望多多珍重。贫道为天下芸芸众生,给姑娘施礼了。”言毕,俯身下拜。
凌剑虹赶忙双手相搀道:
“大师快快请起!折杀小女子了。”
悟明又道:
“临别之际,贫道赠姑娘一件法宝,名曰‘避毒面纱’。它百毒不侵,千万不可轻易取下,免生祸患。”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黄色绸子包起来的小包裹递给她。
凌剑虹双手接过包裹,向悟明深施一礼,然后抖开来一看。
见是一块尺来见方,薄如蝉翼的青纱,并没有稀奇之处。她把青纱在眼前一晃,只见金光一闪,它随即化为无形,隐入肌肤之中。她用手一摸,浑如无物,方知是奇宝一件!
悟明拍手笑道:
“如此甚好,姑娘可以下山去了!”
凌剑虹道:
“悟明大师!我想再看一眼小宝儿,再下山不迟。”
悟明笑道:
“此乃凡人常情!多看一回,亦无益处,空多一层眷恋之情耳。”
凌剑虹怕大师笑话自己小家子气,便不再执拗,向大师深深一拜道:
“悟明大师!后会有期了!”说完,恋恋不舍地朝山洞外走去。
悟明大师把凌剑虹送出了摩云洞,双手一开一合,封闭了山门。哪里还有摩云洞?只见一座白雪覆盖的山坡。悟明朝凌剑虹挥了一下手,转身隐入山石之中。
凌剑虹在风雪中,朝天山拜了三拜,便腾身而起,驾一道纵地金光而走。
如今她一身轻松,心情无比舒畅,拂风来到来到围墙山庄上空,低头一看。这里已是一片废墟,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被白雪掩埋了大半个身子。她仔细察看一番,这些死尸并不是围墙山庄中的人,也就放下心来。她急于想见到谢九月和袁一江等人,便再次纵身而起,往东方急行。
行不多时,遥遥望见一座庄园,见此村庄:
古树与天齐,翠竹伴梅眠。
青砖琉璃瓦,袅袅起炊烟。
修柏隔白雪,长街道路宽。
高山掩影处,天地韵机玄。
这座庄园占地二十余亩,座北朝南,房屋俱是青砖碧瓦,构画出一个诺大的双喜字,背靠虎头岩,南邻碧水潭。
晨阳初升,一缕阳光从远山照来,投映在炊烟薄雾里,为山村更增添了一层神秘感。
凌剑虹感到好奇,便按落云头,降落在村西一片树林间。方出得树林,便听得不远处传来的呼喝声,就循声走去。
村西有一片两亩见方的空场,打扫得干干净净,东首摆放着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兵刃一应俱全,不用说,这是一个练武场。
绕过一片小树林,见一位十几岁的少年,手持一杆斗大红缨的长枪,足踏七七四十九根拇指粗细的翠竹桩,步法奇妙,把一杆长枪舞成梨花朵朵。随着翠竹起伏,演练着怪异枪法。
少年练到精妙处,忽听有人叫道:
“好枪法!”
他吃了一惊,险些从竹桩上摔下来,旋身落在地上,好似二两棉花一般。
少年目露凶光,把长袍大襟往腰间一掖,牙关一咬,双手持定红缨大枪,高声喝道:
“什么人?!胆敢偷看你家小爷练功!”
只见从竹林中缓步走出一位少女,长得如花似玉,美艳绝伦,恰如九天玄女降凡尘一般,登时把满脸怒色席卷一空,堆满了笑容,五官都挤到了一块,嬉皮笑脸的走上前来,马上换了个口气道:
“哟!好漂亮的小妞哇!”
他眼珠一转,肚子里开始冒出坏水来,两眼直勾勾的盯住楚江红女凌剑虹,淫笑道:
“小妹妹!你是专门来看本少爷来的么?”
凌剑虹看着他就不顺眼,稀疏的几根头发,梳了个狗尾巴朝天小辫子,八字眉往下耷拉着,一对斗鸡眼,小蒜头鼻子,大嘴叉子,说话尖声尖气。
看他穿着打扮,又像个贵公子,上身穿扎巾箭袖团花袍,腰扎狮蛮大带,大红中衣,足下登一双抓地虎牛皮快靴。生得是双肩抱拢,细腰乍背,看上去倒也精神利落。只是要人命的那副面孔,减去了八分人才,可谓是姥姥不喜欢,舅舅也不爱。
她看罢多时,微微一笑道:
“我本是过路人。偶见公子在此练武,正值精妙处,才脱口称赞一声。”
猥琐少年“啧”了一下嘴道:
“唔呀哈!听你如此说来,定然也是个习武之人了?”言语中满是瞧不起人。
楚江红女凌剑虹道:
“孩提之时,练过两招。”
“哈哈哈!好好好!芳驾若能指点在下两招,本公子定有重赏。”
少年嘴上这么客气着说话,心里头却另有打算:哼!小丫头!你若是功力不敌小爷,小爷我便让你做我的枪下新娘!
凌剑虹略一沉吟,不卑不亢地说道:
“公子若瞧得起小女子,便奉陪你几招也罢。”
少年冷笑一声,咧着嘴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把重约六十斤的虎头大刀,在手中轻轻挥动几下,便呲牙笑着说道:
“这把大刀乃是精金打造而成,能切金断玉,削铁如泥。你便用它来破本公子的大枪吧!”